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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奴_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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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孟殊时自从决定与董晗接触,便再没有提过钱的事情。从前,此人时常感叹自己郁郁不得志,此刻机会来了,他却又说要辞官。

  前后矛盾,必有蹊跷。

  孟殊时所求,当真是功名钱财么?只怕还有其他。

  白马一时间没有头绪,便打住不想,算了,孟殊时总不会是自己的仇人。

  只是,所有的事都太过于顺利了,就像是有人在暗中安排,白马不太相信,自己会有如此好运。

  他从小漂泊零落,疑心很重,再想下去,竟隐约怀疑孟殊时,不,甚至于董晗,都有可能与周望舒有过接触——青山楼的人找孟殊时,孟殊时答应了青山楼的要求,同时得到了青山楼的许诺。董晗找青山楼,通过楼中的情报网络,寻找可用之人。

  只不过,白马瞒骗掌事,没有把自己的情报上报,青山楼的人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层,所以董晗一直没有头绪。

  反倒是,白马向董晗表明心迹后,楼中默许了他的做法。

  所以,他才能如此顺利地联系上董晗;所以,当时冯掌事贴心地安排了临近的房间;所以,白马几次与董晗密谋,冯掌事都没有派人暗中窥探,过后更是没有询问过自己;所以,当时二爷在窗外嗑着瓜子偷听,孟殊时和董晗都没有在意。

  白马握着孟殊时的手,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试探性地问:“我就是喜欢刨根问底,否则无事打发时间。说说吧,你为何去请楚王?”

  灯光昏黄暧昧,彼此在对方的眼中,都很朦胧,像是褪去了平时的虚伪。

  “我……”孟殊时呆住了,认真思考了片刻,道:“孟某不想骗你,只是与人有约在前,暂时不能告诉你。”

  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孟殊时果然和周望舒联系过。

  白马心里觉得自己如此努力,却还是被周望舒瞧不起,生出些许不该有的怨愤。幸而,他一直遵照老麻葛的嘱咐,心里长存一簇圣火,愤怒如火如电,忽闪而逝。

  而且,忧愁没有停留多久,他再被孟殊时的话所抚慰。

  白马很想对他说:算了罢,你所喜欢的,不过是我的外表,镜花水月,人皮下的,不过是个阴毒自私的东西。

  可话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句感谢,“多谢,孟大哥。”

  “为何总是谢我?”孟殊时笑了,亲昵地在白马脸颊上捏了一把,把他的嘴角提了起来, “是孟某一厢情愿罢了!唉,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愿意给我机会,与我接触,试图接纳我。应当感激不尽的,是我才对。”

  白马哭笑不得:“你就别酸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饿不饿?我去后厨给你找点吃的来。”他跑到门边,将两扇方门一左一右推开。

  夜风凉爽,拂面而来,吹得人的都清醒了过来。

  “不不不,夜深,我该回了。”孟殊时以为白马是在送客,识趣地告辞,与白马一同走到青山楼的门口。

  白马还想说点什么,忽闻冯掌事扯着嗓子喊自己,便知道又有客人在催命。他向孟殊时笑着点点头,道:“老冯催命呢,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

  孟殊时起先觉得好笑,目送白马,看他跑得很急。

  数日不见,白马似乎又长高了些,肩宽腰窄,双腿笔直,修长的脖颈连着漂亮的肩胛和蝴蝶骨,耳侧忽然响起一些话,一些白马曾经说过的话——

  你是幽州军,玉门关?

  你为何舍近求远,不再跟从赵王?

  多谢,孟大哥。

  孟殊时眯起双眼,瞳孔紧缩,天地间缓缓现出一个血红的身影,摇摇晃晃,与眼前这白马的背影,重叠在一处。

  他摇摇头,怎么可能呢?白马是个胡人啊。

第44章 水鬼

  同样是六月,孟殊时断指的那个雨夜,江南却是月朗星稀。

  夜色下,淮扬运河静静流淌。

  漆黑的河面,反映着白色月光,夜风吹皱河水,将成片的月光揉碎,河道如同一条蛰伏的银龙,因循着自然天地的一呼一吸,轻轻地抖动着一排排鳞甲。

  银龙游至远方,却一片片绿色的苇塘挡住,不愉地分开,化成一条条小蛟,蜿蜒流淌。芦苇茂密处,是淮扬运河最险要的地方,即乾阳埔。

  唰!唰!唰——!

  黑暗中,两列船队飞速穿过芦苇荡,其中船只均为快行船,数量近百,体量适中。一丛芦苇向两侧分开,船头如利箭一般,穿破茂密芦苇形成的天然屏障,自丛中突围而出。

  银白的草木碎屑,漫天飘扬,明灭可见,如星辰坠地,碎后浮空。

  月光照亮船身,可以看见,行船的吃水很深,应当是装载着某种重物。

  船队中领头的,是两名男子。

  一人衣青衫,一人衣蓝衫,两人均作文士打扮。然而,两人的腰侧,俱悬挂着武器,一刀、一剑;船上众人,模样虽与寻常商队伙计无异,但各自都有兵刃在身。

  再仔细一看,青衫男子腰悬短刀,一直在前指挥,是个办事的。蓝衫男子腰悬宝剑,其气度从容,衣着考究,一直站在青衫男子身后,低声说话,才是真正的领头人。两人的形容都有些狼狈,应当是连日赶路,不曾歇息的缘故。

  看样子,这支船队,并不简单。

  一片芦苇屑闪着光,飘至面前。

  蓝衫男子一眨眼,伸手,将碎屑从睫毛上摘掉,温文儒雅,问:“文兄,方才走错路,耽搁了不少时间,船夫们定然累了。兄弟们一路上万分警惕,也十分疲乏。我看前方有一片沙洲,不如在此稍事歇息。”

  “是!都怪下官认错了路。”青衫男子面露愧色,恭敬答道,“周大人思虑周全,不过,在此前,下官还要确认一件事。”

  他说着,自袖中取出一支极短小的骨哨,贴于唇边吹响。哨声低沉嘶哑,声如老鸹,其中甚至带着一丝内力,声音瞬间穿透层叠芦苇,惊起滩头宿鸟。

  白鹭高飞,扑打羽翅,尾羽后落下一串闪着光的细小毛羽。

  青衫男子耳朵抖动,收起骨哨,道:“回禀大人,前方安全无虞。下官马上下令,让船队停靠歇息。”

  蓝衫男子:“文兄好功夫!你不必自责,也不要与我太过生分。”

  “大人谬赞。”青衫男子摇头,笑道:“你我虽为同窗,而今已入朝为官,品秩不同、贵贱有别,不可乱了纲纪礼法。”他说着,拍了拍腰间的短刀,“佩刀佩剑,就能看出尊卑来。我等平民百姓,只能练练这没有半点文雅风度的市井武功,周大人家学渊博,剑法了得,文勉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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