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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_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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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轻飞扬的声音是多么清亮高昂,只震的梅花瓣儿都扑簌簌的掉落。

  太子润那年才九岁,很是调皮,他自梅亭下来,拿着一管毛笔走到他们面前,仰着小脸看他们,看了一会,太子笑了,点点头说:“好,孤允了!”说完,拉着他们的手,一个人手掌心给他们画了一朵小梅花儿。

  那些东宫辅臣们,有多少胸怀大志之人,这些人如今都在那里?在时代的冲击下,志向真的不算什么吧?谁能想到会是这个下场呢?当日君臣,有多少人因为收过太子的梅花印儿信笺而欣喜,他们都知道,太子喜梅,因梅有傲骨,若是他喜欢你,就会在你的手心画个梅花儿,有多少年……没见这朵梅花了?

  庄成秀不知道哭了多久,四十多的汉子,直哭到双目红肿,声音嘶哑。多少年了,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强活着,没有希望的挣扎着,如今他看到了光,又看到了那些飞扬的笑容,又看到了怒放的梅。

  本来,他想死去的,想年老的母亲大人过身后,便死去,也好暖和和的葬在母亲身边,如今他能活着了,有一息残喘,他便……不想死……也不能死了。

  他咬咬牙,一口咬住自己的胳膊,生生将那里咬下一块肉,看着那里鲜血淋漓,他心里却无比畅快,他发誓,他要通天道上站着的跪下,那跪下的要站起来……

  通天道御街前这一幕,顾岩,顾公爷并不知道,这几日,顾公爷很是烦恼,很是不安,这种不安开始令他抱怨生命短暂,自己还能看护这帮孩崽子几年呢?

  他无奈的望着缩在桌角的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他是老顾家的丢不出,也不能不承认的他亲弟弟的嫡出儿子,这孩子小时候他见过,骑在家里奴仆的背上,舞着一把木刀,说是要上战场做勇士。

  如今,他倒是什么都能做了,在戏台子上,皇帝都做得了。

  当日,四弟将他放在肩膀上,在院子里跑,那时候这孩子笑的肆无忌惮,张扬跋扈,就像顾家其他的崽子一般,生来就是一个嗜血贪婪的狼崽子,他生来高贵,该拥有广大而无限的未来。

  他的手是用来握刀的,不该是抓手帕的,他的可以流血,却不能像这样哭哭啼啼。

  武人的儿子,年岁间隔很大,他们常年不在家,所以,武人对子孙多了一份文人没有的呵护与疼爱,这是顾家的崽子,他能死在战场上,能断手断脚,却不能这样。

  顾老爷很想弄死这个娘娘腔,这个不男不女的妖怪,他应该填井,应该挫骨扬灰,他就不该活着!

  可是,他却下不了手,他想起四弟死的前一天晚上,大冬天,他站在井边将冷水冲刷在身上,自己抱怨他不嫌冷,四弟却笑笑说,他们这样的人,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可是,无论如何,身上要干干净净的去了。

  四弟干干净净的去了,他赚的荣耀,自己的子孙一点都没享用到,便是那个女人她也没有享用到。顾岩不恨高氏,他需要计较的事情太多了,已经自顾不暇了。

  顾岩一直是倨傲的,但他现在不敢倨傲的看着面前这只变种的小鸡雏,要知道,这只变种的鸡雏比狼崽子可怕一万倍,一句话没说好,就寻死腻活,寻死便好了,但是他能不咬着帕子,幽怨的看着自己吗?能吗?自己要是可以走过去,揪住他的消息脖子,嘎巴一下拧断就好了,那么细,一定不费力。

  可是他不敢,他欠他的,他对不住他,所以他得忍着,他得想折给他扭过来。

  顾茂丙很饿,这些日子为了听那一本好书,他没有串台,精彩的故事总是令他废寝忘食。现在他饿了,正好,面前有着梦里才出现的一桌子美食,肉是整块的,发着香气,染着酱色。鸡是整只的,却被细心地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那么精细的排列着衬花儿那般摆放。

  “……吃!”顾岩习惯一喊,鸡雏一哆嗦。

  “吃……吃吧,多吃些……啊!”顾岩的老脸,立马整理表情,硬是挤出他幻想里最慈祥的笑容招呼这只鸡雏。

  鸡雏伸出瘦伶伶的小鸡架子,艰难的夹了一小块肉,大概是银筷子太重,那肉又掉到了盘子里。

  顾岩屁股下的鼓凳早就震碎了,怕吓到鸡雏,他强忍着扎着马步伺候这只鸡雏,见那块肉掉了,他又憋出笑容对外面轻柔的说到:“来,来……人啊!”

  鸡雏开始索索发抖,前日把他从屋角他哄出来,已经废了老力了,顾老爷想哭,却也只能压低声音,无限温柔的安慰鸡雏:“不怪你,怪这筷子太重了。”说罢,他转头微笑着柔声对小厮吩咐:“去……换一副竹筷,去吧,快……点。”

  小厮吓的够呛,连摔带爬的滚了出去,大梁国谁人不知,顾公爷不笑便罢了,一笑那是要杀人的啊。

  顾昭今日是陪吃的,顾茂德也陪着,他们没有说话,却也在强忍,就拿顾昭来说,上辈子就是五十了,他依旧活泼的蹦跶着,喝酒对瓶吹,打架抄铁锹,是大海养育出的海上的爽朗好男儿,他就是爱男人!他都没这样娘!

  而且这一类他不喜欢,他喜欢……恩,阿润那样的。

  阿润这几天干嘛呢?自己给他送的新袜子可收到了?可穿了?可暖和?顾昭伸着筷子,脑袋已经飞到了和尚庙,却不知道那庙里的和尚就要为他血染山河了。

  顾茂德心里叹息,父亲搞回来的这只,这简直是自寻烦恼,随意丢到乡下,好吃好喝养一辈子得了!任他自生自灭不好吗?人家说不定还愿意呢!有人管吃管喝,大不了,他爱唱,给他买五个戏班,轮着叫他玩去好了,自己这么累,每天还要学习画人像,他没这个陪吃饭的鬼功夫,父亲真是……太有责任心了。

  自己早晚是要袭爵的,要是这么累,这个郡公爷不做也罢,给二叔吧,二叔做梦都想。

 

  第三十七回

  三只狼盯着鸡雏,终于这三人哄得这鸡雏咽下一口肉,他的味觉顿时被打开了,羞耻什么便也不去想了,这几日他就忍着不吃不喝,觉得自己这般丑态被看到了,不如死了算了,如此他便志气不大的绝了几顿吃食。

  如今,还是没抗住,饭啊,太好吃了。

  那一口一口全无教养的扒饭,用手汤水淋漓的抓着整只的鸡腿,一边啃一边下作的抽空抬头,带着一丝小心与巴结的对他们笑。

  顾茂德很想对着这样的脸,左右开弓给他几个大巴掌,这脸长的就是这么欠揍。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摔了筷子,转身出了屋子。

  顾岩看看儿子,也跟了出去。

  顾昭倒是没动,从头至尾,他都好脾气的呆着,见小鸡雏有些畏惧,他便笑笑,从一边取了汤碗,添了汤给自己侄儿。

  “没事儿,吃吧,每个人都不一样,你不能要求大家都屈就你,你也不能因为别人少吃了几口,吃你的,想那么多,吃饱了,才有力气去烦恼,喏,喝些汤,油水太多,会拉肚子。”

  顾茂德很少发脾气,他天生就有长子的范儿,但是今天他真的想问问自己这个爹,爹呀爹!你管那么多!

  “那要是你小叔的儿子呢?”顾岩站在他身后问。

  “那要是茂昌的儿子呢?”顾岩又问。

  “那要是你嫡亲的孙子呢?”顾岩再问。

  顾茂德扭过头大声说:“可他不是!”

  顾岩笑了:“是呀,不是你的,却是我的,你叫我怎么办?你弟弟比他混蛋多了,也不见你计较。城墙虽高,重力在根基,家族繁盛,并不能只依赖一人。

  你二叔那么聪明,比我优秀的多,为何他从不来抢这个爵位,不过就是,他自己非常明白,他没我大度,他的眼里只能看到自家。大家族长,若没这点子气度,一个家族败灭何须几代,十年都是多的。那就是,一些人,一句话的事儿。今后,唯一能陪着你的,便是像茂昌这般的纨绔,你身后茂丙这般的……”

  “茂丙很聪明!”院角有人大声争辩,顾茂昌跟顾岩扭头看去,却是顾瑾瑜扶着卢氏走了过来。

  不过十来天,顾瑾瑜身上已然有了大家气度,只见她身着紫绸过肩云缎衣,下身穿淡紫翠花百折拖地裙,头上并未梳着任何发髻,只是梳着一条油光光,黑漆漆的大辫子,辫子每编一个麻花的间歇便缀着一个金丝点翠双蝶采花珠的辫饰,一通下来整整九个,由大到小不说,更难得是,那花珠都是一通圆润,颜色,光晕一般般的均匀着由大到小。 拢了发髻,露出的一对小元宝耳朵上,带着一对小小的琵琶耳坠。

  顾岩冲自己的侄女儿笑:“这方是我顾家的女子。”

  顾瑾瑜这一辈子,破釜沉舟了一会,转眼,就变了万千气象,她少女时期能在逆境抚养幼弟,长大了为了幼弟能破釜沉舟,这一点她大哥顾茂甲都是比不得的。这几日,跟着卢氏,再加上她与旁个女子命运不同,所以气质也是非常独特的。

  倒有些刺玫瑰的气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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