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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_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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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拥抱了一下顾昭,阿润在他耳朵边说:“阿昭,这辈子我怕是都无法离开上京,你去替我看看,看看我的江山,看那些山水百姓……”

  顾昭脑袋晕了一下,他最怕阿润对着他耳朵说话。因此他迅速坐起,有些面红耳赤的躲到一旁,半天之后才磕磕巴巴的来了句:“你是不是觉得我太闲了,我也是有正事的。”

  阿润抿嘴一笑:“恩,斗鸡走狗,你那样少做了!你有正事?我却不知,如此,你说来听听,也省的我冤枉你。”一边说,一边将几件大毛的裘衣指挥着人往箱子里塞。

  “前儿不是跟你提了吗,想打开南北运河,虽眼下也没什么人口执办此事,那就先等等也成,待天下人口多了,再议!我就想着联络几家商号,先通下陆路,这里面的花用,自不走户部的帐,你若放心,这事儿,我想交给茂丙去办。”顾昭躲在一边,摸着耳朵嘀咕。

  阿润一笑:“茂丙我有大用,你去找别人。”

  哎?为什么吖?凭什么吖?顾昭有些郁闷,就来了句:“那……给付季!”

  阿润还是笑:“付季也有用他的地方!”

  顾昭用鼻腔哼了一声:“感情你那些朝臣都是作假的,摆着看的吧?”

  阿润一笑,却不解释,如今他是个信天命的人,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呢,他已想好,趁着新旧交接,将顾昭的人都推到重要地方,也好多做防备。若有一日,天命所归,他忽有不妥,阿昭的大兄也老去!那世上也总有人替自己护着阿昭。他这般想的,却从来不愿意跟阿昭说。阿昭心眼太小,只要有个小心事儿,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你过来……”阿润伸出手,那下面的人看到情形,便悄悄退了。

  顾昭过去,搂住阿润的腰跟他抱在一起,也不说话,就那么依偎着。

  “你只当出去散心了,好吃好玩,莫要委屈自己,有什么事情,自有庄成秀去办。”

  “我知道,我也不会跟他抢,只是庄成秀这人杀性过重,我若看到不好,也还是要管上一管的。”

  “知道,那……我给你写一道密旨,你带好,也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呃,这个好,一个不够,你多给个几张,空白的,盖了印的给我预备着。”

  阿润失笑,吻吻顾昭的大脑门:“又胡说八道,你要空白的做什么,我知道你能仿我的字迹,可那东西一不小心泄露了,我要如何保你,都不小了,活的那么天真!”

  顾昭也不是真要,便借机腻歪了几下方依依不舍的分开。

  外间还在忙乱着,顾昭出去又开始指挥着人给元秀带东西,那小家伙都两年没见了,想得很。长高了没呀,黑了没有,前些日子给捎去的零嘴儿吃完了没,顾昭就如一个老妈子一般,来回替子女操着心。

  好不容易,天色大亮,这次是真要出门了,顾昭回头,看着独坐在堂屋内的阿润,心里觉得这人越发的可怜,以前什么都没有,现在自己走了,他便连个家都没有了。

  “阿润,不然,我就不去了,留下来陪着你吧。”

  阿润笑了下,站起来:“谁能饿到我,你且去,记得每日带信来,也……免得我惦记你。”

  轻轻点点头,顾昭还是走了,这一路他也不敢回头看,生怕阿润难受,或害怕自己又舍不得,死活要留下来。

  走至门口,顾昭上了车,他此次是奉旨查案,自然走的是四品的仪仗,这四品在上京多了去了,因此便不觉得有多么的显眼。出里巷口子的时候,还给巷口的杜大人家让了道。

  车队一路晃悠,眼见着晃悠到了北门口,顾昭正想铺开纸张大大的给阿润写一封充满爱意的信笺,却不曾想,车外细仔忽然对里面说:“七爷!我……我,看到先生了。”

  先生?那个先生?家里何时有了先生了?

  顾昭撩起车帘看他,却看到细仔双目圆睁,眼里湿湿的看着北门口。顺着他的眼睛看去,顾昭也呆了。

  上京北门外,常年坐着一些外乡来的乞丐,这些乞丐平日无事,要完果腹的饭食,便堆在一起,晒着太阳抓虱子打发时日。

  有多久没见到愚耕先生了呢?那年自己跟家里回到老家,并没有带愚耕先生。那时候自己早就知道愚耕是个细作,因此心里也厌恶他,想着留他在京里便随他去吧。

  那时,顾昭心里何尝不怨,自己待愚耕不薄啊?

  后来事平,回到上京之后,愚耕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是先帝暗探,顾昭自然不会去找他,只是打发了人寻了定九先生回来。

  那时候,顾昭甚至是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不见便不见吧。可是,千算万想,却不想是这个情形。

  如今的愚耕早就不是当初的愚耕了,当初的愚耕,木履葛麻依旧能穿出风骨,是个好不潇洒的知识分子。

  可如今,他穿着一件看不出本色的羊裘袍子,那袍子破破烂烂的,袍角已经烂成条状,对了,那年分开是冬季,顾昭还记得他叫奶哥给先生们做了羊皮裘衣分了下去,这袍子许还是那件。

  他没有着履,露出一双的又黑又烂,上面还有疔疮的瘦脚。脚后是他的两条黑色的腿骨,又细又黑的怕是站都站不起了。他那那张黑不黑,白不白的瘦脸上,眼睛里满是浑浊,头发脏的粘成一束一束的随意堆着。

  也不知道细仔是如何认出来的,顾昭觉得若是自己看到,怕是要认半天才能认出这是当日的那位愚耕先生呢。

  他在,捉虱子?顾昭看着愚耕,看他露着一脸傻笑,扒拉开羊裘衣,露着满是肋骨的上半身,他的十根手指都没了,只留下两柄秃掌正抱着裘衣,用牙齿在咬着裘衣的线缝里的虮子,一下一下,咬完还要吧嗒一下嘴巴。

  顾昭命车队停了,他走下去,慢慢走至愚耕面前蹲下。

  “愚耕……先生?”顾昭唤了他一声。

  愚耕并不理他,只是还在那里咬,一下一下的,咬完还要吃进肚子里。

  “七爷,走吧……”细仔看看周围,好多百姓都停下脚步,好奇的看着那位穿着紫袍的官员,蹲在地上正在跟一个乞丐说话。

  顾昭站起来,点点头:“去找人,送他回乡吧,再帮他置办点家业……”

  细仔轻轻摇头,低头想了下道:“爷,怕是愚耕先生老家也没什么人了,当日之事,牵连的不少,这事儿,您还是别管了……交给小的去办,我们……原都就是牛马走仆,小的管这事儿也便宜。”

  顾昭点点头,再不敢看,便踩着脚踏,扶着细仔的手上了车子。

  他的车队再次慢行,走了没几步之后,却听到那城门口有人大哭着喊:“……臣知道……臣什么都知道,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什么?顾昭无奈的摇头,他若知道何尝有自己今日?早就亡命天涯了吧!想到这里,顾昭撩起车帘,对外面还骑在马上发呆的细仔说:“送他去济民所,关照他们看好了人,莫要给他跑出来乱说!”

  细仔呆了下,在马上点头:“是!”说完,一带马缰,回身又去了。

  顾昭坐了一会,铺开纸张,自己磨了一会,取了毛笔开始给阿润写他第一封思念之信:

  阿润:未及出门,便有相思,相思难耐,徒留黯然销魂,昭几次欲归,只想阿兄若是再为难,撕破脸便是。想是这般想,却又不忍,不敢,亦不能这般去做。

  想写一篇相思满铺,欣看笑颜,离愁泣泪只行云可托之言,却觉肤浅,便今日起,只写一路风光民生,与君分享,方不枉你舍放我出来逛逛之情。

  不想,今日自北门出行,未离城门却得见旧人,那位在我身边的愚耕先生,想来你心中却早就有数。我原以为此人早就故去,每每想起,倒也惦念一二,当日此人在我身边,却也是腹内藏锦,胸有天地的第一等人物。可转眼物是人非事事矣,却不想是这个下场。

  方昭也埋怨你心狠,复又想,若当日不争,今日北城外怕坐着的便是你我,彼时,除你我互为泣泪,谁人能惦念你我半分。以往你我意见不合,常有争吵,昭也劝你,凡在行间,讲求平和,如今看来……昭却是错了。

  自此,便不再劝你,只盼你莫忧劳过度,只盼你事事如意,如此以来,我方能长命百岁,百事稳妥。如今,已离城门,却不知你在家中何如,行前我嘱孙希,将北地的鹿胶备了几斤,你要记得常吃,不可断顿……如今你我天各一方,复复几月,也不知如何煎熬方能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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