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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衾寒_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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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喻寒不说话。

叶香偶奇怪他为何会在自己的房里,但由于那俊庞在月照下显得愈发冷漠清寒,哪儿敢开口,又想他这次毫无预兆地回来,先前还经一段车马劳顿,主动说道:“你累了吧,我去叫大管家来吧……”

裴喻寒突然启唇:“想不想放烟花?”

“烟花?”叶香偶愣了几瞬,随后还当是自己听错了,那表情登时由不可思议转为无限惊喜,她从小到大,顶多就见过别人放烟花,毕竟那是有钱人才放得起的奢靡之物,贫民百姓小门小户,通常只有远远观望的份儿。现在裴喻寒说要带她放烟花,她恨不能手舞足蹈,自然不假思索地答出一个字:“想!”

她兴奋时,眼睛熠熠生辉,宛如堆着翡珠华宝一般,连带周围都似被耀亮起来,当她开心地望向他,裴喻寒却偏过脸,淡淡道:“你多添件衣服,咱们去河畔放。”

节日里放烟花,为防走水,官府有明确的划分区域,只限定沿河一带放燃。遂叶香偶随裴喻寒乘着马车出来,还带了大管家等一众家仆。

“砰——”一束烟花破空爆绽,将夜空装扮得美轮美奂,宛如瞬间变成晴天白昼。

大伙儿你点一盏,我点一盏,玩得不亦乐乎,其后更是放起鞭炮,噼里啪啦响起一大串,就像锅碗瓢盘齐刷刷摔翻了一般,真个热闹有趣,引来不少行人到河畔驻足观望。

叶香偶一面捂着耳朵,一面仰头注视天空,一簇簇烟花多得令人目不暇接,使她眼底也盛满了这些五彩斑斓,蓦地,大管家又放出一个大大的烟花,她一时激动得跳脚,活似只小兔子,指着天际向周围人叫嚷:“啊,快看那个!快看那个!好美啊!”

她跟众人说完,又去瞧裴喻寒,原以为他也在看烟花,不料这一调头,竟与他目光撞个正着,裴喻寒离她七八步的距离,在火光明灭间,他的脸容显得变幻不定。

叶香偶大概没料到他在看着自己,有些意外,眯起眼睛,莫名想把那神情瞧清楚,但此际大管家笑呵呵地跑上前:“表姑娘,这个烟花你来放吧。”

“好啊好啊!”先前她光顾着瞧,还没来得及亲自放一把呢。

在大管家的指引下,她将竖在地上的花筒点燃,然后快速跑到一旁,岂料花筒发出“砰”地一声震响,简直有山崩地裂之势,吓得叶香偶“啊啊”大叫两声,恰好那时离得裴喻寒近,一头就闷进他怀里。

他衣襟处散着淡淡好闻的冷梅香息,只觉幽华摄人,宛然高处不胜寒,叶香偶紧紧抱着他,一颗心在惊吓中咚咚地跳,待稍后有所平息,她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顿如冷水当头灌下,把不住的颤栗。

他一向不喜人动手动脚,上回揪袖子就惹得他满脸嫌厌,这次抱着他……他、他该更生气了吧?

本当他会马上推开她,却未等到意料中的反应,叶香偶呆呆仰起头,裴喻寒不动不响,恍若一具木人,正面无表情地俯首注视她,四目交触刹那,倒是叶香偶自个儿吓了一跳,率先松开手。

裴喻寒这才冷嗤一声:“怕响还敢放。”

“我、我……”叶香偶微微撅起嘴巴,仿佛受了极大委屈,几乎眼泪汪汪,“我没想到这个会这么响嘛。”

原来大管家适才给她放的叫“麻雷子”,比烟花恨不能响上十倍,就像凭空炸开个惊雷,可不把她吓了一跳,叶香偶瞧大管家那伙儿人贼兮兮地偷笑,方知上了当,气呼呼地瞠目瞪过去,大管家他们以为她在向裴喻寒告状,赶紧一敛笑,纷纷各自散去。

经过这一吓,叶香偶也不去凑热闹了,老老实实站在裴喻寒身边,她眼波轻轻斜睨,裴喻寒的面容融在一片斑斓光影中,透出淡淡朦胧的幻丽之美,总觉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些绽放又凋零的烟火,落在他眼中就是一幕幕云烟往事,有悲伤的味道从他骨骼深处渗了出来,哪怕周围再是喧哗热闹,他也仿佛永远是孤单的一个人。

叶香偶心里涌出某个奇怪的念头:“裴喻寒……”

他闻言,略偏过脸来。

叶香偶咽口吐沫,声音莫名压得极低:“你是……特意赶回来的吗?”

那时一簇大大的烟花在他们头顶上绽放,亦如那扑火的飞蛾,明知结果是化为灰烬,却仍在不顾一切地绚丽盛开,美得如此动人。

“什么?”他没听清。

叶香偶缩下脖子,一时把话又吞回去,摇摇头:“没、没事。”

她还以为今年的中秋,会是她一个人度过呢。

裴喻寒这次出行回来,给她带回不少礼物,几名家仆将两个沉甸甸的皮箱子搬进来,打开后,叶香偶不觉如何,倒是把翠枝看得眼花缭乱,一会儿说那胭脂水粉真精致,一会儿说那吴绫蜀绮真华丽。至于叶香偶的看法,最漂亮属那翡翠打造的四件套首饰,最贵重属那价值千金的螺子黛,最中意的属那金铜嵌玛瑙石把太平车,滚子是菊瓣形,可在肌肤穴位上来回滚动,说白了就是脸部按摩器,拿在手中把玩也十分小巧,让叶香偶一眼就喜欢上了。

不过裴喻寒回府后,她就像被拴回马厩的小马驹,收敛老实许多,不敢再频繁出去玩了,这日上午,她学完功课从奉云阁出来,半途正巧遇见三名婢女,一人捧着五果攒盒,一人端着影青茶具、一人举着细点托盘,正沿着廊庑鱼贯行来。

叶香偶纳罕:“咦,这是要送到哪儿去?”

领头的婢女福个身,含笑开口:“回表姑娘,今日府上来了贵客,少主正在前堂招待,吩咐我等备了茶点前往伺候。”

  ☆、第22章 [双花]

“贵客?”叶香偶一听倒新奇上了,“哪位贵客?”

阖府上下都知道,表姑娘可不像裴少主那样,成日不苟言笑,叫人见了就心生三分畏惧,这位表姑娘从不端架子,见谁都和颜悦色,整天还笑眯眯的,为此大伙儿都知道表姑娘好说话,没脾气,没个儿不喜跟她亲近的。

为此那领头婢女马上报出消息:“是杜家老爷。”

提起这位杜老爷,在当地也是有钱的富家之一,与裴家、纪家称作淮州“三富”。

叶香偶得知是杜老爷做客,不由得失去兴趣,想他们男人凑在一起,要不品茗谈志,要不谈些枯燥乏味的生意事,定是无趣至极的,便挥挥衣袖,放了她们三人离去。

叶香偶一路循廊踱行,开始琢磨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溜出去玩,反正裴喻寒忙着接待杜老爷定是无暇注意她的,待拿定主意,她笑着加快脚步,却发现不远拐角处,一名青衣小仆正探头探脑,东张西望,每走一步,就恨不得回头看看有无人跟上。

叶香偶觉他行迹可疑,皱着眉头,快速上前:“你在那里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青衣小仆不料斜刺里冒出个人,吓得脸色微变,忙垂首敛眉:“我、我……”

由于他低着头,叶香偶隐约可见那眉廓颇为清秀,不禁歪着脑袋想看清楚,怎奈她越想看,对方就把头压得越低,最后叶香偶歪得脖子都横过来了,而他也恨不能把头扎到地上。

对方想到什么,立即开口:“奴才是杜老爷的跟班,适才肚子不适,这刚从坑厕回来。”

“哦……”难怪瞧着面生呢,叶香偶想他既是杜老爷的人,不好再做质问,“那没事了,你走吧。”

他哈腰点头,转身就走。

“等等。”叶香偶叫住他,“你不是回前堂吗,怎么朝反方向走?”

“哦……”他拍下脑门,反应过来,“奴才转向,奴才转向。”

叶香偶盯向他畏畏缩缩的背影,愈发若有所思,脑中突地一念闪过,又唤出声:“站住!”

青衣小仆都走出十几步远了,被她一叫,身形冷不丁颤下,宛如铁钉入地般不动。

叶香偶跑上前,语气充满狐疑:“你是杜老爷的跟班,自然不熟悉裴府地形,那先前必有敝府家仆为你引路,为何此刻你回来,却只身一人?”

他张着口,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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