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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子_第51章

赵熙之Ctrl+D 收藏本站

许稷拍拍耳房门,值夜庶仆却睡得死沉死沉,一点动静也没有。她猛地撞开门,忙捂口鼻,又迅速推开窗,拎了旁边冷掉的茶壶就朝庶仆浇过去。那庶仆霍地惊醒:“啊怎么了怎么了?”一看是许稷,顿时冷静下来,摸摸自己湿漉漉的脸:“明府……这是……”

“夫人呢?”

“夫、夫人老早就歇下了。”

许稷拔腿就往东卧房跑,推门便喊:“千缨,千缨!”

庶仆持灯台追过来,一照,惊道:“夫人没了!”

在他还惊讶屋中无人时,许稷已进了藏身暗道,可里面哪里有千缨的影子?她搜寻一阵,从密道里爬出来,后背已冷透,手臂气力更是耗尽,庶仆扶了一把,她这才站起来。

离天明仅剩一个时辰,城门仍关着,若有人绑了千缨,这时候一定还在城内。公廨衙差几乎全出动,海底捞针般在高密城内寻人。不仅寻千缨,也是在寻薛令之。

薛令之逃逸后仅一个时辰千缨便失踪,怎么看这其中都有关联。许稷坐镇县廨,面前铺开的是最详尽的高密地图,边边角角那么多,根本无从下手。

不断有人传回毫无所获的消息,每传回一次,便是往许稷头顶倒一桶冰水。她愈冷愈急,但她必须稳住不能慌乱。陈珦在案对面坐下来,道:“若当真是薛县丞绑了夫人,那必然是有所图,可已过去近两个时辰,绑架之人却毫无动静,某觉得其中或有蹊跷。”

许稷沉声不语,眉头却是深锁。

她在等,等薛令之提出条件来,好见招拆招。可薛令之却丝毫动静也没有,让人如行迷雾,心慌失措。

千缨会怎样?她怕黑胆子又小,如何去面对一众歹人?若遭遇甚么不测——

许稷短促痛苦地紧按住额头,陈珦则注意到了她微微发抖的手。

哪怕千军万马在前她都不眨下眼,但这件事她乱了阵脚,露了软肋。

这无疑是袒露命门于敌,是致命的。

陈珦给她倒了一盏热茶,缓缓开口道:“明府,天太冷了,喝些茶暖和暖和。”

晨曦一点点踱进屋内,氤氲水汽于杯盏上方缭绕,诸事都自在惬意,而许稷浑身都要僵了。因长期缺乏睡眠脑壳疼到麻木,双肩冷硬得动一动仿佛要碎,就在这时,吏佐祝暨喘着气闯进来:“明府、明府!”

潮冷欲成冰的早晨忽被这声音打破,许稷霍地抬头,祝暨一双眸子亮闪闪的全是喜兴之色:“夫人回来啦!”

哗啦衣料声响起,许稷已是骤然起身,迈开僵硬的腿就往外走:“在哪?”

“某过来的时候夫人正在堂屋呢!”

许稷自公廨一路狂奔至宅邸,步子不停地迈过门槛,直奔堂屋。千缨正裹着厚毯子坐在堂屋喝热水,心中虽还有些惶惶不定,但想着毕竟到了家,怎么也能松一口气了,便捧着杯子呼出一口气来。

这口气还没哈完,许稷就骤然冲了进来,几乎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便紧紧抱住她的肩:“你不要出事,你不要出事……”

千缨被她撞懵,悠悠转转回过神,听她喃喃说“不要出事”,竟不知要怎样开口安慰这模样的许稷。她撑出一个笑来,干脆利索地说:“我好好的!你这样子是做什么哦!好像我死了一样,你要给我哭丧吗?”

许稷陡回过神,忽松开手转了身。千缨低头看看被她碰翻的茶杯,怪道:“毯子衣裳都湿了,你那么冒失做甚么嘛!”

许稷的脸白得有些可怖,显还没能立即恢复,但她已沉定许多,便开口问千缨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千缨定定神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不知在哪睡了一觉,醒来就被人蒙住眼送回来了。”

她轻描淡写说着,心里其实吓得要死。

而许稷完全不比她好,脸色久久不能恢复。

“他们问你要钱了吗?还是给你提要求了?”千缨鼓起勇气问道。

“没有。”许稷声音凉凉的,“甚么都没有。”

比起有要求有条件的绑架,甚么都没有的更可怕。

这是一次试探,而她满盘皆输。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夫南V:今天导演组又没给我盒饭,持续罢演中。反正千缨被绑架不干我事!哼!

许稷:楼上你……

☆、第34章 三四顶头风

是夜,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

冬至已过,雨不再可亲,被风裹挟着往廊内刮,颇显萧索。伸手卷帘,惹了一手潮,灯苗摇摇晃晃,却总是不灭。许稷润了润笔尖,闻得庶仆从廊中走过,便说:“兰花要淋坏了,搬进来吧。”

公廨庭院无疑是安静的,雨夜也令人遐思无限。在昭应城的许多夜晚,都是枕着山雨入眠,次日醒来,却又是骄阳顶头,山道上的雨水很快就了无痕迹,下山去长安去学堂,要走的路似乎长得无休止,而如今却也走到了这里。

接下来的路如何走,又有什么路可走?

许稷忽停了笔,掩上公文起了身。

赶走淄青军,高密城重归平静,百姓生活按部就班,并没有受到外面铁蹄战火的影响,这值得庆幸,却并不能让人就此松口气。

淄青战事越紧张,许稷心中一根弦就越是绷着。

许稷关好门出了公房,撑伞踏着一路潮湿回到家,千缨却还没睡。甫进家门,千缨便忙活了起来,给她预备的餐食接二连三端上桌,洗漱热水也很快弄妥,俨然是十分称职的主妇模样。

自绑架事件之后,千缨便总要等到许稷回来才睡,因闲得无聊就半夜给她做吃的。许稷知她怕甚么,也不多说,只将她满满心意与暗藏的恐惧一口一口吃下去。

到入睡时分,已是很晚。报更声沾染了潮气,变得低低哑哑,犬吠声也不若往常般此起彼伏。

案头一盏灯,幽幽燃到了底,倏忽灭了,只剩一缕烟。

许稷面朝外侧而卧,甫闭上眼,千缨便贴了过来。千缨虽比她年长三岁,有时也老气横秋,但对许稷来说,千缨是妹妹而不是姊姊。她有身为一家之主的觉悟,明白既然有了这层关系,就得照拂到底。

尽管她曾受养父母的生死观影响,一度很看淡人与人之间的生死分别,但从那家中走出来,却发现自己仍然很在意生死,在意……亲人的生死。

许羡庭夫妇因对她要求严苛,并不会随意表达亲密;阿兄许山对她好,她却因要掩盖自己身份而与之保持距离;千缨不同,千缨知道她的秘密,骨子里又是容易走近的人,会轻而易举就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真诚得甚至令她不知所措。

而这关系中最微妙的是依赖与信任。千缨无条件地信她,也毫无顾虑地依赖她,许稷将这担子扛在肩上,开始是当责任,时间一长,早已不仅仅是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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