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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其凉_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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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知将他制服,还没带到帮主面前,索性一刀杀了。把他的头割下来,遣人送去了那边,以示烽烟渡无意短兵相接。

  随后军中来了使者,烽烟渡大小事均有方知一手操纵,他接受了使者的劝降,接着在帮内兵不血刃地使大家平静下来。镇护将军承诺招安之后将他们编入军中,戴罪立功,烽烟渡的草莽英雄们虽然野惯了,到底内心渴望平稳。

  毕竟天下分久必合,自本朝开国至今已经百余年没有刀兵之争了,又有谁真的想看到一个乱世呢?都是被安宁泡大的,平时舞刀弄枪,却不愿意忍饥挨饿。

  方知最终幽幽叹息,眉间沟壑渐深,状似自言自语道:“寨中兄弟当年落草为寇,有的是因为饥荒有的是触犯刑律,烽烟渡早就失去了和丐帮抗衡的地位……人命关天。”

  他到底不问苏锦有没有听懂。

  说话间来到了镇护将军的住处,方知同门外的侍从打了个招呼,那二人训练有素地打开门,把苏锦放了进去。

  “正好温了酒,”当中一人歪歪扭扭地斜靠在宽大的座椅上,伸出来的手指苍白不似活人,听到有人进来却连头都不抬,“可算见到了,凌霄剑。”

  苏锦皱眉道:“我不是。”

  那人兀自在两个小盅里倒满酒,站起来递给苏锦一个。他看清了苏锦的模样,短暂地有一瞬间的愣怔,旋即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才缓慢道:“你继承了凌霄剑,以后就是凌霄剑,好得很——在下雁南度。”

  “哦,幸会,”苏锦漠然道,“敢问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燕吗?”

  他笑起来时眼睑堆出一双卧蚕,选择性地忽略了苏锦话里的刺:“不,是‘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的雁。你说话可真有意思。”

  他最近一年读了不少书,这名字听着十分耳熟,苏锦没回话,只是不声不响地和他碰了杯,沾唇即放。他摩挲玉杯,低头去看当中酒液清冽,突然想了起来。

  ……好似昆仑派那位掌门的高徒,也叫这个名字。这常年居于昆仑极寒之地的门派可有数十年不曾出现在中原了吧。

  如今武林几乎万马齐喑,桃花坞一夕隐隐有衰败趋势,烽烟渡也被朝廷招安,齐家避世已久,唐门独来独往,丐帮和青城派独善其身,守着自己地盘上的安稳。

  这位昆仑的高徒入世,会不会也和《人间世》有关,想要分一杯羹?

  看向雁南度的目光立刻变得相当复杂,他态度暧昧,苏锦有点想揍他,可想到这人与昆仑派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这人一通辗转反侧的心理活动雁南度毫无察觉,自顾自地又给苏锦斟了杯酒:“不知道少侠怎么称呼?是姓苏?”

  苏锦点了点头,他突然笑得更开:“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雁南度却不说话了,高深莫测地摆摆手,重新换了个话题:“方知告诉我,苏少侠师承凌霄剑,他有幸目睹一次你动手,剑法精进——”

  “不必虚与委蛇了。”苏锦痛快地打断他,“昆仑高徒想要切磋较量,我奉陪。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雁南度纳闷他才开了个头,就被对方看出要下战书的真实意图和出师门派,不由得愣了,喃喃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从昆仑山来?”

  苏锦:“不仅从昆仑山来,还是掌门的高徒,没错吧?昆仑门人善用刀,比寻常的刀长上半尺,极其锐利,而他们常年居于极寒之地,据说外形上也与我们这些不成气候的中原人有所差别,一眼便能看出,我猜应当是内功心法的缘故,否则你们不会常年身陷囹圄。你来此间总不会只为了建功立业。”

  他一串话连珠炮似的说得又快又清晰,雁南度刚开始还好整以暇,听到后面便坐不住,条件反射地扣住了手边的长刀。

  苏锦偏了偏脑袋,露出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对吗?”

  雁南度的手指敲了敲刀背,总算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孔,正经道:“苏少侠果然见多识广,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苏锦:“愿闻其详。”

  雁南度握住刀柄,沉声道:“我不是掌门高徒——我便是如今昆仑派的掌门人。当日你师父与我师尊群英会一战,断澜刀不敌凌霄剑,师尊三十年不曾涉足中原,潜心在玉虚峰顶闭关,仙逝前始终念念不忘。我借着朝廷募兵的时机加入,而后建了军功,一路探查谢凌的消息……”

  可谢凌已死,没法向师父交代。如今从旁人耳中听到了凌霄剑的弟子重出江湖,终于被我发现了你的行踪。

  腰间的剑仿佛感受到他的战意,苏锦的手指把住剑鞘,道:“你想如何?”

  雁南度直视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我如今为断澜刀,愿代替师尊再领教凌霄九式。”

  苏锦想了想,突然道:“我若赢了,你须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第四十四章

  南岭在经过短暂的鸡飞狗跳后恢复了一派安宁和谐的场面,苏锦走了好几天,唐青崖总算不折腾了,倒把顾霜迟弄得莫名其妙,怪不习惯的。

  他的藤椅让给了唐青崖,最近养的那只大白猫快生了,成天懒在唐青崖腿上不肯动。

  顾霜迟端着药出去的时候,正看到唐青崖微眯着眼,手放在白猫的脑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揉。他不闹腾时眉眼清俊如画中仙,不知想了些什么,嘴角轻轻地翘起来,登时少了薄凉,要不是有几分病气,应当更加好看。

  把药碗递过去,唐青崖道了声多谢。

  按照平时相安无事的常态,唐青崖喝完药会继续玩一会儿猫,再和照顾他的小药童讲点过去的故事,顺便白话几句苏锦。他不和顾霜迟打招呼,等到累了疲倦了,就回屋里睡觉,届时顾霜迟再扎他一通针,这人最后也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

  他的手脚仿佛生了锈,动不得,而如今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

  顾霜迟心知肚明,七夜奈何这种毒正在扩散,起先几颗药丸的效用丧失,中毒的人常常会觉得冷,手脚僵硬,接着会长时间地陷入睡眠……直到再也醒不来。

  可这日唐青崖却无事生非地招惹了他:“这位前辈,世上到底有没有昆山雪莲?”

  顾霜迟愣了,唐青崖又道:“黑节草确有其事,血茯苓极其易得,可昆仑山远在关外千里,此时寒冬,那里滴水成冰……又要三十日来回,绝对不可能做到。你莫不是想把他打发走,等三十天回来看我死了,也不必太过悲哀吧?”

  “你自己不想活了?”

  他一句反问,唐青崖抬起眼皮,太阳明晃晃地挂在中天,照耀得他瞳孔微缩,旋即受不了似的又闭了回去,伸展手脚道:

  “我怎么不想活,想得很……还有好多地方没去成,关外、北境我就没去过,滇南常春之地并未涉足……我还想多活几年,和他待在一起。”

  前面听得顾霜迟微微动容,最后猝不及防,于是那点动容又冷回去了:“那你就好生吃药养着。谁跟你说世上没有昆山雪莲?鼠目寸光。”

  他收了唐青崖的药碗转身便走,身后声音拖长了道:“前辈——你就让我死了这条心吧。要是我一直以为他会回来,死的时候岂不是很痛苦?”

  顾霜迟去而复返,将空碗往他手边的小桌上一磕,在他面前的凳上坐下。

  这人不笑时看上去十分认真,说什么都让人愿意去相信。顾霜迟翻了个白眼,想,“我难道还信了他的鬼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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