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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其凉_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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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青崖于是便笑了一声,见四下眼神复杂,心情更好了些。他远远地望向苏锦的方向,那人果真目不转睛,两人目光对在一起时,唐青崖右眼飞快地眨了眨。

  苏锦唇边笑意扩大,无可奈何。

  方才那一通,他已经知道唐青崖没有大碍。唐青崖不知是自小练功不用心,还是曾经出了岔子,整个人外强中干,内家功夫非常不到家。此前顾霜迟信誓旦旦地说他内功能够恢复,从《归元心经》中借来,仿佛他这种体虚之人更加适合。

  思及此,苏锦忍不住悄悄握紧手间,感觉体内真气虽然依旧编织成了混乱的一股,可却顺着经脉源源不断,比之此前随时埋了个会爆炸的霹雳弹在身体里的感觉好得不能再好。

  他深知或许仍有隐患,《人间世》并非完全融合在他的功夫中。

  只是还欠缺一卷,不知从何去找。但他又觉得此时便已经很好了,那传说中纯阴的一卷,到底又会有什么奇妙呢?

  他正暗自思索,忽然有人站在了自己面前。

  那家仆轻功甚好,直到在桌面叩了两下,才惊动苏锦。旋即他说道:“阳明苏少侠,请那边。”

  阳明二字被他咬得很重,四周顿时多了不少或质疑或敌视的目光。谢凌当年的牵连还在,他身为谢凌的弟子自是吸引火力,苏锦并不放在心上,同秦无端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点点头:“你自己小心。”

  苏锦难得同他正色,严肃地行了一个大礼:“不负师兄师叔期待。”

  擂台比周围高出三尺有余,台上已有一人在等他。苏锦觉得山川围困,本已十分难受,勉力过去一抬头,见了那对手,登时愣在原地。

  是杜若。

  一身红衣,手执柳叶刀,妆容依然如同任何时候一般精致,表情没有大的起伏,在对上苏锦时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来——这人他再熟悉不过了,甫一入世便在她手上吃亏,双方互相欠下的债一时三刻都算不清楚。

  苏锦本能地觉得喉头有些腥味,强行压下血气翻涌,哑声道:“桃花坞主。”

  那与他对立的女子闻言轻轻地笑了,鲜艳欲滴的红唇一丝风尘气也没有。她那涂着蔻丹的指甲在自己袖子上轻弹片刻,扫掉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缓缓道:“苏少侠,先前你师父杀我亡夫,你又大闹我桃花坞,杀我挚友,这可怎么算呢?”

  苏锦一愣,正要下意识地辩解何常并非他杀的,而杜若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柳叶刀横于胸前,凄厉道:“今日便为我自己讨个公道!”

  她似乎忘却了那“点到为止”四字,甫一出手便是杀招。

  四下惊愕中,苏锦巍然不动,面上一丝表情也无,是任何时候都如出一辙的云淡风轻。柳叶刀如同两条白光一般杀到面门之时,他蓦然闪过,看不清凌霄剑如何出鞘,却已在极短的时间内挡住。

  剑鞘横握在手中撇开刀锋,右手的凌霄剑却纵深而上,杜若躲闪不及,只得撤刀后退。她身形极为好看,半分不显得狼狈。

  苏锦眉梢一挑,剑尖微垂,已是一个起手式,面上却笑了:“黑雀夫人好身手,在下可要好好讨教一番。”他最后半句含糊不清,吐字还未结束,整个人已离弦之箭一般朝向杜若而去。凌霄剑带起一片雪白残影,将苏锦包裹其中。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凌霄剑闻名于山河,靠的除了九式克敌的不变应万变外,就是轻灵却闪烁的姿态了。整个人与剑合二为一,真气仿若有形。

  杜若心下一骇,她当日与苏锦交手已是内力比不过,何况苏锦受伤在先,如今对方一年不到的时间内已然全好,看这架势还有愈发胜过从前的样子。她有恨无处发泄,一双柳叶刀在这般刺激下竟也舞得没有破绽。

  “嗡”声起,残影中一道雪刃刺出,破竹之势而去,四下里一片惊呼。

  唐白羽皱眉道:“这就是凌霄九式吗?”

  唐青崖施施然地扇风,笑道:“我记得不错的话,这一招叫做寸辉,最适合抢先手。其实看阿锦练剑,发现这凌霄九式暗合天地变化,从一到终,悟道山川日月,沧海桑田。无奈阿锦仍旧阅历不够……简直让人神往当年谢前辈的风姿。”

  唐白羽看得目不转睛:“凌霄剑名不虚传……听长辈说当年门主输得心服口服,谢前辈果真是高人。”

  他话音刚落,众人都以为杜若挡不过这一击,她的身子一矮,堪堪擦着刀锋扭出一个奇异的弧度。发辫被剑气所伤,绑带断开,一头青丝顿时散落。

  苏锦回身却是一愣,那被精心掩饰过去的鬓角……居然已经花白了。

  一分神的功夫,那柳叶刀恶毒地向苏锦眼睛而去。他慌忙举剑去挡,刀锋距离眉心不过咫尺,他得以对上杜若的眼神,不由得大惊。

  昔日称得上灵动如玲珑少女的双眸透出无比的怨毒,她被抽空了一般只剩下满身的杀伐,眼中血丝遍布,一片通红,她动作极快地抓过苏锦手腕,长指甲硬生生地划开一道血口。苏锦脑海中一丝疑惑行将飘过,没能来得及抓住那影子。

  只是蓦然有些……似痛非痛的难受。

  昔日桃花坞主如今气若游丝,声音呕哑嘲哳。

  “入了阳明,你当自己真的干净么?”

  苏锦只觉一片空白,本能地侧身,不敢再和她对视。周遭天旋地转,蓦然沉沉而下,山河变色,苏锦脑中“嗡”的一声。

  杜若的目光当中似乎浸透了无数条人命,他迷茫中一瞬想起差点身处黄泉,那些嗡鸣,还有向他索命的白骨,全部都黑云压城一般朝他垮下来。

  杜若突然发难,柳叶刀有了灵一般在他腰侧削砍,苏锦避闪动作迟了一拍,即刻衣带断裂,外衫空荡荡地挂在了身上,显得他单薄至极,马上就要折断了一般。

  不能伤人,复又再来。杜若的内力不知为何竟有源源不断之势,她白皙细腻的手像一朵花枯萎了,颓败得犹如老妇,尽是青筋与骨头——

  “着!”

  剑刃逼退了刀锋,苏锦反手便是一式“潮生”。这招凶险又锐利,换做旁人无论如何必须要退的,可杜若红着眼,不顾剑气擦破周身衣袖,竟拼死也要持刀上前,柳叶刀锋几乎绷不住她的怒意。

  “不好!”唐白羽惊道,“她这分明是生死相搏,想要苏锦的命!”

  苏锦不知怎么回事,蓦地失去了对四肢掌控似的。他愕然之下撤剑已晚,柳叶刀杀至胸口,杜若仿佛不要命了往他要害处伤去——

  只听得一声风起。

  接着是“铮”地金属相击之声,一枚铁莲子坠地,滚出好几尺远。

  唐青崖站在原地收手,心突然悬到了嗓子眼,他暗想,“阿锦为什么不反抗?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又要——”

  一个可怕的念头横空而起,他见柳叶刀被铁莲子阻挠,堪堪擦着苏锦的脖颈而过。许是冰冷的刺痛,苏锦总算收回了三魂七魄,一掌朝着杜若心口拍出。

  他们之间距离极近,他竟是用了十分的力气。

  那女子如同残柳败絮一般轻飘飘地往后退了几步,蓦然气力不支半跪下来,“哇”地呕出一口血,手握不住刀,随后伏在了地上,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众目睽睽立时聚焦在了擂台上还站着的人。那人一身灰衣,剑无力地垂下,而光华依旧。他的手掌停留在击出的姿势,双目却缓缓地没有了神采。

  有什么物事从他衣中跌落,苏锦来不及,只在脖颈空空地一抓。

  一枚玉佩滚满了尘埃。

  然后是血,凄厉地滴在青白温润的玉佩上,盖住了上面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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