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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克街的包租客_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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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一直脸色沉凝的玛丽和华生都低低笑了出来——无法,实在是福尔摩斯此刻脸上的表情太精彩了,华生发誓这一年来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福尔摩斯有过如此丰富多彩的面部神色。

夏洛克·福尔摩斯一直是他们中冷静,理智,自持,高傲的典范,从没有事物能让他过多动容,唯有对诺拉——这个至今不过二十八岁其实还很年轻的侦探,在日常的相处里才会露出和年龄相符的活力和神气来。

天生的克星,亦或是天生一对?——华生摸了摸鼻子,如此评价。

第36章 三六

深夜十一点,伦敦的浓雾已经渐渐消散,温暖的西风吹走乌云,夜色明朗到可以看得清所有人的脸,连地上的小水洼都一清二楚。塞德斯是一位很礼貌的男士,他取下了一只车灯将路照得更亮了。福尔摩斯首先下了车,然后转过身绅士地伸出手,这回诺拉学聪明了,没有提早跳下车,而是将手放入他的手掌中,镇定地踩着踏板走了下来。

福尔摩斯没有戴手套,她的手指凉凉的,他的掌心却十分干燥暖和,她由不得多投去了一眼。

樱沼别墅建在一个广场中,四周垒有很高的石墙,墙头边缘零落着尖利的防盗玻璃片,狭窄而钉着铁夹板的小门是唯一的入口。塞德斯走上前去砰砰敲门,没过多久里面就传出来粗噶而不耐的声音,“是谁?”

“我,麦克莫多,除了我还会是谁?”

里面传来低低咕哝抱怨的声音,门向后打开,一个矮小但是四肢强壮的人提着灯笼站在内侧,他多疑地打量着他们,“塞德斯先生,他们是谁?没有主人的命令我不能放他们进来。”

“不能?”塞德斯皱着眉,“怎么可能,麦克莫多,我昨晚就告诉哥哥今天会带几个朋友一起来这。”

“我很抱歉,先生,主人一整天都待在屋子里,我没有听到他的任何吩咐。您知道他的规矩的,您可以进来,但是您的朋友们只能暂时在外面等待了,我恐怕。”

塞德斯尴尬地瞪着他,提高声音,“这太不像话了,我为他们作保证还不行吗?你没看到这里还有两位女士,难道你让她们都在深夜的大街上等着?”

“实在是对不起,塞德斯先生,他们是您的朋友却不是主人的。主人付我工钱,我也会尽职尽责地守卫,您的这些朋友,我一个都不认识。”他坚持道。

正僵持着,福尔摩斯却突然开口了。

“麦克莫多?”他微笑着说,“你应该还记得我,四年前在埃里森场子里为你举行的拳赛,我还和你打过三个回合呢,我就是那个业余拳赛员。”

守门人细细地端详他,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上帝!您——您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噢我怎么可能会忘了您呢,您早应该给我的下巴来一记您最拿手的一拳头,那么我早就该认出您了。可惜啊,真可惜,您是个非常有天赋但是不思进取的人,如果您继续练下去,那么冠军早就属于您了!”

福尔摩斯看了诺拉一眼,眼里的神色分明在说“您瞧,你想的没错,我知识渊博并且身手矫健”。

然后目光又转了回去,“先生,您看,就算我不思进取一事无成,至少还能找到一种职业来养活自己——我们的朋友一定不会再让我们大半夜在外面受冻了,是吗麦克莫多?”

守门人立刻说道,“请进来吧,先生们女士们,真是十分抱歉,主人的命令很严格,我必须要知道您朋友们的身份才敢放他们进来,请您多多包涵啊。”

麦克莫多打开了门,大家跟着他走了进去。一条石子铺就的小路,蜿蜒穿过荒芜的空地,直通到一所形状方正结构平常的大房子里。周围生长着一片茂密树丛,只露出了屋顶一角,看上去隐蔽安静。房子很宽阔空敞,空到略显阴森。就连塞德斯就有些不安,车灯在他颤抖的手上吱吱作响,他不由得小声开口道,“这儿难道出事儿了吗,我明明告诉过哥哥今晚会过来,但是他的窗户怎么连一点儿光亮都没有——麦克莫多,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守门人摇了摇头,“我整天都呆在这儿,什么事也没有。”

福尔摩斯指着一个小窗说道,“那里有灯光,是谁在那儿?”

“哦,那是女管家的房间,就是伯恩斯通太太的屋子,看来她还没睡。你们在这稍等片刻,我先进去看看——”

“等等!”诺拉示意他们停下。

玛丽握着华生的手腕,十分紧张不安地四顾。塞德斯的心跳快到连麦克莫多都听见了,他疑惑地回头望着诺拉,诺拉却看向福尔摩斯,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福尔摩斯首先开口了。

“我认为,您的哥哥——”

话还没说完,一阵凄厉恐惧的女人尖叫从这所宽阔漆黑的房子里传出,让整个场景都增添了一份恐怖片的紧张感。

塞德斯吓得险些丢掉手里的车灯,“这是伯恩斯通太太的声音,上帝啊,房子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完他赶忙跑到了门前急急敲门,没过多久一个身材高大的夫人就像看到亲人一样,激动地喊道,“哦塞德斯先生,您能来太好了,真是来的太巧了,哦天哪,塞德斯先生,见到您真的太高兴了!”

“发生什么事了?”塞德斯边说边走了进去,还没等福尔摩斯他们跟进去,他就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脸白如死,惊恐万分,大叫道,“出事儿了!巴索罗缪出事了!巴索罗缪出事了!吓死我了!上帝啊我受不了了——”

福尔摩斯立刻接口道,“进去看看。”

玛丽在后面低声安慰这位受到惊吓的老妇人,福尔摩斯和诺拉丝毫不拖泥带水,几大步上楼,走过一条很长的过道。福尔摩斯安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两边昏暗的灯光在身后拖下两道极长而黑暗的阴影。到了第三个门前,他停了下来,大声敲着门,但没有得到回答的情况下,立刻试图旋转门把,用力推门,但是失败了。他弯下腰,俯身从钥匙孔里向里面看了看,顿了几秒,立刻站起身来,脸色如预料地沉重下去。

诺拉立刻说道,“他……?”

福尔摩斯点点头,“您看看。”

诺拉也俯身向里面瞧了瞧,然后浅浅吸了一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华生也赶了上来,在诺拉的示意下往里面看了一眼,如愿以偿地白了脸。

屋内只有惨淡的月光,和塞德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如同悬在半空中般地注视着门口。光亮的秃顶,红发,一样惨白不健康的脸色,但表情却僵冷死板,流露出一股恐怖的,不自然的,近乎狞笑的神色。

“哦我的天。”华生倒退一步,面对玛丽疑惑不安的脸只能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得把门打开,可是先需要一把钥——”

话还没说完,诺拉非常镇定地走上前,蓄力,抬腿,然后砰的一声,动作极为简练粗暴地蹬开了门。

华生,“……”

玛丽,“……”

福尔摩斯,“……咳。”

华生看了一眼门后的锁,极为惨烈的死相,从中间断开,齿轮零件散了一地。

“诺拉的力气……可真是不容小觑啊。”华生干巴巴地说。

福尔摩斯在一旁用惊叹的眼神助威,在接到诺拉斜来的目光后端正脸色,走进了房间。

这间屋子很像一间化学实验室,面对他们的墙上放了两层带有塞子的玻璃瓶,桌上都是本生灯、试验管和蒸馏器。墙的一角还有许多盛放酸液的瓶子,外面笼着藤络,其中一瓶似乎被摔碎了流出一股黑色刺鼻气味的液体。屋子另一边,在一堆散乱的板条和灰泥上架着一副梯子,天花板被捅出一个容一人进出的洞,梯子下面盘着一卷长绳。而屋子的主人,他坐在桌子旁有扶手的椅子上,头歪在左肩上,面露毛骨悚然的笑容。他面色僵白,显然已经死去了很长时间,四肢也扭曲得和正常死人完全不同。他另一只手边放着一个奇怪的器具——粗糙的棕色木棒,用粗麻线捆着一块石头如同一把锤子。旁边有一张从记事本上撕下的破纸,潦草写了几个字。

福尔摩斯拿了起来,扫了一眼,然后递给他们,“你们看看。”

在手提灯的光照下,“四个签名”一行字显露无遗。

华生惊诧不安,“天哪,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福尔摩斯已经弯腰开始验尸,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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