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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在上_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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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陆妍笙这回学精了,她没有被他的美色所惑,神情淡漠疏离,“督主的话臣女记下了,郡主还在凭栏香榭里等臣女,臣女先去了,督主自便。”说着她便转过身子准备离去。

  “陆大姑娘,东厂内阁里有关国公老爷的券书,有整整三卷。”

  忽地,他在她背后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声音略低而冗长。

  妍笙的身形骤然一顿,她心头沉下去,脸色也难看。回过眼去看严烨,却见他正负着手望远处,隔着蒙蒙的落雪,连绵的山脉只有些微轮廓,山头上早已积雪累累。就连彻骨冷寒的霜雪,映入他那双眼睛,似乎也能变得柔曼起来。

  分明是这样露骨的威胁,却偏生让他说出了谈天说地的惬意,随性而挑达,让她觉得很可笑。

  她有他要命的把柄,他便提醒她,他有沛国公的把柄,让她不得不去顾及陆府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严烨啊严烨,天下间还能有什么人比你更无耻?

  “督主放心,臣女省得怎么做。”说罢,妍笙转身提着褙子裙大步离去,一眼也没再回头看过。

  严烨这厢没什么动静了,只淡淡地望着她的背影,神色意味深远。

  这个陆妍笙再过几日便要入宫了,既然不能取她的命,那就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牢实。进了紫禁城便是他的天地,上至帝后宫妃,下至宫娥内监,没有一个人的言行举止能逃得过他的眼睛。这个丫头年纪不大,鬼心思貌似却不少,不过也不碍事,将来进了他的手掌心儿,她就翻不出这座五指山。

  回到凭栏香榭已经接近酉时,正是日沉时分。天上落着雪,就连平日里摇摇欲坠的那轮朝旽也没了,只有漫天的雪花儿飘着飘着。

  李清婉听见房门外的脚步声,拿眼去望,将巧瞧见妍笙心神不宁地进来,不禁咦了一声,“妍笙你去哪儿了?我们正说要去寻你呢。”

  陆妍笙心头立时浮起一丝侥幸,暗道幸亏自己走得快,否则教这三个姐儿撞见自己这个黄花闺女同那厂公呆在一处,指不定传出什么难听话来。便笑了笑,说,“方才见雪光好,停久了些。”

  刘香玲起身来牵她,常春藤雪罗长褙子上系着宫绦,缀着一串儿叮当作响的金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很是好听。她朝妍笙笑道,“以前,我只以为婉姐姐是文绉绉,没成想陆姐姐也是个酸姑娘。”说着便捂着嘴笑着跑开。

  妍笙羞恼,追着她道,“好个小丫头,别跑!”

  两人嬉笑打闹了好一会儿,看得李清婉和景伦公主在一旁笑得弯了腰,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着袄裙的嬷嬷,朝几个姑娘恭敬地道,“公主,郡主,表小姐,陆小姐,传晚膳了。”?

☆、长门菱歌

?  妍笙心里揣着事,始终在纠结方才在王府花园儿里听见的那番话。

  皇帝的病来得不清不楚又突然,她也曾怀疑过其中有蹊跷,却没有想到是东厂下的手。细细想来又觉得自己终究不够火候,严烨是司礼监的掌印,又提督东厂,稳坐着内监里的头把交椅,平日里要接近皇帝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可是他怎么能这样大胆?皇上是一国之君是天子啊,是整个大梁的命脉所在,他虽位高权重到底也还是个内监,毒害皇帝这种事竟然也敢做,不要命了么!

  她眉心拧起来,思来想去仍旧没个结果。

  这辈子分明不想再同他有什么交集,却闹出了后花园儿的那一出。过会儿晚膳的时候一定还会同严烨见面的,真是想起来就闹心!陆妍笙愈想愈觉得烦躁,这时又听见领着她们的嬷嬷说,“膳厅至。”

  她稳稳心神,归置归置自己乱成麻团的情绪,脸上挂起一个微笑,和另几个姐儿一起走进去,一派的正大仙容端庄得体。

  出乎她意料的,严烨却已经不在了。

  她埋着碎步施施走到秦夫人身旁坐下,晶亮的眸子重新扫视了一眼大厅,果真是再寻不见那个出挑的身影。心头不禁疑惑,侧过眼望向自家母亲,想询问询问。心头斟酌了一番词句,压低了声音凑过去,“母亲,女儿听说那个东厂仙玉样的督主也来了的,是哪一个,您指给女儿看看呗。”

  秦氏睨她一眼,啐她道,“小丫头片子,脑子里净想些什么?”话虽然这么说着,她却是了解自家闺女的。笙姐儿打小便和别家孩子不同,性子活泼得很,在陆府里是半点儿千金的模样也没有,此时问出这么一番话,她也不觉得奇怪,便低声答,“你说严烨?他方才走了,说是宫里出了些事要他紧着回去。”

  陆妍笙扯了扯嘴角。又不露痕迹地望了一眼她父亲,果然,沛国公的脸色不大好看。想来也是,分明计划得好好儿的,让闺女打扮得周周正正地给厂公瞧,却连一个照面儿也没捞着,换做谁都不舒心。

  其实同严烨打过交道的都知道,这个厂公不喜欢热闹场合,今次能受邀前来已经是给足了瑞亲王面子,用过午膳便离去,也是说得过的。是以众权贵并没有往多了想,少顷,从里间便涌出来数个娇俏美姬,丝竹管弦之声与随之奏起,便纷纷将目光投到了舞姬们漂亮的脸蛋儿上去。

  陆妍笙对舞姬没兴趣,只垂着眸子一声不响地用膳。

  莺歌燕舞美酒佳肴,瑞王府小世子的百天宴同平常的宴饮并没什么不同,你来我往地说几句,吃吃喝喝。沛国公同诤国公坐在相邻的位置上,虽是亲兄弟,一顿饭下来也只说过两句话喝过一杯酒,秦夫人和林夫人更是不必说了。

  众人都晓得陆府长房二房不和,见此情形也没有多说,不过一笑尔。

  妍笙这厢正埋着头专心吃螃蟹,忽地听见一个男子声音在耳旁响起,朝她道,“笙姐儿出落得愈发水灵了,真是画中人物,来,堂兄敬你一杯。”

  她抬眼望过去,却见是二伯父家的次子,诤国府的洵二爷,她那位不学无术堪称临安第一纨绔的二堂兄,陆彦洵。诤国公名为陆元丰,膝下有三个儿子,林夫人嫡出的陆彦平和陆彦洵,填房柳氏生的次子陆彦时。在这三位爷里,妍笙的二堂兄是最没出息的一个,时常顶着诤国府二公子的名头在外打架斗殴拈花惹草。

  前儿还听母亲说,这个二堂兄又霸占了一个绣坊老板的小娘子,气得人家一怒之下告了官,把诤国府的脸丢了个干干净净。

  母亲说这番话的表情有几分幸灾乐祸,“哼,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个姓林的能教出什么好儿子来?” 妍笙听闻此言时只是笑了笑,母亲一直看不惯二伯母,她是知道的,秦林两家素来有恩怨她也是知道的,虽说其中的具体缘由她不明白。

  此时的陆妍笙很是愕然,显然不明白这个二堂兄怎么会突然和自己说话还给她敬酒,狐疑归狐疑,她面上却笑起来,将面前的酒杯举起,朝那一身华服玉带的贵公子说,“二堂兄,请。”说着便以袖掩面微微抿了一口杯中的热酒。

  温热的酒水入了肚,蒸得她双颊泛起红晕,看上去别有一番风情。

  陆彦洵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水,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还在妍笙的芙蓉面上流恋。前些日子他路过父亲书房时将好听见了这个消息,万岁爷不好,要征选世家女入宫冲喜,妍笙是跑不了的了。

  说起来,他的这个堂妹果真是漂亮不可方物,可惜了,过几日就要入紫禁城,那个病怏怏的老皇帝是无福消受了。年纪轻轻的却要守活寡,真是可怜哟。

  不由又暗自嗟叹了一声。

  他给妍笙敬酒,其实有自己的小算盘。将来这个堂妹入了宫,凭着陆家在朝堂上的地位,嫔位妃位是绝对有的,若是运气好,位分还能更高,和她打好交道套上交情,将来绝对有用得着的地方。

  陆妍笙对陆彦洵的腌臜心思一无所知,否则定要为这个二堂兄叹一口惋惜气,因为他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她这辈子已经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进紫禁城。

  

  不过用什么法子好呢?她抿抿唇,心头思量起来。

  ******

  晚宴散时已经将近戌时,雪难得地停了下来,枯丫丫的枝头挂着一镰半弦月,月光幽幽地铺洒下来,匀开了一地的清辉。积雪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白光,幽寂而森冷。

  大冬的天儿,沛国府的数十个轿夫冻得不行,在瑞王府外头哈气搓手。隐隐听见府门里头传出一阵谈话声,听出是自家老爷夫人的,不由喜上眉梢,伸长了脖子往里头打望。

  陆元庆同瑞亲王打过招呼话了别,两人笑颜拱手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好友的调调。妍笙在心里哼哼了一声,玢儿便替她打起了轿帘,接着她便弯腰进了轿子。

  回到沛国府已经是戌正时分,府上各处都已掌上了灯,黄莹莹的烛光映着白皑皑的雪地,竟有几分奇异的美态。

  顾嬷嬷扶着秦夫人的手臂,不住道仔细脚下,玢儿扶着妍笙走在最后头,秦氏掩口打了个哈欠,回过头朝彦习和妍笙道,“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了吧。”这番话不是客套,折腾了一整天,对着一群朝中权臣贵家主母,措辞言谈是半刻不能马虎,她早已乏得很了。说着又望向玢儿,脸沉下去,嘱咐着说,“将大姑娘扶好了,雪地里滑,可不能将姑娘摔了。”

  上回的事儿早已弄得玢儿心有余悸,对夫人的惧怕刻进了骨子,闻言忙不迭点头,连连应,“夫人放心,奴婢省得的。”又将妍笙的胳膊握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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