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本宫在上_第67章

弱水千流Ctrl+D 收藏本站

  夜半三更的时辰,又身处灵堂,隔了不远的内间里就停着高太后的梓宫,妍笙浑身都有些发毛,脸色也骤然苍白起来。

  皇后红肿着眼跪在她身旁,听见她诵经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由疑惑地朝她看过去,“贵妃身子不爽利么?要不去歇会儿吧。”

  她这才回过神,勉力笑了笑,“回娘娘,臣妾无大碍的。”

  听她这么说,又见她面色苍白,刘皇后到底心善,微微皱了眉,“脸色这样难看,怎么是无大碍呢?”略思索一阵儿,又道,“你去偏殿歇歇吧。”

  既然皇后发了这话,她也不再扭捏,自己目下确实心神不宁,这样的心境下诵出去的经也没什么效用,因谢了恩独自起身往偏殿里去了。

  偏殿的重重帷帐隔断了外头的大部分声音,仿佛一切都遥远起来。她稍稍放松,几天当中骤然发生了这样多的事,让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坐在杌子上发起呆来。

  忽地,耳畔响起一阵珠帘被撩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突兀。

  她一惊,站起身望向黑洞洞的里间,强作镇静问,“谁在那儿?”

  帘幔后头隐约现出一个人的轮廓,身形挺拔而修长,立在远处不言不语,似乎正静静地打量她。

  妍笙瞅着那身影半晌,像是放下心来来了,捂着心口语气压低下去,端起责备的口吻嗔道,“大半夜的不声不响,你想吓死我么?”

  ?

☆、人间无数

?  那个身量挺拔修长的男人立在暗处,隔着层层珠帘,教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和神态。

  从朦胧晦暗的烛光中看过去,她纤细高挑的身形周遭仿佛被嵌起一道光圈,暧昧的,撩人的,是种柔美娇娆的意态。她有一副极漂亮的五官,美若春晓的花月。

  陆妍笙,如果没有记错,她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久久不见那头的人有何反应,妍笙的面上呈现出懊恼的神色,她略皱眉,声音压得更低,又朝珠帘后头的身影说:“深更半夜到偏殿来,你有什么事要同我说么?”

  听她这么一番话,俨然是将他错认作了旁人。黑暗中的人影终于动了动,珠帘被撩起,现出一只骨节修长分明的右手来,那后头走出来一个人,从暗处渐渐到亮光下,及其清俊的眉眼,一身的墨青色的华服,腰间系玉带,温雅如玉。

  待看清了那人的样貌,陆妍笙却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竟不是严烨!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那翩翩公子朝她一笑,意料之中的口吻道说:“你就是般若贵妃?”

  这样脸生,过去从未见过,可见不是一干皇亲贵胄,看这副显赫的打扮,更不会是紫禁城的宫人了。庆宁殿是紫禁城的腹地,怎么会有身份不明的人再次出现?她忽然慌乱起来,自己如今的处境很不妙,偏殿距离诵经的正殿有段距离,她孤身一人,怎么对付得了这个孔武有力的贼人呢!

  陆妍笙面上一片青白交错的神色,脚步踉跄朝后退,正欲扯高了嗓子唤人,那男人却一把将她扯过来捂住了口。

  她发不出声儿,只惊瞪了双目使力挣起来,满心皆是惶恐与不安。背后贴着一副陌生的胸膛,那男人俯下头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轻柔,字句却冰凉,道,“娘娘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别声张。”说着轻笑了一声,“你别喊人也别乱跑,我就放开你,如何?”

  身子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得死死的,两人之间贴得密不透风,教她倍觉反感。这样的情形对她不利,只能走一步是一步。权衡之下,陆妍笙缓缓地点点头,那男人见状也便将她放开。

  甫一脱离了禁锢,她便逃也似地朝一旁的殿门口跑过去。她慌了神,方才应承那男人不声张不逃走都是权宜之计,这个地方她是片刻也呆不下去了!

  男人原本温润的眼中蓦地划过一丝阴鹜,真是个狡猾的女人。他半眯起眼,在她的手够到殿门的前一刻将她扯了回来,一把将随身带着的匕首抽出抵在她纤细的脖子上,神色阴沉,“我不喜欢别人愚弄我。”

  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陆妍笙倒吸了一口凉气。方才乱了心神不知所措,这会儿刀架在脖子上时却冷静下来,她惨白着一张小脸强作镇静,朝他低声道,“放了我,今晚的事我权当不知。”

  听她这么一说,那男人忽地低声笑起来,微挑高眉道,“你倒是直接。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盏省油的灯,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在现身在禁中,可见不是什么等闲人物。目下这情况,那人手中的匕首紧紧贴着她的脖颈,能不能活命全在他一念之间。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个道理陆妍笙明白,是以她只是道,“我并不想知道你是谁。我说过,你放了我,今晚的事我绝不会声张出去。”

  他只微微摇头,“娘娘,我不妨坦白对你直言,我并不相信你的话。我原并不想伤害你,可你不老实,我不愿冒险。”说着略微叹息,“天底下能够守口如瓶的只有死人呢。”

  闻言她心头一急,神色之中透出几分遮掩不住的慌乱来,却仍旧端出一副半带威胁的口吻,“我是大梁的堂堂贵妃,你怎么敢动我?”

  那人听了却只是一声嗤笑,“娘娘唬我么?如今梁文宗同个死人没什么分别,皇帝尚且如此,你即便是个贵妃又如何?”

  威胁没有用,她没有料到这人对皇帝的病情这样了如指掌,因愣了神没了招法,只感到脖颈上的匕首又近了一分,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脑子里有一刹那的空白,听这人的语气,今天是不打算放她一条生路了,难道就要这样这死了么?

  这时又听见背后的男人问,仿佛饶有兴致,“你是不是很害怕?”

  怕么?害怕是肯定的,任何人在面临死亡时都会感到恐惧。然而恐惧不顶事,更何况她有她的骄傲,即便是死也要有自己的骨气和尊严。横竖躲不过一死,索性死得大义凛然,因她只是冷冷一笑,“你问这个做什么?要杀就杀,废那么多话做什么?”说完毅然闭上了双眼,紧抿了红唇一言不发。

  这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爱,他嗤了一声,正要说话,珠帘后头却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漠然平静的口吻,却令人感到寒意,他说:“四公子叫咱家好找。”

  这个声音!是严烨来了!

  她睁开眼看过去,只见他打起珠帘缓步入内,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侧眸朝她的方向看过来,那利刃泛着青光格外刺目,他眼神变得尤为晦暗阴森。

  抬起只右手伸向她,声音是轻柔的,像山间流淌过的泉水,“娘娘,别怕,到臣这里来。”

  那人微微挑眉,唇畔绽开一株笑颜,语调温润道,“厂公,这个贵妃知道了我的行踪,不能留她。”

  他闻言神色愈发森寒,抬起眸子朝他冷冷一哂,下巴微扬起,平平哦了一声,又说:“不过一场误会。”说完勾起唇微微一笑,“今儿是太后仙归的日子,皇城内外均有锦衣卫弓箭手戒备。话说出来恐不大中听,目下只要咱家一句话,公子可就成马蜂窝了。”

  看来传言不假。严烨之阴狠天底下无人不知,如今竟为了个女人威胁他,着实教人惊讶。眼下毕竟是在大梁的禁中,所有人的生与死都在严烨的手中,司徒彻到底不敢有所动作,仍旧缓缓放下了手中抵着陆妍笙的匕首。

  威胁着性命的匕首拿开了,她蓦地松懈下来,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顿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却还是撑着步子朝他走过去。他伸着手站在不远处,迷离深邃的眼定定地望着她。

  她忽然泪湿了眼眶,将手放到他微凉的掌心中,居然也感到温暖安心。他顺势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入怀里搂着,侧目朝司徒彻瞥过去,寒声道,“公子该回去了。”说罢略扬声,唤了句小桂子。

  桂嵘从暗处出来,猫着腰杆道,“徒弟在。”

  他神色漠然,“夜深了,送公子出宫歇了吧。”

  桂嵘应个是,又转过身来看向司徒彻,伸手虚虚往那方珠帘一比,恭谨道,“公子,请。”

  司徒彻神色讳莫如深,扬手将匕首收起,抬眼意味深长地睨了睨陆妍笙,这才转身打起珠帘大步离去了。

  桂嵘跟在后头要走,却被严烨叫住,他脸色阴沉道,“给我把他看紧了,再有下一回,我活剥了你的皮。”

  桂嵘瑟瑟一抖,诺诺地连声称是。他师父的手段有多狠辣残忍,自己是知道的。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即便是最亲近的心腹也能不留丝毫余地,这才愈发令人感到畏惧。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