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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_第2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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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在摇光城,师映川站在一株桃树旁,手抚树干,道:“梳碧她就葬在这里,她和你一样,也是曾经我身边的人……她是桃儿,你还记得么?”千醉雪看着那桃树,道:“原来是她。”师映川静了片刻,回身说道:“当初你应该是在北疆罢,后来怎么样了?”千醉雪眼中有淡淡的追忆之色,道:“当时我日夜兼程赶回大都,但已经迟了数日,连皇上的尸身都没有找到,后来我杀入宫中,想要为皇上报仇,但仅凭我一人,如何能扭转大局,最终力竭而死。”

师映川默然,忽又语气平平道:“……愚蠢。”千醉雪不置可否,眼中却有一丝微微的笑色,脸上的笑容有如阳光般明净,师映川看着千醉雪,或者说曾经的帝国大司马李伏波,在师映川看来,这几年对方的变化似乎不小,那样的安稳沉静,师映川雪白的面孔上露出一丝笑意,且似涟漪一般渐渐扩大,千醉雪缓缓低下了身子,单膝跪于男子面前,低下自己骄傲的头颅,他将男子的一只手舀起,放在自己的肩头,沉声叹息:“陛下,李伏波……回来了。”

……三月,千醉雪擢升青元教大统领,率教中铁骑六万,挥师南下,同年四月,裹挟流民坑杀金昭国三十万青壮;

……同年六月,千醉雪率重甲士围剿高月宗,平吕王师远尘亲率精兵十二万协助,高月宗灭宗,万剑山援手不及;

七月……

无尽的苍穹下,生灵如同蝼蚁,在鲜血与战火中苦苦挣扎,繁华的城池被摧毁,无数乡村小镇在铁蹄下化为废墟,生命在战争中早已变得无足轻重,兵戈与死亡成为了主题,没有人能够逃脱,上位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普通人,则根本无法反抗这样的命运。

大周,摇光城。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季剪水一字一字地认真念着纸上的字,俊秀的小脸如同刚刚绽开的鲜花,眉目十分灵动,待日后年纪长成,必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师映川放下笔,接过侍女递来的湿帕擦了擦手,淡淡笑道:“怎么,你不去随先生读书,倒来本座这里偷懒,被你碧鸟嫂嫂知道,自会罚你。”

季剪水吐了吐舌头,笑道:“先生今天身子不适,给放了假的,我可不是贪玩不读书,表哥你冤枉人。”师映川笑了笑,他微微轻凹的眼窝在眉弓下投出一片淡薄的阴影,配上高挺的鼻梁,使得严肃时的威仪令人心颤,而这样笑起来时却显露出令人惊讶的如沐春风之感,他拍一拍男孩的头,道:“好了,去玩罢,本座还有事。”季剪水拉住男子的袖子一扯:“嫂嫂那里今天会做鱼羹,表哥中午过去跟我们一起吃饭罢。”

师映川道:“本座有事要做,今天就不过去了。”季剪水略觉失望,不过他并不是任性的孩子,当下便乖乖地出去了,师映川洗了把脸,走到室外,夏日里的风有些燥热,他站在廊间,随意逗弄着拴在金属架子上的白鹦鹉,这时晏勾辰从远处走来,笑道:“好悠闲。”师映川扭头看向对方,道:“这么热的天,这太阳还没到中午就火辣辣的,你不在宫里待着,倒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莫非有什么正事不成?”晏勾辰来到他面前,道:“难道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能来找你了?我想见你,自然就来了。”师映川扬眉一哂:“你倒是整日里甜言蜜语……”

他二人随意说着闲话,就一起进到里面,晏勾辰道:“近来捷报不断,谁也不曾想过,千醉雪此人竟是用兵如神,实在让人意外。”师映川闻言,但笑不语。

两人说了一番正事,由于天气炎热,因此师映川纵然早已不畏寒暑,也还是穿得极清凉,眼下披着一件宽松的玉白色薄衣,襟口用金线掺红丝绒攒成一枚枚桃花扣系住,腰间随意挽着一条金色腰带,这衣料的质地极为轻软凉薄,越发衬得男子身材颀长高大,整个身躯呈现出一种黄金比例的流线形态,眉宇间一缕淡漠之色,浅若无痕,晏勾辰看着,心神微醉,固然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与自己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看过千遍万遍,但此刻看在眼里,犹如美玉雕就,殊丽不可方物,依然令他爱恋不已,晏勾辰上前,伸手去解师映川的腰带,师映川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这青天白日的,就要大喇喇地干这种调调儿?”

晏勾辰当然不会有什么羞窘之类的情绪,只笑吟吟地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不是映川你说过的话么?”师映川笑而不语,晏勾辰一只手仔细抚摩着男子的面部轮廓,又随之向下,摸上了那强健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肌肤的弹性与紧实,想到这个完美的男人是自己的枕边人,晏勾辰顿时一股熊熊情火升腾起来,一时间不由得就有些心神俱醉之意,然而就当两人渐渐耳鬓厮磨,气氛开始暧昧火热之际,却有人匆匆赶至,在外面尖声道:“……陛下,刚从九王府传来的消息,九王……不,庶人晏九,已经不成了!”

乍听此言,晏勾辰顿时猛地一震,室内的旖旎气氛当即消散,师映川皱了皱眉,将衣衫整理一下,道:“罢了,你去看看罢。”晏勾辰顾不上说什么,出了内殿,向那传信之人问道:“他……小九如何就突然不成了?怎的从未有人对朕说起他那边的事?”那内监窥着他脸色,嗫嚅道:“陛下当年下诏废其爵位之际,就已说过自此与晏九生死不见,因此这次晏九暴病,奴才们原本也不敢说与陛下知道,但如今晏九眼看着已经是不成的了,奴才这才……”

晏勾辰面色阴沉,把袖一甩,也不再看这内监,只命人备马,一时他轻车简骑径直赶到九王府,偌大的府邸冷冷清清,哪里还有当年的富贵景象,晏勾辰一路来到晏狄童的住处,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气,室中仅有两三名婢女,一个年纪早已不轻的太医正在给床上躺着的人诊脉,面色凝重,晏勾辰这样闯进来,一干人顿时被唬了一跳,待看清楚来人的面貌服饰,当即纷纷跪下,口称万岁,晏勾辰哪里理会,只问那太医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头也不敢抬,慌忙道:“回陛下的话,九王……庶人晏九,乃是强行练一门邪功所致,现在看来,应该已有数年之久,这次却不慎致使走火入魔,筋脉已断……”

晏勾辰听了,就知道晏狄童必是这些年里又有所图谋,只是却功败垂成,他听太医说到‘走火入魔,筋脉已断’八个字,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已断绝,知道这是必死无疑的了,无论如何也挽救不得,晏勾辰一时间默然立在当地,片刻,挥了挥手,将室内其他人都摒退,自己走到床前,时隔多年,他终于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弟弟晏狄童,此时晏狄童躺在床上,明明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然而一头长发却是灰白之色,面目虽还俊秀,可眼角却分明有了淡淡的细纹,气息微弱,晏勾辰纵然恨他当年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一己之私而胡作非为,但想起过去兄弟二人之间的亲密,多年来的感情,那无数画面浮现在眼,一幕幕仍如昨日一般,此时此刻,心海不由得泛起一阵波澜,难以自已,他缓缓弯下腰,道:“九弟……”

晏狄童此时已经处于弥留之际,按理说应该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冥冥中自有一种力量驱使,他却是微微睁开了眼,目光散淡,但他终究还是看清楚了床前站着的人,那张脸,是他心心念念、在梦里无数次见到的面孔。

晏狄童的眼睛突然亮了亮,他艰难地伸出手,伸向晏勾辰,晏勾辰沉默,但却俯身靠近,将右手递了过去,晏狄童一把抓住兄长的手,紧紧攥住,然后颤巍巍地贴在自己的脸上,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然而神情却是怅然,晏勾辰忽然间只觉得一股辛辣的感觉猛地涌上心头,眼睛顿时微微有些湿涩,这时晏狄童似乎攒足了力气,张了张嘴,终于沙哑道:“……哥……我不……后……悔……”最后两个字时,他声音已是渐渐低了下去,说完这一句,晏狄童两眼定定看着晏勾辰,脸上的表情就此凝固。

--只这一句,只这一眼,就此诀别。

晏勾辰突然重重攥紧了晏狄童的手,这是他的弟弟,血脉相连的兄弟,也是当年相依为命的亲人……然而,只一瞬间晏勾辰就恢复了平静,他重重吐了一口气,竭力收敛心神,化解心头的激荡,他轻轻松开了晏狄童已经开始失去温度的手掌,伫立于床前,久久之后,晏勾辰低声道:“小九,不要怪朕,毕竟朕……是一国之君。”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晏勾辰站在床前,面色平静,然而突出其来的泪水,却已模糊了他的双眼。

☆、三百一十二、造势,野心,骗局

却说晏勾辰接到晏狄童势危的消息之后,前往九王府,师映川便自己在榻上打坐,室中除他之外再无旁人,一片静静如水,一时只见师映川的身体周围仿佛空气正在微微扭曲波动,一股庞大而沉重的压力笼罩在他身上,犹如海浪一波一波地翻涌,而这种变化,旁人并不能得知,只有自己清楚,这时宁天谕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道,“……很好,你现在对于自身的掌控,已经快到了精妙入微的境界,这已经是距离五气朝元仅有一步之遥的前兆。”

师映川听了,便在心底感慨道:“这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连半点也不敢懈怠……”忽又认真问着:“其实我一直想问,五气朝元与我现在的三花聚顶究竟有什么区别?都是宗师,但却是截然不同的境界,千年以来只有泰元帝是大劫宗师,所以这些问题,我也只能问你。”

宁天谕道:“这个问题我很难向你解释,只有你达到了那个境界才会真正明白。”师映川微微一哂:“这算是‘道可道,非常道’?”宁天谕亦笑:“可以这么说。”

当下师映川一面运转真气,一面又问道:“当初泰元帝已是五气朝元之境,我想知道,那时你应该已经摸到了下一步的门槛了罢,至少也是比别人多了一些了解,那么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确定,或者说你凭什么可以断定下一步就一定是长生不死?毕竟古往今来从未有对此事的记载,从没有人真正永生。”

宁天谕似乎对此并无意外,他没有直接回答师映川的问题,反而问道:“那么,我来问你,人为什么会死?”师映川虽然奇怪,但也还是答道:“因为人体势必会衰老下去,普通人的身体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开始逐渐老迈,而武者的身体素质会在一定程度上延缓这种情况,至于大宗师,就是现如今已知的最大程度上可以延迟肉身活力衰败的阶段,虽然不可能在本质上真正扭转这种自然规律,但却几乎可以将其无限延长,直到死亡来临。”

“……正是如此。”宁天谕淡淡说着,他的语气似乎变得有些几不可觉地兴奋:“我当年已经隐隐摸到了那一步,所以,我也可以说是已经看到了真相……你刚才已经说了,大宗师可以最大程度上去对抗这种情况,但却不能真正扭转这种自然规律,而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永生的秘密,就是彻底控制自己的肉身!什么是永生不死?就是可以彻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精确到细胞新陈代谢,如此一来,想要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将肉身活力的变化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想要衰老就可以老迈,想要年轻就可以转为孩童,万事皆凭自己的意愿,你说这样的话,肉身的生机岂有衰败之时?自然是永远充满活力,而永生不死的秘密,关键便在于此!我认为理论上甚至可以控制身体在一定范围内任意变化,包括断肢再生,这样的人,已经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人类,也许所谓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是这个道理了!”

师映川身心顿时一震,他自己其实早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猜测,但宁天谕这个过来人的一番话,才是给他真正解决了某些困惑,也令原本显得有些缥缈虚幻的那条道路变得清晰明朗起来,再也不是一个看起来似乎永远也无法实现的目标,一时师映川默默思量,不禁有些难以描绘的感慨之意,这时外面有脚步声临近,师映川缓缓睁开眼来,就见晏勾辰撩帘而入,面色黯然,师映川依旧坐在方榻上,没有动,只道:“……如何?”

晏勾辰走到方榻前坐下,默然片刻,才轻叹道:“九弟已经去了。”师映川闻言,也有些意外,不过对于晏狄童这等多次害他之人,他自然一向都没有好印象,况且现在晏勾辰的样子显然颇为伤感,因此师映川也没有多问什么,只说着:“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多想,先把身后之事给妥善操办了罢。”晏勾辰点了点头,道:“我已命宗人府负责此事,九弟他虽然已是贬为庶人,但毕竟还是我晏氏子孙,就把他葬在母妃的陵寝附近,也算相宜……可惜他却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他这一脉,竟是就此断绝了。”师映川见他伤感,便好言安慰了几句。

这天晚上,师映川便去了晏勾辰的寝宫,在那里留宿,算是对男子的一点安慰,其间自有一番温存,待云收雨散之后,师映川拿着一条帕子,给晏勾辰擦着身上的薄汗,温柔的灯光中,他就像是一头美丽绝伦的兽,欺霜赛雪的肌肤白腻晶莹,胜过最上等的羊脂玉,黑色丝藻一般的长发温柔散落于身,整个人仿佛就是一朵开放在无尽黑暗当中的妖莲,隐隐散发着一种妖异莫测的勾魂之美,晏勾辰抬起手,慢慢掠过他精致的眉峰,眼中的神情似悲似喜,师映川低头注视着男子,仔细望着自己身下的这个一国之君,在情·欲的浪潮还没有彻底褪去的时刻,在这一瞬间,皇帝的面容恍然和那个不可一世的英俊面孔重叠起来,一瞬间,他的目光忽然柔和下来,眼中透出的万般柔情,足以令任何一个渴望爱情的人嫉妒不已,只是,这目光看的却并非眼前的这个人……师映川的眼神沉了沉,连江楼是他毕生所爱,也是他至今唯一求而不得圆满之人,两人之间错综复杂的羁绊令师映川对这个男人所怀有的不仅是爱,还有恨,还有很多别的东西,那是与师映川在面对晏勾辰等人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屏弃这些杂念,师映川分开晏勾辰的腿,缓缓再次进入,一面问道:“舒服么?”晏勾辰正当盛年,此刻被再次占据身体内部,不禁微微弓起身体,似他这般雍容男子,自然不可能有女子在行房时柔媚甜腻的吟叫,但欢好时也别有一番诱人的情态,师映川一手扶着皇帝的腰肢,缓缓推送,他知道晏勾辰因为晏狄童之死而情绪低落黯然,于是便拿出手段,好让对方暂时忘却这些烦恼,只是这样一来倒是苦了晏勾辰,他虽是武者,但与宗师之身且又修行秘法的师映川相比,哪里会是对手,师映川这些年越发精于操控肉身之道,再加上采补生机之法,哪怕一夜连御十女,都是等闲,简直就像是一把火,可以无止境地燃烧下去。

良久,偌大的龙床上,晏勾辰喘息急促,汗如雨下,他已经使尽手段迎合,弄得自己再三泄身,体软如绵,但身上的男子却像是一个无法填满的深渊,简直要将他吞噬,红眸的男子就像一个经验最老道的猎手,用最适合的手法来恣意揉搓着自己的猎物,每一次冲击都使人最大限度地被逼到快要发疯的边缘,晏勾辰再也禁不得,哑声道:“映川,且饶了我这遭罢……唔……我真的受不住了……真的……”牢牢压在他身上的男子闻言,笑了笑,倒是没有再折磨他,又捣弄了片刻之后,终于一股热流溅出,这才总算是结束了这番实力悬殊的战斗。

一时两人相拥在床上,晏勾辰兀自微微气喘,将脸埋在师映川丰密浓厚的青丝当中,静静闻着对方黑发中绽放出的丝丝幽香,仿佛整个人都融化在男子的怀中,似乎只要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两人肌肤相贴,师映川沉稳的心跳透过胸膛一直传递过来,谁也没有开口,只是默默体味着这平实而又短暂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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