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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_第2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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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既落,珠帘一响,从中走出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在场众人看清楚了男子相貌,俱是微微动容,师倾涯更是死死看着对方,身体微颤,男子手中拿着一柄通体墨黑的古剑,将剑递给季平琰,季平琰单膝及地,双手捧住象征着断法宗历代传承的和光同尘剑,男子这时转身回到帘后,再不出现,众人见着这一幕,心中都很清楚,季平琰原本就是宗子,如今又从上一任宗正手中接过传承之剑,无论怎样,从宗法章程上,已是名正言顺,此时,这个不过二十余岁的青年,就已然成为新一任的断法宗之主了!

两日后,恢复修为的傅仙迹与师赤星随着双方的使团各自返回,继续执掌宗门,当然,两人都是被种下九转连心丹,受制于蛊虫,不怕他们日后有所图谋,季平琰则带着梵劫心与女儿纪桃,启程前往断法宗,接管宗门,而师映川也派出大量人手赶赴三宗,便于控制,至于师倾涯,师映川将其留下,放在自己身边管教,至此,时隔千年,继泰元帝时代结束之后,天下终于迎来了久违的统一。

……

大周皇宫。

雪花纷纷扬扬,御书房内十分温暖,只有晏勾辰与晏长河父子二人,已是少年的晏长河安静地磨着墨,未几,晏勾辰批完一道奏折,拿起旁边的茶呷了一口,淡淡道:“这几日见过倾涯了?”晏长河应道:“是,前天就在国师那里见过了。”晏勾辰微笑说着:“那孩子小时候经常跟你一起玩耍,你应该还记得罢。”晏长河笑了笑:“确实还记得,不过他那时还年幼,倒是已经对当初的事情不太记得了。”

晏勾辰点了点头,又道:“那你觉得他如何?”晏长河不假思索地道:“气度不凡,容色丰秀,虽还年纪不大,但为人处事已是许多成年人都及不上的,不是那些世家公子可比。”晏勾辰眉毛微扬,注视着儿子,就说道:“如此,朕若为你向国师求倾涯为王君,你可愿意?”

第328章 三百二十八此恨此憾终难周全

晏勾辰注视着儿子,说道:“如此,朕若为你向国师求倾涯为王君,你可愿意?”早已是皇太子、如今储君风范十足的晏长河听了这话,顿时就是一怔,随即摇头苦笑道:“父皇这是在与儿臣说笑么?”晏勾辰的手轻轻敲了敲坚硬的桌面,哂道:“好端端的,朕与你说笑做什么……从前朕有意让你在日后服侍国师,不过后来看映川的意思,倒是并不打算如此,况且时至今日,又有变化,与从前不同……所以朕才会有这个想法。”

晏长河不知道怎么,听完这话,心情忽然就有些莫名地躁动起来,俊秀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郁结,缓缓说道:“父皇不该问儿臣愿不愿意,而是应该说对方愿不愿意。”

晏长河说着,轻吐一口气,似是不甘也似是怅然,轻声说着:“儿臣资质有限,这一生,哪怕出现奇迹,最多也只是止步于准宗师境界,而倾涯却是天资卓绝,又有身为绝代宗师的生父从旁帮助,各种修行资源也是取之不尽,只要没有意外,他成为宗师应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这样的人,又怎会希望与一个很可能一生都要滞留在先天境界的人结为伴侣?若儿臣是女子也罢了,他娶了也就娶了,或者儿臣是侍人,一样能够为他生儿育女,这样的话,他想必也不会拒绝,但偏偏儿臣是普通男子,而他却是侍人,若是成亲,分明就是要他来生育子女,为皇室绵延子嗣,倾涯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资质,怎么会愿意?除非是那种足以胜他一头的男子,只怕才有可能令他答应与其结为伴侣,而儿臣,显然是不符合要求的。”

晏勾辰望着自己唯一的儿子,眼神幽深,晏长河微微垂眼,清朗的少年声音下,是一种淡淡的惆怅,这是很多普通人所不能理解的关于努力却无法改变现实所带来的感慨:“况且,有国师相助,未来他的成就或许会更高,走得更远也说不定,他的生命将漫长得令人嫉妒,儿臣的寿命却只是比其他人稍微延长一些而已,到那时,他的人生之路还长,儿臣却已经走到尽头,谁愿意在明知道这种结果的前提下,还接受一个注定不能陪伴自己很久的伴侣?”

晏长河所说的这些话是非常现实的,普通人都希望爱侣与自己白首偕老,共度一生,宗师也是人,自然也不例外,但与其他人的诸多不同,使得宗师能够找到合适伴侣的机会变得非常小,这也是宗师婚配非常少见的重要原因之一,大多数男性宗师强者只是与女子发生关系,留下子嗣而已,极少成家,而女性宗师则绝大部分孤老一生,至于宗师正式婚配的事情虽然不是没有,但基本上双方都同样是大宗师身份,否则一旦结为伴侣,在一起生活多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时间长了,感情深厚,一方却要眼睁睁看着另一方衰老死亡,自己还要度过以后漫长的人生,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义?只是徒惹伤心罢了。

“……长河,你的话固然有道理,但大丈夫生于世间,又岂能做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前?”晏勾辰放下朱笔,正容说道:“如今天下已定,四海归一,普天之下唯有一个帝国,而你则是帝国的储君,未来的天下共主,尊荣无比,你的王君也必然得是出身高贵之极,倾涯乃是国师之子,你二人结合,日后诞下的子嗣便天生具有世间最高贵的两大血脉,延续帝国的传承直至千秋万代,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对自己毫无信心!”

晏勾辰肃声说着,晏长河见状,忙垂手道:“是儿臣错了。”晏勾辰也不以为意,只淡淡道:“那么,你告诉朕,你希望与倾涯那孩子结为夫妻么?”晏长河垂手立着,表情模糊,语气之中也听不出多少真实的想法,只道:“……他无论是出身,天资还是容貌,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天下之大,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又有几人不希望与他缔结鸳盟呢。”

“那就好,此事朕会找机会与国师谈起,那么,就这样罢。”晏勾辰重新提起朱笔,翻开另一本奏章,一面头也不抬地吩咐道:“你平日里多与倾涯那孩子接触,你们两个多熟悉些,这没有坏处。”晏长河躬身应是,这时也已到了做功课的时间,晏长河便告退了,晏勾辰看着少年的背影,轻轻抚摩着自己下巴上的胡碴,似在考虑着什么,眼神渐渐就有些深沉起来。

与之同一时刻,青元教中,一处奢华的浴室内热雾腾腾,正有人泡在里面,浴池以汉白玉砌成,连通水道,引的是温泉之水,因此散发着淡淡的硫磺气息,偌大的浴池里只有一个人,水中的男子容貌英俊异卓,体格雄健,墨亮湿透的长发散在水面,漂浮不定,而周身的皮肤则晶莹如玉,如此黑发白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透过清澈毫无杂质的池水,可以看到他全身上下都分布着结实的肌肉,绝无半分多余累赘的脂肪,尽显男性阳刚之美。

水温是极适宜的,而这温泉也有缓解身体疲劳等一系列功效,对人体有益,男子泡在其中,渐渐的就似乎是睡着了,按理说在这样放松舒适的环境中入睡,必然是十分惬意的,然而男子面上却并无放松之意,纵使置身于半梦半醒之际,眉宇间也还是流露出一股寂寥纠结之态。

不过男子并没有睡多久,很快,随着眼皮微微轻跳,男子已经醒了过来,他睁开眼,浓密的长睫投下暗影,眸子似乎没有焦点,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片刻,他伸手掬水朝脸上扑了一把,便走向岸边,踏着台阶走出浴池,随着他全身露出水面,精壮脊背上的一朵血莲也暴露在了空气中,不仅如此,那堪称完美的男体上还有着不少伤痕,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并非是被刀剑锐器之类的东西所伤,基本上都是齿痕与用力吮嘬而造成的,男子上岸之后,弯腰拾起整整齐齐叠放在一张矮凳上的雪白浴巾,擦净头发和身上的水,不过正当他准备穿衣时,就听一个声音笑道:“……美人出浴,果然秀色天然,令人大饱眼福。”

话音未落,两条长臂轻轻一挽,已将男子抱了个满怀,来人双眉斜飞,风仪绝世,正是如今天下第一教之主师映川,他亲昵地搂住怀中之人,嗅了嗅那黑发,轻笑道:“果真是很香……”说着,随手拿过放在一旁的中衣披在对方身上,道:“把衣服穿上,陪我去赏雪。”

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两人已走在一片梅林中,地上的积雪足有一寸多厚,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风,但依旧寒意袭人,师映川无畏寒暑,只穿着一件长袍,连江楼却是与普通人无异,身上裹着厚厚的玄色镶边缎面斗篷,宝蓝的底色在一天一地的银装素裹之中十分显眼,两人所在的这片梅林里种的都是异种梅花,开得恣肆,阵阵清香若有似无,置身其中,只觉得沁人心脾,周围俱静,除了偶尔寒风吹落枝上积雪所发出的簌簌轻响之外,就只有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的轻微咯吱声,一时间两人踏雪而行,师映川看着这梅海簇簇,感慨道:“距离上一次我们在一起踏雪赏梅,好象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罢。”

连江楼面色淡然地道:“的确。”师映川见状,微微一笑,他信手一挥,身旁梅树上便有一根细枝被削断,师映川轻轻接住这一支红梅,反手将其别在连江楼的襟前,然后认真端详起来,这样凝视着对方,如此近距离地相视,自有不同滋味,这曾经在三十多年前撑伞冒雪而来的男人,现在仍旧年轻,数十年的时光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已经足以令一个强壮的成年人变成衰迈的老者,但似乎却对这个人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改变,那就是他的眼神变得越发深邃动人。师映川默然,片刻,他为连江楼理了理大氅的系带,目光微显迷朦,叹道:“你啊……纵使千年万年,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连郎,你会忘记我么?”然而未等连江楼回答,师映川已舒臂将他拥入怀抱之中,表情温柔甜蜜中又夹杂着伤感与淡淡阴郁,这样一个平日里刚硬强势的绝美男子忽然露出这样的表情,有着强烈的对比之余,又让人分外失神,他感慨道:“不要说出来。我不想听到答案……无论是什么样的答案。”话音未落,师映川已吻上了怀中人的唇。

冰天雪地之中,花树乱影交错,暗香浮动,两人相拥着深深亲吻,以这种火热动人的亲密方式将严冬也仿佛化作了暖春,半晌,双唇渐分,师映川眼中微泛着一股凌厉得令人为之心寒的锐利精光,幽幽一叹,道:“我要你永远都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一吻,永远都记得‘师映川’三个字,你说,我是不是很霸道?”连江楼眉宇间一片平静,他虽未说话,但嘴角一缕微笑却是并不掩饰,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这片梅林很大,但总有走尽的时候,师映川牵起连江楼的手,道:“风大了,我们回去罢。”他手上传来一股热力,顿时在连江楼的全身流转起来,整个人仿佛泡在了热水里,再没有半分寒气可以侵入,师映川握住连江楼的手,周围的寒风无法靠近他们,自成一方小天地,师映川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忽然笑道:“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能够不生不灭,那么你觉得,这样的意义是什么?”连江楼脸上没有任何思考的表情,仿佛对这样的问题早已有了答案,当下不假思索地道:“永恒的意义,也许就在于活下去,探索未知的一切。”师映川轻轻哂道:“难道仅仅只是这样而已?不应该是体会,经历,感悟?”连江楼淡淡道:“谈净衣那一世活了很久,到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周围有太多生老病死之事不断发生,那些亲朋旧识一个接一个死去,在时光面前,一切都变得脆弱不堪,到后来再看这世间,只觉再无新鲜事。”

“你也许是对的,但我为什么却还是会时常回忆从前的事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对此感到淡漠……难道是因为时间还不够长的缘故么。”师映川突然笑了一下,道:“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往往只是冰山一角,所以一直努力想让自己看到更多,或许只有这样才会真正明白生命的意义,也是‘永恒’对你我而言最大的用处,也是它的魅力所在,是吗?”连江楼漆黑的眼中有着淡淡精光:“……的确如此。我说过,你我本质上,其实是同一种人。”

“这样啊……”师映川说话的声音依旧悦耳之极,但声调却低了下去,最后一个字时,已是低不可闻,但他立刻就微扬了一边的眉毛,额心上的那道怯颜隐隐变得血红,看着连江楼,眼神异样,顿了顿,忽然微笑起来,伸手抚摩着对方的脸庞,说道:“连郎,我最近其实一直在考虑一件事,却始终拿不定主意,这让我有些烦心……你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连江楼一向都是一个没有什么好奇心的人,但如果是师映川的话,那自然就不同,他皱了皱眉,表示自己在听,师映川就心满意足地摩挲着他英俊的面孔,慢悠悠说道:“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丧失希望,必须努力去奋斗……这是我小时候,你对我说过的。”

师映川在没头没脑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与眼下完全无关的话之后,才轻轻抬起连江楼的下巴,注视着对方,似乎是因为对方此刻脸上的表情太平静,太坦然,与这个男人现在自身的处境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所以师映川忍不住微微有些不快,于是就柔声说道:“我如今已经掌握了一种法门,简单来说罢,众所周知,大部分动物在出生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东西,也就是自己的父母,立刻就会感受到一种特殊的亲切感,从此对其百般亲近、服从,不会背叛,而我的这门秘法,如果施展,差不多就是类似的效果,就会在潜意识当中诱导你,让你认为我就是你最亲近的人,让这一认知成为你最原始的记忆,而我,就会变成你脑海深处永远也不会磨灭的存在,你会一直忠诚于我,只是这门秘法有一个严重的不足,那就是在施展之后,你曾经的记忆就会被一起抹去,所以我才一直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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