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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_第3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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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江楼点头,起身将衣裳撕下一条长长的布条,把包好的婴尸牢牢捆在胸前,就欲扶起师映川,然而就在这时,连江楼突然微微变色,回身就是一剑,将一道飞袭而来的剑气重重打散,与此同时,两道身影遥遥自远处掠来,正是晏勾辰与纪妖师,师映川见状,瞳孔顿时微缩,虽然纪妖师现在看起来已是重伤,但自己也是底牌尽出,不知能否抵挡,而连江楼战至如今,消耗极大,未必就比晏勾辰强到哪去,因此,接下来一场死斗,已是不可避免!

晏勾辰与纪妖师在十余丈外停下,两人何等眼力,只看师映川狼狈模样,肚腹已平,就知道孩子已经出生,纪妖师重伤微喘,目色有些复杂,道:“……孩子呢?”师映川坐在地上,漠然道:“托诸位的福,这孩子胎死腹中。”纪妖师神情微震,既而默然无言,晏勾辰容色如常,却是微笑道:“映川,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再没有什么依仗的手段了罢。”

师映川冷冷道:“不错,到现在我已是手段尽出,不过可惜,若无江楼在此,我自然必死无疑,但如今他尚在,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说罢,师映川试图起身,却只觉得沉重无力,只得放弃,对连江楼道:“抱歉,看来我真的无法再与你并肩而战了……现在,只能靠你一个人。”

连江楼蹲身扶住师映川,面色沉静,温言道:“有我在,你不必担心。”话音未落,连江楼的瞳孔猛地骤然放大,下一刻,已是一剑重重刺进了师映川的丹田!

第359章 三百五十九 往事皆去不言悔

连江楼话音未落,瞳孔已突然放大,下一刻,手中长剑已重重刺进了师映川的丹田!

这一击仿佛石破天惊,如此突然扭转的局面,不但是师映川本人陡然睁大了双眼,愕然无已,就连远处的纪妖师亦是目瞪口呆!唯有晏勾辰脸上表情如常,似乎早已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长剑雪亮,在刺入的同时,有青色真气混合着一股污浊的血光,轻轻一探,刹那间师映川只觉得有什么瞬间就贯穿了气海,全身所有的血肉骨骼好象都在融化,整个人顿时虚弱得犹如初生的婴儿,再也提不起丝毫的力气!

周围一片死寂,如此万万没有想到的惊天逆转,令师映川目眦欲裂,脑海当中刹那间一片空白,完全是失神的状态,这一刻,他根本已经感觉不到这一剑所带来的肉身上的痛苦,因为他的心,已是痛苦万倍!

刺入血肉的剑身被缓缓拔出,连江楼后退半步,容色淡漠,他站在那里,犹如一线峭崖,自有一派孤冷清绝的气度,仿佛有什么变的不一样了,但明明又并没有出现任何实质性的变化,师映川心神荡动,他有些吃力地转动了一下眼球,然后慢慢低头看向自己被刺穿的丹田位置,那里的猩红色充斥了他的整个视野,也令他瞬间崩溃,仿佛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这个时候,脑子里就好象炸开了一道雷霆,将他整个人狠狠劈成了两半,剧烈的疼痛不知道究竟是出自于哪里,似乎永无尽头,狂暴混乱的情绪更是肆无忌惮地冲撞着意识,师映川的眼前好象蒙上了一层血色,但他仍然努力瞪大了双眼,死死看着血肉模糊的下腹,就是这样的一剑,将他一举击溃!下一秒,师映川一张绝美的面孔在刹那间就扭曲了起来,与此同时,一声无法形容的尖嘶伴随着鲜血,不顾一切地骤然从他口中迸发出来!

“啊……!!!”嘶喊声完全己经超过了人类表达感情的极限,师映川仰起头,惨烈嚎叫,那是几乎能够穿透灵魂的声音,日光照入他眼中,却见那漆黑的眸子,已是血红一片!

这声音已然狰狞,是不甘与怨恨,就像是猛兽垂死之际的最后挣扎,到最后,声音渐低,终于止住,师映川满口是血,他全身都在颤抖,因为不可置信,因为不甘不明白,因为痛心无比,这些年来的所有恩爱缠绵,两情缱绻,都在对方的这一剑之下彻彻底底地被毁于一旦,这一时,这一刻,师映川抬着头,双眼死死看着面前的人,如此近的距离,血红的眼睛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男子静静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屹立如山,手上的长剑剑尖向下,血珠正一滴滴地向下滚落,师映川睁大了眼睛,甚至颤抖着想要伸出手去,仿佛想要确认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然而,这只手却终于没有伸出去,因为他的瞳孔突然间缩小,因为他眼里看到的男人,那表情,那气势,那眼神,一切的一切,都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所以师映川没有问对方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他已脱口嘶声道:“……赵青主!”

那人面色平常,眸光却是出奇地清澈纯粹,如同飘落大地的白雪,无垢也无情,然而就是这样的目光,却仿佛一瞬间狠狠地把什么给打碎了,师映川在这一霎那,全身都难以控制地颤栗起来,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有过如此无法用任何语言来描述、任何动作来表达、任何心情来解释的感受,但同时又再清晰不过地体会到那其中最真实也最本质的成分,那是无可形容、最深沉也最撕心裂肺的绝望!

对于师映川脱口喊出的这个名字,男子没有开口承认,但也更没有否认,只是静静看着对方,师映川想要站起来,但他挣扎了几下之后,却是无力如此,那一剑不但刺穿了他的丹田气海,而且剑上所挟带的剑气之中,分明有着一种施蛊之法,如此一来,精确到毫厘的一剑在并没有废掉师映川丹田的前提下,却又使得他在痊愈之前无法再使用内力,而那施蛊的手段,更是将他的修为进一步牢牢束缚住,如此一来,此时的师映川就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甚至重伤之后的身体连普通人都不如,他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已经不再由自己来主宰!

师映川再也维持不住坐着的姿势,无力地倒卧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根本办不到,在吃力挪动了几下之后,最终只能以半伏的姿势呈现在其他三人眼前,这时连江楼蹲了下来,伸手点了他身上的几处穴道,止住了血,师映川慢慢抬起头,微抬起了大半张苍白的脸,直面对方,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张绝美却又木然死寂的容颜,散乱的长发遮挡住了一部分的面容,让人看不完全他此刻的表情,然而那一对血丝遍布的血红眸子,却仿佛两块烧得滚烫的烙铁,深深烙在了心中最深处,触目惊心,此时师映川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但他好象毫无感觉一般,没有痛,也没有任何别的表示,只定定这样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片刻,才道:“……你是如何做到的?至少要让我败也败得明白!”

“……在你囚禁他的那些年里,他自己创出一门分神之法,将最本质的‘本我’藏匿到意识深处,而你当年得到的那个以为是失去记忆的人,其实便是被分化出来的一个意识,一个在感情方面犹如一张白纸的人,而‘本我’则是隐于其中,静观其变,偶尔在需要的时候,就会在接管这具身体的同时,却不被这个新生意识察觉。”一个声音忽然自不远处响起,却是晏勾辰缓步走了过来,说话之际轻描淡写,师映川闻言,身体顿时微微一震,随后,就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轰然坍塌,一切的一切都在分解,崩散,化为无数碎得难以捡拾的尘渣,狠狠穿透了血肉之躯,深入到灵魂,像是用刀子永无休止地来回割扯,然而,却已经无法造成任何的疼痛!

师映川感觉不到疼痛,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恍恍惚惚间,他听到晏勾辰的声音缥缈传来,语气却没有丝毫变化:“你这人,警惕性太高,根本不信任旁人,想要骗过你,演戏是不成的,就算演得了一时,但长年累月下来,必有破绽,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用真正的赤子之心来本色出演,这些年陪伴你左右的人,就是赵青主与连江楼的集合之体,所以才有具有吸引你的一切特质,分神之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他,也只能是他,只不过,是一张白纸一样的他……”

下面的话,师映川已经有些听不清楚了,而对他来说,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了,真的够了,他低下头去,散乱的黑发垂下,遮住了他的眼,嘴唇颤抖了几下,然后喃喃低笑道:“了不起,很了不起……”说话间,他的语调颤得不成样子,到后来声音也己经暗哑不闻,而师映川也没有试图克制自己,完全不曾强抑心情,更没有故作坚强,就这样一字一顿地说着,分明字字泣血,他似哭又似笑地发出无意识的声音,垂首,额头抵在草地上,无助而绝望地独自品尝着此刻的心情,怎么形容呢,就好象灵魂深处最疼痛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用手一点一点地慢慢撕开,鲜血淋漓,这时晏勾辰已经走到师映川面前,蹲下来轻抚师映川沾着草叶的黑发,师映川一震,既而缓缓抬起头来,这一刻,时间似乎都凝滞了起来,两个有着复杂恩怨情仇的人面对面地看着对方,师映川的眼神像刀子一般,冷冷嘶哑道:“你们之所以在之前一直不肯发动,宁可葬送那么多宗师的性命,也没有让他对我动手,从而暴露身份,目的应该就是要以此彻底耗尽我的底牌罢……他一直潜伏在我身边的这件事,我想,从始至终想必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而其他人,都被你们两个蒙在鼓里。”

晏勾辰微微一笑,他与师映川布满血丝的眼睛对视着,面上却依旧笑色淡然,道:“不错,的确就是你说的这样,先前之所以他没有夺取身体的控制权,对你出手,就是因为我们必须逼得你底牌尽出,映川,你这个人实在太过谨慎,无论什么时候都总是会给自己留下后路,而我们却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这次不能成功,那么也许以后很可能就再也无法找到机会了,所以,必须将你真正逼到绝境,在这种情况下,你如果真的再不能继续战斗,那么,我们才能够真正确定你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倚仗,然后才可以发动,一举成功……现在,他已刺破你的丹田,更有我传授的蛊术加以深固,你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晏勾辰面带微笑,笑容从唇角徐徐如涟漪一般扩散开来,然而那唇中吐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却都森冷冰寒得令人心悸,师映川听着,面孔微微抽搐,他望着晏勾辰,哑声道:“真是深谋远虑,玩弄人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我输得果真不冤……”

晏勾辰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在师映川看似木然但实际上恨毒到极点的目光当中,缓缓站起身来,继续微笑说道:“没有办法,面对你,没有人敢掉以轻心,我们花了这许多年才终于布成此局,除你之外,世间没有第二人值得我们如此。”

“哈哈哈……”师映川忽然仰首而笑,他望着天空,不是大笑,而是轻声笑着,疲惫而冷漠,其中既没有什么撕心裂肺的的痛悔,也没有任何激愤不甘的控诉之意,他只是这样笑起来,然后就重新看向晏勾辰,道:“这一次,我心服口服。”说着,目光移动,终于望向一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高大男人,他如此望着连江楼,这时候他的情绪似乎已经稍微恢复了平静,至少看起来是这样,没有什么激动的表现,师映川安静看着这个男人,这个带给他这些年甜蜜幸福时光的宿命纠缠之人,而对方也在看着他,彼此用眼神做着复杂的交锋,片刻,师映川开了口,声音听起来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你很了不起,用这样匪夷所思的法子来打败了我……说实话,当年知道你失去记忆,我一开始还是不很相信,观察了你很久,直到那一年你我外出遇袭,你豁出性命救我,我才真正对你放了心,再也不怀疑你……所以,现在想来,那次遇袭,应该就是你们演的戏罢,为了让我真正信任你。”

“……不错。”一直不言不语的连江楼终于开口出声,他表情平静,神色如常,是那样熟悉,又隐隐陌生,他语气没有波澜地徐徐说道:“作为主体意识,我可以随时在不惊动新生意识的情况下接管这具身体,暗地里通过某种方式与晏勾辰联络,当年你我遇袭,对方带队之人就是晏勾辰,经过那一次,我彻底赢得了你的信任。”

“果然是这样啊……”师映川听完,低低一笑,太过复杂也太过庞大的负面情绪在胸口激荡,搅和成万般苦涩滋味,眼前连江楼的面容仿佛模糊了,师映川再也看不透这个男人永远波澜不惊的冷漠皮囊下,究竟是怎样的心思,这时就见连江楼微垂眼睫,淡淡说道:“作为分化出来的副体意识,‘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因为我的缘故,‘他’对你天然就有好感,这种感情发自灵魂,确保他日后必然也深爱于你,将一切情感都疯狂地倾注在你身上,从而也必将得到你全无保留的信任与感情。”

师映川听着这些,只是笑着而已,他看了连江楼一眼,面对此刻依旧平静的这个男人,他忽然不想说什么了,目光停留在对方的胸前,那里牢牢绑着裹成一团的死婴,他们两个人的亲生孩儿,师映川看着严严实实包起来的孩子,轻笑道:“其实刚才在生下孩子之前,你应该已经可以确定我没有底牌了罢,而你却没有动手,想来还是对我们的孩子有着感情,想要让他顺利出生,对罢。”连江楼闻言,低头看了看胸前牢系的小包裹,睫毛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木然的表情也让他的心情令人辨不分明,只听连江楼沉声说道:“这孩子是你我的亲生骨肉,我对他的期盼之情是真非假,他是你留给我的礼物,我自然会尽量让他平安降生。”

“……只可惜,他已经死了,你知道我在战斗的时候一定会拼力保护他,所以你不会很担心,但是很讽刺,他偏偏就是死去了,活生生地就在我腹中的时候就死了,你得到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这个孩子,宁神通,就像当年他的姐姐、我们的女儿灵犀一样,早早夭折。”师映川冷然说着,他血丝满满的眼睛里充斥着凶厉暴虐,又是深深的绝望,灰黯的面容上是死寂一般的木然,他死盯着连江楼的脸,短短数息之后,突然就大笑起来,边笑边道:“连江楼,我现在就告诉你一件事!知道当年我们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吗?哈哈哈……她根本不是一生下来就自己夭折的,是我!其实之前晏勾辰说的对,我之所以自动废掉了那门功夫,就是因为这功夫对孩子不好……不,不仅仅是‘不好‘这么简单,它其实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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