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见我多妩媚_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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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与闻蓉坐在屋中说话。屋中烧着炭,窗户在他们进来时,就已经关上了。侍女们进出地为二人倒茶,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不打扰他们。闻蓉坐在案边,静默不动,看对面的少年不太熟练地洗杯倒茶。

此年代,茗饮的规矩还只流传于世家大族中,外头也有茶肆,但讲究绝没有世家大族里的这样程序繁琐。李信从外头来,对他们这些毛病不太熟。但是他手指修长,指节圆润,做起这些来也没显得手忙脚乱。

少年该是一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

闻蓉沉默地想着。

她看到那只雪白的猫,从窗外爬进来,喵了两声后,见没人理,就跃到了桌案上,舒展着身子,悠悠闲闲地在案上走来走去。阳光照在猫身上,一团灿灿的白。

闻蓉仍一心一意地看着少年郎君。

到李信捧茶给她,对她笑了下,“做的不好,见笑了。”

闻蓉口上轻声“哪里”,接过了他手里的茶水。清冽的水在她手中晃,她却压根不低头看,只看着少年。闻蓉望着他,“这些年,你从来没想过回来吗?”

李信说,“我一直在外头,忙我自己的事。我不记得这里的一切了,直到李郡……他找到我。他说你很想念,是么?”

闻蓉笑了笑。

她气质娴雅,笑起来非常的温婉,像山脚下静谧的一汪清湖。没有溪水那样的清澈明亮,那是独属于未经人事的少女才有的天真烂漫;闻蓉已经不是少女了,她经历了太多,她想过太多。岁月让她癫狂,也让她在癫狂中疲惫并沉寂。

在闻蓉的凝望下,李信身子前倾,眼中映着她的影子。她发觉少年的眼睛黑白分明,分外的吸引人。当他专注看人的时候,你的魂魄都容易被他吸走。李信说,“你一冬天都在忙着那些花?你喜欢养那些?”

闻蓉说,“不是。以前喜欢,现在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李信便笑了,露出的白牙,晃了闻蓉的眼。闻蓉死气沉沉,她住的地方也沉沉无生机。但李信坐在这里,笑起来的时候,就将春意带给了这片严寒之地。他说,“那我日后便过来陪你说话,陪你打发时间吧。”

闻蓉惊讶了一下,“这是不务正业。”

李信便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每一样我想做的事都会做好,你不必忧心。你想做什么呢?我来陪你。”

“我能做什么?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

“养好身体,出去走走转转。他们说你精神不好,我看着也是。整天待在这么小的天地,你没有闷死,已经很厉害了。”

闻蓉便又笑了。

守在门口的侍女,发现自李信到来,夫人已经笑过了好几次。

闻蓉垂着眼,问,“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呢?”

李信温和,“时日很长,我慢慢告诉你。”又问,“那你呢?”

“我也慢慢告诉你吧。”

停顿了很久,闻蓉说,“你来了,是再也不走了么?”

“这也说不准啊。您总不至于想把我绑在身边,走哪带哪吧?”

闻蓉便笑,“不至于,不至于。”

自始至终,少年与夫人,坐在窗边说话。他们对着话,听着对方的生活。气氛很好,闻蓉一直听着李信侃侃而谈。她没有如李郡守所想的那样充满戒备心,她也没有要求看李信后腰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胎记。她望着这个少年时,很平静地接受了这就是二郎。

而这一切,有机缘巧合,也有李信故意引着的原因。

机缘巧合是闻蝉之前对自家二表哥的形容;李信刻意的,是那只猫,是他出现的时机,是说话的内容。

闻蓉的神志非常的脆弱,所以他不敢大意,不敢让她有一丝疑虑。他一直算着闻蓉的各种反应,如之前他还是混混时,想求闻蝉那颗心时,他算着如何让闻蝉喜欢他。

他尽最大本领,揣摩闻蓉的心态,揣摩李二郎应有的心态,让这场见面,变得平静,变得理所应当。

他于算计中,心中也怜惜闻蓉。

李江已经死了。

被阿南所杀。

李江心胸狭窄,也不是什么好人。李信确认,即使阿南不杀李江。李江再那么走下去,总有一日,李江也会死在他手中。

不论是左是右,李信和李江,在间接上,都是对立的。

他们都不无辜。

最无辜的,是苦苦等待的闻蓉。

闻蓉多么想念二郎,她见日地想。她想少年会长成什么样子;她也紧张,怕少年不想回来。好像李郡守觉得闻蓉会充满怀疑,实际上闻蓉并没有。她病入膏肓,而病入膏肓的人,抓住那一点,便不舍得放。

少年与妇人在下午说话,拉着手,温温和和地说话。说起这些年发生的事,也想问对方的生活,还要确认是不是会一直这样,再也不走了。一下午的时间,闻蓉问了好几遍“你还会走么”,李信从一开始的“说不准”,到后来的“不会”。她一遍遍问,他一遍遍确认。

忽有一瞬抬头,李信看到闻蓉眼中的泪。

他心头缩了一下,停顿了一下,起身坐到她旁边,问,“我想坐得离您近些,您不介意吧?”

闻蓉手指颤抖,被少年握住。她指尖冰凉,而他的手火热无比,有少年特有的血性。闻蓉鼻子发酸,几要忍不住落泪。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下午的日头煦煦,李怀安走进院子,先看到几位侍女坐在回廊下逗着猫。那只猫还是那么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侍女们都轻手轻脚地起来,跟郡守行礼,那猫只是哼了一声,就扭过了头。雪团儿又想跳上窗,进去看那对说话的人了。它没有跳上窗,因为再一次被机灵的侍女捉住尾巴,提了出来。

老嬷嬷跟主公请示道,“女君在与二郎说话。女君很喜欢二郎,二郎待女君也非常细心。风大了,二郎还让人给女君披衣,扶女君进屋说话。主公不必忧心。”

李郡守没有吭气,他惯来不怎么吭气,大家都习惯了。

他站在花圃边,模模糊糊的,已经看到了窗前的光影,看到了坐在光影中的妻子和少年。

多少年时光从中走过。

多少人留得一心凄凉。

而时光静静过,有些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等到;有些人,却越过千山万水,巧合地走到了这里。

茫茫大雾中,当从黑暗中走出来,又是多么的心生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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