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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风_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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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及至此,他脸上的笑意立刻又加了一层,并且绕过写字台走到叶雪山面前,要做更亲切的交谈:“若是挨骂也能发财,我倒很愿去做这笔买卖。说来说去,还是令兄热诚。”

  叶雪山不置可否的一挑眉毛:“热诚归热诚,可是性子也太严厉,让我不敢多去领教。”说到这里,他容光焕发的对着金鹤亭一笑:“金先生,我来向你打听打听,近来可有什么赚钱的路子吗?”

  金鹤亭审视着他:“赚钱的路子?哪一方面?”

  叶雪山答道:“让我去干实业,那自然是不可能。只是我现在手里有些用不上的余钱,存在银行里是没什么意思,如果能在哪里入一股子,跟着赚一点钱,就很好了。”

  金鹤亭是个靠钱生钱的人,只恨自己资本不够雄厚,如今听了这话,自然眼前一亮。偏巧半大孩子端着冰镇碧螺春走了进来,一边放茶,一边对着金鹤亭使了个眼色。叶雪山在一旁看在眼中,知道对方这是验过支票了。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他不动声色,只做不知。

  

  金鹤亭,因为越发摸不清叶雪山的底细,所以决定请他去曙街吃一顿迟来的午饭。叶雪山起身笑道:“吃饭,我很同意;不过让我来请。否则的话,我这就告辞了。”

  金鹤亭倒是不在乎一顿饭,但是很喜欢叶雪山这股子大大方方的爽快劲儿。取出房契交还给了叶雪山,两人说说笑笑的并肩走出,同吃日本料理去了。

  

10

10、心窍 ...

  叶雪山和金鹤亭坐在一家料理馆内,边吃边聊,谈笑风生的混过了一个下午。金鹤亭既然能在日租界里开俱乐部,必定背景复杂、势力强大,不会是位纯良的正经商人。他很想通过叶雪山去结交一些军界人物,所以这时摆出掏心窝子的老大哥姿态,把自己那本生意经真假参半的讲了一遍。叶雪山不动声色的侧耳倾听,心中则是暗暗惊叹,就觉自己实在是个废物,遍地的黄金白银都被人家捡去了,自己还像叫花子似的四处弄钱、傻玩傻乐呢!

  两人各怀心思,越说越是友好。而叶雪山愁苦了这么些天,如今终于拨云见日,便要由着性子玩上一场。金鹤亭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精通一切摩登的娱乐,这时就提议去找几个女朋友跳舞;叶雪山一抖身上长袍,却是笑道:“改日我换了西装再去吧,今天这个穿戴,不大适宜进跳舞厅。女朋友也不必找,大热的天,我不耐烦哄人。不如你找个幽静点的地方,我们过去斯斯文文的混一晚上。”

  金鹤亭和他谈得愉快,所以兴致高昂,听他言语也都有理。两人坐上汽车一路风驰电掣,不过片刻的工夫,便是到达了一处倚红偎翠的风月场中。男子到了这种地方,有钱便是大爷;美貌姑娘们识情识趣,那种温柔体贴,和女朋友们相比,又是一番滋味。叶雪山歪在一张精致的烟榻上,嘴里嚼着海棠干。一个十六七岁的娇俏姑娘侧躺在他怀里,捏着签子挑了烟膏,正在专心致志的烧烟泡。

  金鹤亭吸了一阵鸦片烟,然后意犹未尽的又叼上了烟卷。扭头望向叶雪山,他从嘴角挤出话来:“这并不是件急事,你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再谈合作。”

  叶雪山饶有兴味的抚摸着姑娘的细腰圆臀,同时含着糖块笑了一下:“要说快,还真是快不了。我刚被大家兄狠骂了一顿,如今至少也得在家里缓上一个礼拜,才有勇气再去找他。”

  金鹤亭笑道:“官打民不羞,父打子不羞。所谓长兄如父,骂一顿也没什么。”

  叶雪山对于食色二事最有欲望,慢慢俯身把姑娘压到怀里,他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姑娘红着脸扭了一下,轻声嗔道:“方才都说过了,大爷也不仔细听,现在又问。”

  叶雪山把耳朵凑到对方唇边,挤挤蹭蹭的笑道:“你悄悄告诉我,我一定永远记着。”

  姑娘看出他不是个老实人,笑着攥了小拳头捶他。金鹤亭含笑旁观,认为这一对人相貌齐整,闹也闹得十分好看,像一段打情骂俏的风流戏。

  

  翌日清晨,叶雪山独自开着汽车回家。打着哈欠驶出日租界,他正是扶着方向盘昏昏欲睡,不想忽然斜刺里窜出一辆汽车,险些和他顶头撞上。刺耳的刹车声音同时响起,叶雪山吓得寒毛直竖,正要打开车窗探头出去质问,哪知对方那边后排车门一开,却是跳下了一个吴碧城。

  吴碧城穿着一身整洁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像个小绅士的标准像一样。他记得叶家的汽车牌号,方才随着惯性向前一冲,正好透过挡风玻璃看清了号码。高高兴兴的下车走了上去,他在清凉的晨风中开口唤道:“子凌,真是难得,你怎么起了大早上街来?”

  叶雪山一见来者是他,立刻收敛怒气,也下了汽车:“小东西,方才差点被你撞死了。”

  吴碧城笑着向他一鞠躬:“我家的汽车夫是个愣头青,你别见怪,回去我教训他。”

  说到这里,他抽了抽鼻子,发现叶雪山身上特别的香,并且不是香水气息,而是脂粉味道。叶雪山素来连雪花膏都不用的,怎会骤然芬芳到了这般程度?

  吴碧城起了狐疑,又去细瞧他的衣着模样。看来看去,一张小白脸就沉下来了,气哼哼的咕哝道:“哦,原来不是大清早上街,而是大清早回家。你可真够不学好的。”

  叶雪山当即笑了:“碧城,你不是只要我的灵魂,不要我的肉体吗?”

  吴碧城低头站在街上,不出声,也不看他。叶雪山压低声音,继续笑道:“宝贝儿,你哄哄我,我一高兴,就不和别人鬼混了。”

  吴碧城听他说话,总是又气又笑,蚊子哼似的反问:“你想让我怎么哄你呀?”

  叶雪山答道:“今晚你到我家里来,我细细的告诉你。”

  吴碧城一甩手,面红耳赤的转身回到车上,催着汽车夫快些发动汽车。叶雪山不做好事,也不说好话,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索性狼狈逃走。

  

  吴碧城回了大学,上午上了一堂英文课,课上心不在焉,全然不知教授讲了什么。到了下午,他和几名学生干事留在教室里,为一场展览会撰写英文说明。旁人都是有说有笑,唯独他魂不守舍,写个单词要发一阵子呆,翻开词典又发一阵子呆。一名女学生见了,便是问道:“密斯特吴,你的精神好像很不健旺,是不是身体不大舒服?”

  吴碧城放下了铅笔,嗫嚅着答道:“是、是有一点昏沉,也许是中暑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笑:“密斯特吴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还要衣冠楚楚,想不中暑都难。”

  吴碧城也跟着笑了,同时借着中暑名头推掉工作,也不等家里汽车来接,坐上黄包车直奔洋行。如此奔波了一个多钟头之后,他满头大汗的来到了叶公馆。

  他进门时,叶雪山长长的躺在客厅沙发上,正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通过电话和宋家小姐调笑。眼看吴碧城汗津津的走进来了,他只抬手一招,又向内略一挪身,示意吴碧城过来坐下。

  吴碧城身不由己的走了过去,耳中听他满口发出甜言蜜语,心头不由得就是风一阵雨一阵的难过。及至他贴着叶雪山坐下来了,叶雪山把一只手搭上他的大腿,同时对着话筒笑道:“公债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当然是只有一个你,这还有什么疑问吗……总之我先行谢过,其余的礼数,见面再补吧……达令,拜拜。”

  亲亲热热的说完最后一句话,叶雪山挂断电话,坐起了身。因见吴碧城的鬓角短发都被汗水打湿了,他便端过茶几上的冰凉饮料给他喝,又掏出手帕,亲自为他擦汗。

  吴碧城喝了一口饮料,然后放下杯子,迟迟疑疑的开口说道:“我给你买了一件礼物,不知合不合适。”

  叶雪山饶有兴味的凝视了他:“礼物?拿出来瞧瞧,不合适也没关系,我先领你这份情意了。”

  吴碧城侧过脸去,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小盒子打开来,丝绒衬里上赫然嵌着一枚钻戒。虽然客厅窗帘低垂,然而借着偶然漏进的一线阳光,还可看出钻石璀璨,嵌在白金托子上,闪闪烁烁十分醒目。

  “哟。”叶雪山惊讶的叹了一声:“送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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