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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龙印_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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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魏昭玩味道。

下一刻那长老被雾气抓住了脚。

他没做出什么反应,周围的人也没来得及动,就见得他脚下黑雾一涨,宛若水中巨鱼大口一张,猛地将他吞了下去。

“在下面待了十年,总有些地主之便。”魏昭和蔼地解释。

这里是魏昭的主场。

精通阵法的汪真君说得很有道理——在一般情况下。她经验再怎么充足,也没见过魏昭这样携着半身恶念还没死没疯的奇葩。魏昭固然不能直接调用玄冰渊之力,但他能当为虎作伥里那个伥鬼啊。

陆真人的慈悲面目彻底崩塌,她终于明白落到此等田地,性命全在魏昭手中。而魏昭现在不动手,只是猫戏耗子,光弄死她不甘心。

冰盖底下突然传出一声惨叫。

正是那长老的惨叫,开始还带着咒骂,很快有几句央求,最终又归于歇斯底里的哀嚎。堂堂一个金丹修士,在几息之内没了全部颜面,只剩下狼狈凄厉的惨叫。

“魏施主!为何下此毒手!”智和法师面含愠色。

“我没下毒手。”魏昭笑道,“我只是让这位长老体会一下我的感受罢了,他不是理解我吗?”

你知道有苦衷,但不能放人一马吗?

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你怎能如此没有风度?

放屁。

嘴皮子一碰便站到了道德制高点,你不是我,你没尝过我的苦痛,又如何有脸谈理解,又哪里配替我说原谅?魏昭在玄冰渊下待了十年,被瘴风吹了十年,被世间之恶腐蚀了十年,分分秒秒皆是血泪,说出来却只有几句话,写出来只是背景当中一行字,当不了多少谈资。

哪怕是《捕龙印》里的三百年,也有无数道德之士轻飘飘一句“虽有苦衷……”,也有听众说“不过如此”。那些听说过魏昭的后生才俊骂他意志浅薄,换做他们一定能驾驭这股力量,回来继续当乾天谷的弟子——嗐!有“魏昭”这样的身份地位力量,做什么要毁天灭地?他吃饱了撑着么?他们未尝过从云霄到地狱是什么滋味,根本没吃过苦,也不认识魏昭,却能在千里之外百年之后指点江山,盖棺定论。

惨嚎声停了,没有真龙之躯,金丹期的道修也在下面活不了多久。尤其有魏昭放下去的恶念领路,下面的东西如同等候开饭的鲨鱼,快若闪电地将猎物啃食殆尽。所有修士皆受震动,除了愤怒和兔死狐悲之外,有几道神识悄悄地锁定了陆真人。

正道当中好人居多,不过刚才被爆出恶念之声的那几位,显然在危急关头不介意损人利己。

“公良至!”陆真人突然扬声道,“难道你就看着他对为师动手吗?”

“难道良至还会站在你这边不成?”魏昭讥笑道。

“你女儿叫公良曦吧,真是个伶俐的孩子。”陆真人说,“真没想到你与那位周幼烟姑娘如此亲近,在自己的草庐上故布疑阵,反而把孩子交给她。”

公良至猛地看向她。

陆真人笑了,她笑得气定神闲,仿佛刚才跑掉的底气又跑了回来。这位掌门人威严地看着徒弟,说:“公良曦如今在你师兄那里做客,为师魂灯一灭,小姑娘难免要下来陪我。”

魂灯与修士的魂魄相连,魂散则灯灭,能像魏昭一样半个魂魄消散依然活蹦乱跳的特例万年难见。

在陆真人说完这句话后,那边的修士们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陆函波这话说得毫无遮掩,赤luoluo拿弟子女儿的性命相胁。哪家正道掌门会在出门斩妖除魔前提前吩咐,抓好徒弟的亲眷作胁?恐怕刚才魏昭所说的并非假话。

那么,杀死白仙儿的凶手是否也如魏昭所说?那些恶念的真假呢?

傅清宁惨笑一声,脸色差得像个死人。

第54章

那边的十七宗联军们一动没动,但身在其中的修士都能感觉出来,陆真人身边的那些人,多多少少都提起了戒备。

以异族炼器已经是常态,在屠龙之战中昧下真龙之气虽显小家子气,但也不是多大罪过。然而将养育多年的弟子当做炼器材料,如今又以弟子亲族加以胁迫?道门正宗当中,师徒亲逾父母子女,就算徒弟身为异族,这也是彻头彻尾的魔修行径。为炼制一法宝能隐忍策划两百余年,还能博取师徒情深的名头,想想便虚伪险恶得让人心寒。

谁愿意在此时与这样的人站在一道?这样的修士为了存活,什么都做得出来。

陆函波能感觉到周围修士的目光,心知自己的名声已经毁于一旦。等这些同道离开这里,墙倒众人推,她大约不止身败名裂。但那又如何?总要活下来才有以后。陆函波破罐子破摔,反而镇定了下来。

“我寿数将尽,本来就没有多少日子好过,可怜那小小孩童,难道要为我陪葬吗?”她再次重复道,又像在劝诱敌人,又像在用保命符安慰自己:“两位,意下如何?”

一时间一片沉默,只有智和大师闭上眼睛,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半晌,公良至终于开口道:“如果放师尊出去,师尊就会放过曦儿吗?”

“那是自然。”陆真人回答,“我可以立心魔誓言。”

她眼见公良至松了口,心中不免松了口气,觉得事情十拿九稳。公良至深深地看着师傅,说:“我不信。”

陆真人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仿佛看见胜利的曙光又被打落回去,几乎压不住声音里的怒火:“为师会立心魔誓言!你……”

“我不信。”公良至平缓而笃定地说,“心魔誓言只会让人再无寸进,心魔不定无法渡劫,比起生死大事,您并不在乎修为。您脱身以后会放掉曦儿吗?还是会变本加厉,要加上添头,让我或阿昭用自己来换?”

公良至摇了摇头,不等陆真人辩解,又说:“纵使您现在没这个意思,等您回去以后呢?您准备两百多年的结果近在眼前,恐怕不甘心看我们离开——您这些年来任由我四处游走,一定是有办法能找到我的行迹吧。等您回去,只怕我与魏昭再无宁日。”

“你难道要为别人让女儿去死?”陆真人不接公良至的话,咄咄逼人道,“公良曦若因此而死,你就是杀她的凶手!”

“下令的是师尊,动手的大概是师兄,我为何要将罪责背到自己身上?我只恨没能将她藏好,还连累周道友。”公良至回答,目光一片平静,“何况,与您有仇怨的是魏昭,我哪里能替他做主放你离开。”

陆真人咬牙切齿,目光急急转向魏昭,却见刚才开始一直无话的魏昭目光空茫,咬紧牙关,又像在挣扎又像在神游。陆函波念头一转,猛然抓到了救命稻草,喜道:“法师!”

发出绝技后一直在回气的智和法师向前踏了一步。

他锡杖一敲,作狮子吼:“魏昭,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锡杖上十二银环悉悉作响,佛光四射,将鬼气森森的一方玄冰渊点亮,光华中似有梵唱。在他身边的修士纷纷神智一清,心思动摇者感到清风拂面,心有鬼蜮者只觉被当头棒喝,连几个元婴真君都缓和了脸色。锡杖下金光渗入玄冰渊冰盖,顺着魏昭刚才探过来的黑气飞速逆流而上,如同火苗顺着灰烬爬升。

公良至阵盘急转,微不可见的大阵转眼变了几变,嘣!他们之间的金光与黑气瞬间被拉伸扭转,像被拉扯到极限的皮筋,齐齐断裂开来。然而渗透的速度要比断裂快上一分,一缕金光已经钻入魏昭体内,像往起伏不定的天平一边加了个筹码。

魏昭半个身子弓了起来,利爪向自己眼中抓去,被公良至生生抓住了。只见他一双眼睛霎时睁到极限,眼珠在眼眶中飞快转动,竖瞳上下左右看个不停,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仿佛在看什么虚空中不存在的、速度加快了千百倍的东西。公良至心中一紧,神识探去,如泥牛入海,险些把自己也牵连进去。他蓦地转头,那老和尚身上金光闪烁,目含慈悲。

雷音寺的绝技六道轮回,岂是让人脚步踉跄一下就能撑过的?它润物细无声,唯有爆发之时才有此等声势。

“公良施主,”智和法师道,“老衲观你身上并无血气,屠杀之事与你无关。你又何苦一错再错,以至于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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