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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龙印_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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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吗?

不!绝不!他的神魂在驱壳中嘶吼,疯狂地挣扎,调动起这具伤痕累累躯体中的每一分力量。魏昭觉得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快要把他煮烂成一锅肉糜。他丝毫不曾停下,直到他从这层皮囊中冲了出去。

从人的皮囊中。

他的骨骼不断拉伸,碎裂又生长。他的皮肤撕裂成无数碎片,下方有坚硬的龙鳞覆盖。这条黑龙的嘶吼饱含着痛苦与愤怒,能让山峦碎裂,能让空气凝滞——哪怕只有一瞬间。

公良至的大阵碎裂了,尖锐的剑气甚至划破了他的脸颊,但就在此时龙的爪子后发先至,剑网在他手中好似蛛丝。他抓住了剑,抓住了人,那个人可没有他的剑结实,许多根骨头在龙的利爪下轻易折断,好似顽童手中的枯柴。周向阳飞了出去,像块被踢飞的石头,砸断了几颗树木,滚落到一个树桩边上。

在华灯散的帮助下,他脸上依然不见痛色,大概要再过上几息他才会昏过去吧。周向阳踉跄着站起来,他的脸色更比忍受剧痛更差,好像刚才的功败垂成让他的整个人生失色。黑龙注视着他,鳞片合着血落下。强行二度化形的效果比魏昭以为的更糟糕,他像个浸了水的泥塑,既变不回人形,也维持不住龙形。

“够了!”魏昭从喉中低吼道,“我半柱香内就会身死,你亦再当不了修士。事到如今,纵使你得到了天命,又有什么好处?”

周向阳吐出一口血与几颗牙齿,他反倒镇定下来,说:“你猜我这柄剑叫什么?”

魏昭皱了皱眉头,可惜那颗龙脑袋上很难看出来。

“此剑名为玄黄。”周向阳昂首道,“龙血——玄黄!”

他的脸上出现了殉道者般的光辉,整张面孔都亮了起来。不,这不是个比方,周向阳浑身上下都亮得不正常。公良至一脸骇然,黑龙弓身欲扑,然而在此空间中没有任何人和物能够动弹,只有周向阳越来越亮。

剑心自爆。

它是夺天剑抄中最后一式,能引爆剑修的剑心乃至剑道。它一旦发动,自爆者的剑心与魂魄便会粉碎,化作无数锁链,死死链接方圆一里内所有生灵的魂魄,让这范围内的任何生物都无法逃脱。待蓄势到了极点,轰!方圆百里内,大概都要被夷为平地。

周向阳只是个筑基修士,他的夺天剑抄也没修炼得多上道,但要拖三个同样是筑基期的重伤修士一起神魂俱灭,这阵势已经足够了。

“为什么?!”魏昭在链接中听到公良至歇斯底里的质问,“你为什么非要杀我们不可?!”

“邪魔外道,人人得以诛之。”那剑修又一次死板地回答。

“我们什么都没做!”公良至愤怒地说,“我与阿昭这十九年来手刃之人无一无辜者!所做之事无一招致恶果!”

“未来会做!”周向阳狂热地说,“魔龙魏昭出世,世上有数以千计的修士要丧命!有成千上万无辜百姓被殃及,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我周向阳宁可与魔修为伍,宁可不得好死、神魂俱灭,也要将此等魔头扼杀于襁褓之中!也要为万千枉死者复仇!”

“你凭什么这么说?那种事还没有发生过!”公良至诘问道,“阿昭何曾犯过一桩罪状?他何曾做过一件坏事?你不过为了一个根本没发生过、根本不见得成真的未来就要残杀无辜的好人!无罪而诛,谁给你这种资格?!谁准你代表那些还不存在的枉死者?”

咔嚓!

公良至的声音好似一把插进脑中的冰刀,又像个响亮的耳光,突然间让魏昭坐立不安。他心慌意乱,从面前的危机中脱离出来,后背一凉,脑子一懵。

“你当自己是多了不起的殉道者?你当自己是世界上最有苦衷、最有资格杀戮无辜的人?”公良至的声音冰冷地审判道,“我呸!你只不过是个自欺欺人、故步自封、傲慢愚蠢的懦夫罢了!”

第67章 番外-师姐眼中

  陆函波陆真人有四个徒弟,大弟子白正云乃是个八面玲珑之人,门中子弟无不拜服,今后九成九会继承师傅的衣钵,成为乾天谷下一任掌门;三弟子公良至、四弟子魏昭合称乾天双壁,皆是良才美玉,毫无疑问是修真界最新一辈弟子当中的佼佼者,将来亦会成为乾天谷的中流砥柱。宁采珊这位二师姐在她的师兄师弟当中,显得不起眼极了。

  宁采珊擅长炼丹,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侍弄药草上,没准当初拜入药王宗更好。她根骨也算出众,可惜远不能与两位师弟相比;她人缘虽然不错,却不擅长施恩,又缺乏机变和野心,既不能为师傅分忧,也不能给师兄打下手。宁采珊固然是个修为不错的炼丹师,可乾天谷家大业大,哪里缺一个炼丹师?陆真人大概对收错徒弟大感失望,待她不冷不热。

  宁师姐对现状并无不满。

  她像一棵树,扎根在她的药园里,修行,炼丹,种药采药,与前来拿药的同门聊一聊,沧浪峰上只有师徒三人时她就过得不错。后来有一天,药园外哼哧哼哧爬上来一个小孩儿,日子变得更热闹了。

  魏昭第一次上药园那会儿,往药圃里东张西望半天都不喊人,被看守药园的仙鹤当成贼啄,追撵得鼻青脸肿,险些没掉下山去。宁采珊一袖子把他捞回来,换来一阵大呼小叫。魏昭嘴上不停地赞了仙鹤守卫如何称职,又夸师姐功夫了得,这才开始介绍自己是最近上山的小弟子。他马屁拍了一炷香时间,搓着手问那边围栏里的果子能不能吃。

  他挤眉弄眼做出一副夸张的怪相,偏生长得粉雕玉琢,装出这副猴头模样也不惹人讨厌。“我在山下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果子!和玛瑙珠似的!”他比划着,感叹道,“这儿可真是人杰地灵!”

  “这可不能吃。”宁采珊摇头道,“金乌果药性爆裂,空口吃下会爆体而亡。”

  “吓!金乌果有这么大吗?”魏昭张大了嘴巴,惊奇地说,“我读过图鉴,三叶三足是像金乌树,可金乌果怎么会长得这么漂亮?”

  宁采珊笑道:“自然是嫁接了数次,才让果实大了一倍。”

  “是宁师姐种出来的啊,太厉害了!”小师弟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宁采珊,一脸的崇拜。

  宁采珊没有多少优点,惟独种药炼药算得上得意之处。她被搔到了痒处,又喜欢对方的好学,随口的解释变成了攀谈,而这方才小皮猴似的爬上爬下的童子意外耐心,居然听着她讲了一大堆扦插与育种的故事。魏小师弟惊叹不已,询问与夸赞都很真情实感,留了一炷香又一炷香。最后宁采珊亲自将他送了回去,还附送一颗炼制过的金乌果(这东西虽然不能吃,却能当成暖手袋把玩)和几颗可以吃的五叶莓。

  第二天魏昭又来了,还带了十块灵石。他对宁采珊笑嘻嘻地告罪,说昨日自己其实和几个看他不顺眼的弟子打了赌,说能在药园待上一个时辰,还能偷摸里头的药材下去。

  “我一看鹤兄那威武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藏不住啦!”他对着远处的仙鹤拱了拱手,抛过去一颗极受灵兽欢迎的肉丸子,仙鹤骄傲地昂起头鸣叫了一声,一口吞下了礼物。魏昭转回来,又对着宁采珊说:“于是我想啊,哪怕要马上被赶下去,也要在那之前看个够——这儿太美了,这些灵药比林园还好看!我非得和种植出它们的厉害园丁聊一聊不可。亏得师姐心善,非但给我解惑,还赠我灵果呢!”

  他手里拿的十块灵石便是获胜后的赌注,声称自己有幸得到师姐指点与馈赠已经万分荣幸,当以此为谢礼。宁采珊哑然失笑,点了点他的脑袋,说:“师姐还贪你那点灵石不成?”

  “师姐不要是师姐好心,我却不能忘恩负义!宁师姐无意间助我一次,让我免于皮肉之苦,大恩大德无以回报!”魏昭大义凛然道,可惜这么个小豆丁,那张小脸怎么装严肃也装不像。宁采珊把灵石扔回他怀里,故意拿满是泥巴的药锄抽了小师弟的屁股,把他抽出了药园。

  “你这小滑头,回去吧。”她笑骂道。

  这天下午便有练气弟子来药园求见宁采珊,举报新晋弟子魏昭偷窃灵药。宁采珊遥遥传音说那是她送给自家小师弟的,见都没见这些人,便让仙鹤把他们踹了出去。

  鹤童子踹得十分卖力,它显然也挺喜欢那位小师弟。

  宁采珊对魏昭的第一印象,便是个十分聪明的小滑头。这小子善于投人所好也善于不动声色打小报告,算计当中又有诚意,并不让人讨厌。她心想,等小师弟长大,大师兄也能得一助力了。

  小师弟魏昭的造访不是一锤子买卖,他实在精力旺盛,时不时会来药园走一遭。他和宁采珊聊天,向她请教,也给仙鹤守卫带吃的玩的,后来鹤童子欢迎他和欢迎宁采珊似的,亲热得不得了。不过大师兄意外与小师弟不太感冒,反而是那个上山后总在闭关的三师弟,和魏昭一日日亲近起来。

  倒也不让人惊讶,三师弟与四师弟年龄相近,而区区晚一年上山的时间差,对于修真者来说几乎不存在。魏昭的故事里逐渐出现了公良至,故事里的公良至从相见恨晚的主角变成无处不在的背景。哪怕这位小师弟的舞台从沧浪峰变成了乾天谷,再变成山下的整个昆华界,来来去去的故事参与者当中,公良至从不曾远离。

  修心归来之后,魏昭和公良至一起来到了药园。

  魏昭随性而至,公良至则多半为公事匆匆来去,这还是宁采珊第一次见他们结伴前来。魏昭人未到声先至,“师姐姐姐——”的尾音拖得很长,把在翅膀下假寐的仙鹤惊起,飞去迎接了好一段路。小师弟走在前面,他的三师兄跟在身后,见前者打起招呼来如此随意,犹豫了一下,也没像以往带着师傅命令前来时一样拘礼。

  “师姐,想我们吗!”魏昭活蹦乱跳地说,“我们可想死你啦!”

  宁采珊口中说他油嘴滑舌,嘴上却忍不住带上了笑容。他们出去时还是两个小少年,历练归来后已经依稀有了青年人的模样,神采奕奕得让人看着高兴。她从芥子袋中掏出两个玉盒,分别送给两个师弟。

  “这是太清三灵丹,能镇定心神,解百毒。”她说,“正一养元丹,能恢复真气,比蕴灵丹效果好上十倍。你们出去时师姐没送上礼,现在便补上吧。”

  “多谢师姐!”他们齐声道,魏昭接过玉盒,又说:“道门十七宗门派大比还有三年,咱们有师姐相助,肯定能去筑基组得个头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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