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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_第7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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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邵英应.召而来,见了徐景昌便道:“不曾听过他的名号,半分印象也无。只怕是哪个野路子出身!”

徐景昌道:“如此手段,竟是天生?”

任邵英道:“总有些人生来便不同凡响。我还问了郡主,她亦说没听过。或是武举也未可知,但必定没有官职。”

周毅道:“有官职的人你都能记下?没有落了的?”

任邵英道:“多半能记得,有本事的更容易记。不独我没听过,郡主亦背过履历,再则钱先生与杨先生也不知。可见是横空出世了!”

徐景昌只得故作洒脱的挥挥手道:“无妨,便是知道履历,不过心里稍有底。没交过手始终不叫知己知彼!”说毕,再次死死盯着战场,注视着敌我双方的一举一动,不敢有半分松懈。

韩广兴想要偷袭,整个军队都保持着安静,显得城墙上的肉搏兵器撞击声听的尤其分明。任邵英心如擂鼓:“敌军竟是如此近了么?”八倍于己方的力量,他们是否能守住?

周毅严肃的点头:“王参将几人已去巡视。”

一声惨叫进入耳中,不知是敌军还是我军,任邵英呼吸急促了几许,牙关紧.咬,生怕自己发出的声音带着颤抖,索性闭嘴不言。

徐景昌紧紧抿着嘴唇,但凡武将莫不喜欢酣畅淋漓,如此防守最是厌烦。然而再烦也得耐着性子熬着,他后方有家人,有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南昌城,死守不是口号,而是真真正正的底线!随着徐景昌从东湖迁入南昌的驻军们多是流民出身,身无长物亦无家乡,一切一切全依赖着徐景昌,依赖着南昌的供给。因此虽然很累,但皆咬牙坚持!

战场有时候气势恢宏震耳欲聋,有时又屏声敛息鹬蚌相持。而后者比前者更难熬,因为前者只需要冲动,后者需要的则为冷静。愈冷静愈能思考自身安危,还不如血气上涌一鼓作气,砍的双眼发红怒发冲冠,甚都不想直至战争结束。

至后半夜,兵士们明显注意力无法集中,爬上来的人开始变多。尽管比起守军的人数,好似那杯水车薪,然而心里上的压力却不是按人数计算。疲倦侵蚀着反应能力,伤员逐渐增加,空气里飘散着污浊的血腥味,守军们不自觉的瞥向周遭,心惊胆战的看着袍泽倒下、被抬走。有胆小的几乎哭泣,此时此刻才知何为战场,何为杀戮!

敌人源源不断的出现,似没有尽头。周毅骑着马在城墙上监督,时不时帮手砍几个人头,略微安抚着人心。

终于熬到天亮,将兵们一夜紧张,险些累的瘫倒。鲜亮的朝霞撒向大地,徐景昌面无表情,冷静的吩咐:“他们彻夜惊扰,为的是耗干.我们的力气。不要慌乱,撤三成.人去休息,轮班守卫!守城打的是看谁能耗的住!人吃马嚼,他们不过叛贼,没有朝廷的支持,撑不了许久。八万人攻城都守着住,便可镇宵小。待打胜了仗恰是秋收,可加月例,亦可放假。”说毕,招来一个知事,道:“你们看着时间分派好任务,待他们休息完一轮在交班之前强调,他们身后有家小、有乡亲,他们浴血奋战,保护的是谁!”

知事领命而去。

城墙上的撤离显得有些慌乱,谁去睡谁留守,尽是磨牙。徐景昌攥着拳头,眼下的兵丁们才入战场,无法彻底理解规则。奖惩有度永远只是辅助,令行禁止只能是百战之师才能练就,他的兵离精锐还有很远。回忆着大同的点点滴滴,回忆着自己初对蒙古时的稚.嫩,强压下失望,许多事无法强求,初战到此境界,已是不错。

城内正在调整,韩广兴却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敌疲我扰之术,亦分了三成军队进行冲击!守军差点就乱了阵脚。戴适扯着大声喝道:“镇定!二三万人且打不上来!全特么给我按指挥站好!别逼我行军法!”

横眉扫过眼前:“怕死就别当兵!徐家军没有孬种!仪宾且立在城上,你们怕条卵!”

周毅看着乱象,心头火起,拼命压制!知道这帮菜鸟全没真上过战场,上回打蒋赫之流连练手都算不上,心慌易败兵,强忍着怒意四处灭火。城下敌军的嘶吼刺激着守军,王虎忍无可忍砍了几人,才恢复了些许秩序!战场如此残酷,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岂容得半点人心浮动?杀人立威必不可少!可手底下的兵皆是徐景昌带领几人一个个寻来、教导!是上下属,亦如手足。王虎亲手宰杀兄弟,心中痛楚难忍。方才所杀之人,他甚至叫的出名字,识得他的妻子。他在大同只领过小队,不过十来个人,还未练就铁石心肠,眼中水花转瞬即逝,低哑着声音道:“还有谁想死?”

整肃间难免分神,有敌军爬上了墙头。不远处的徐景昌见状策马奔来,一个漂亮的转身,三颗人头落地,鲜血飞溅在城墙上,形成斑驳的印记。不待众人反应,他便如同鬼魅般穿过守军,所到之处敌军尽殒。一队人毙命,阳光照耀下的刀刃泛着血光,竟只微微卷起。众人定睛一看,除却最先被砍头的三人,余者皆只擦过脖颈,刁钻至极!

呆滞只有一瞬,城墙上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徐景昌脊背笔直的骑在马上,随手把刀一丢,火.枪上膛,掷地有声的道:“挥军千里山河在,立名扬威传后人!”

冷眼扫过众人:“汝以为何?”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里,传来幼童阵阵哭声。庭芳有些艰难的哄着孩子,她换了一身起了毛边的破旧布衣,脸上还用黛青画了“烟熏妆”,全不似往常的模样。徐清认不出她来,从外头入到地道内,一直无法镇定。庭芳的奶.水还没退干净,但她在衣裳里头穿了细铜丝编织的软甲,无法解开衣裳喂奶。只得一面颠着,一面等着徐清哭泪了睡去。越是危机时刻,越不能被儿子的哭声左右。庭芳非常冷静,念歌谣的音调好似尺子比出来一般,一下又一下,沉稳而绵长。

新修的南昌城没有躲避的地道,但作为总规划之一的庭芳对城内可谓了如指掌。她自有渠道知道前线情况,知道战况胶着,便于凌晨三.点街面人最少的时候,带着孩子并丫头婆子躲入了君氏本家的地道。该地道直连到外城,万一城破,她有足够的时间逃离。城破的问题不愿去想,却又不得不想。希望徐景昌能守住,不单是一年的心血,更有徐景昌的安危。只要人活着,一切皆可重来。他们太年轻,资本雄厚,无所畏惧。

徐清哭的声嘶力竭,庭芳充耳不闻,胳膊如同铁箍一般抱着奋力挣扎的孩子。韩巧儿急道:“郡主,我抱着喂点子奶吧。”

庭芳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徐清刚吃了奶,她不能在此刻轻易把徐清交到任何人手里,徐清必须习惯她的怀抱。因为不知要在地道呆多久,而现实则是除了她,几乎没有人会用生命守护徐清。心腹们固然忠心,可她经历过战场,知道那一瞬的条件反射不为理智所控。而她从来不愿挑战人性的底线。多年前待陈氏如此,现如今待所有人皆如此。徐清总会哭累,总会镇定。地道相比毫无设防的都指挥使司安全的多,但是不是绝对的。她曾在大同的地道中遇袭,那么当敌军冲进了南昌城,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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