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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_第7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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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毅抽抽嘴角,郡主,你又开始忽悠人了!

庭芳看着周毅笑,不再废话。大道理书上尽有,随便拎出个读书人就能说一堆。佐以家常理短注解,慢慢的兵士们的思想就会发生变化。为自私而战固然悍勇,却远不如为天下苍生而征坚韧。人类这样高智商的动物能得以延续至今,就是因为每个时代每个种族,都会有那么多愿舍己为人的英雄存在,守护者庸碌的凡尘。

周毅暗叹,如此不按理出牌,没有知事他们这些粗人当真说到猴年马月去。不由佩服庭芳走一步看三步的本事。末了,实在忍不住问了句:“仪宾亦是如此想么?”

庭芳道:“他未必就想不到,只他比我厚道,想的更多的还是仁义,我则是算计。”徐景昌的可贵之处,就在于看得透龌龊,还依然想维持那脆弱的光明。

周毅笑道:“殊途同归了。”

庭芳止住这个话题,说起了另一桩事:“翠荣的嫁妆我已经备好了,你们择个喜欢的日子,把事儿办了吧。”

周毅的脸稍微红了红:“翠荣说不急。”

庭芳道:“她一个姑娘家,哪里肯表现的心急火燎?身契我已消了,她父母亦是家奴,殿下分府的时候人不够使,一家子买来的。其父母还在殿下府上,待日后你自己记得去求上一求,赎出来给个安生立命之处。”正儿八经的岳父母在奴籍,说出去不好听。将来须得安顿下来给个营生才周全。只此等小事她就不操心了,翠荣不是孩子,她心里有数。

周毅道:“多谢郡主。”

庭芳道:“旁的我不多说了,好好待她。两口子实在过不下去的也有,到时候报与我知道。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好聚好散我不管,欺负了我的人,休怪我不讲情面。”

周毅点头应了,他是不会要翠荣受委屈的,既要借着裙带往上爬,有些东西就必须舍弃。许多男人觉得振不了夫纲难以忍受,实则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振了夫纲又如何?不到九五至尊,到哪里不受委屈。他还有人生的野望,怎有心思计较家宅里的琐事!深知庭芳的精明,他也不做那漂亮承诺,低头冲庭芳行了个礼,告退。

京中的局面亦稳定了下来。侥天之幸,天佑五十四年蒙古大举南下,被赵总兵痛打回老家后,便陷入了部族混战。赵总兵暗戳戳的拉一个打一个,顺便趁着年景好的时候开开边贸捞点银子,差点没跟蒙古混成兄弟。因此这些年来蒙古一直掀不起什么大浪,九边压力锐减。废止九边是不能的,多少有些部族想打打草谷,但像过去那般陈兵百万就显得多余。正好京城被打的狼狈,圣上索性把五城兵马指挥司撤入内城维持治安,将京城城防交给了勇国公并手下的精锐。

九边驻军乃燕朝精锐中的精锐,蓟镇固然稍逊于大同,但放眼天下,能与之对抗的一个巴掌的数儿都没有。现若徐景昌对上勇国公,也只有被他砍的份。那些什么勇王忠王之流,就更不够看。京城渐渐恢复了宁静,只那物价是怎么都下不去了。

福王与勇国公郎情妾意,来往的极为密切。勇国公以皇子安危为由,将几个王府都保护起来。福王知道,那不过借口,真正保护的是他。勇国公的选择如此明确,九边其余的将领也开始向福王倾斜。统共九个总兵,赵总兵不消说,那是舅舅;太原何总兵一贯跟赵总兵好的穿一条裤子;加上摆明车马的勇国公,福王已占了三个。下剩的六个里,有想做纯臣的,有想再观望的,还有已对福王动了心的,不一而足,然而他们共同的选择是渐渐疏远了太子。

原先同太子交好,也只是相对于其他的王爷,他们跟先太子的关系亦不差。福王年纪太小,谁也没注意到他。现他长大了,仔细瞧瞧,都觉得不坏。太子往常与他们再好,最信任的还是身边的人,同九边关系微妙。福王就不同了,他舅舅是大同总兵,心腹是大同总兵的弟子。九边同气连枝,自然看福王更顺眼。反倒是京中戍卫成分复杂,首鼠两端。

福王早看出来了,京中的那起子绣花枕头他半点不想要,拉拢了勇国公才是正道。有了武将相持,又觉得赵贵妃真得老天厚爱。她那般的天真,随便搁谁家里就是个死字,偏偏进了宫,偏偏入了皇后的眼而不是皇帝。圣上那样不喜欢她,随便去了两回一胎就生了儿子,还是老幺儿,备受宠爱。等年纪大了挑儿媳妇时,什么眼光都没有,误打误撞选了严春文。严春文实在不值钱,然而严文春她爹就太狠了!翰林院掌院,若论起江湖地位,比首辅袁阁老都强。

至此时,福王终于羽翼已成。他抬头望向南方,徐景昌,我准备好了,你呢?

又是一年一度的秋收,却是比起去年为难的多。中间几个省里头只有江西戳了个徐景昌,不独把土豪打了,还制住了破家的县令们。故眼红的人比比皆是,不独蒋赫韩广兴,大大小小的土匪都盯着肥肉。盘剥下的农民们,也的确不知怎么生存。老老实实的种地,不过是被人当了粮仓。许多人并不想作恶,被局势裹挟着杀人越货。相比之下,安安稳稳生产的江西鹤立鸡群,怎生不招人眼?

幸而今年动荡,租田的人难免误了农时,种的东西又乱七八糟,有些已经收获,有些才是青苗。杂粮比水稻生长期短,大部分已经入库,想要不劳而获的土匪们没踩对点儿,冲杀过来已过了农忙,农民有时间与人手反击。然而毕竟不利于秋冬季菜蔬的补种,各地留守的人员纷纷写信入南昌,请徐景昌主事。

南昌的兵马决计不能调动,王虎倒想把新收的三千俘虏派出去打土匪,被徐景昌果断拒绝。一万兵马打入京城纯属笑话,他前脚走,后脚南昌空虚就得被人端了老巢。因此没有四五万人,北伐实乃做梦。四五万人,还得有战斗力。谁也不知道京城到底什么模样,万一福王有个三长两短,他所面临的将不是五城兵马指挥司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而是九边动了心思的总兵们。李家江山在,大家做忠臣;李家人死绝了,怎么,你徐景昌能反,别人不能反?都是一样的身份,拼的是谁家兵强马壮。九边有数代积累,他没有,如若轻敌,必死无疑。

徐景昌想了许久,方想起原先都指挥使司所属还有一大群吃闲饭的。这帮人之前被庭芳当做工程兵使,修完水利修城墙,修完城墙当城管,很是怨声载道了许久。他们被周毅杀的杀撵的撵,战斗力依然不忍直视,军纪却好了百倍不止。这种“工程兵”与庭芳后世知道工程兵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所掌握的技能很容易被替代。到底算是兵丁,一直拿来当民夫使有些浪费。恰好把他们打散了分派到各地重建卫所。又从徐景昌的私兵里选出几个有心的能人领头,务必使江西全境大致安稳。

小挫的土匪不足为惧,江西毕竟经过梳理,百姓至少能吃饱饭,落草为寇的并不多。不过是两省交界处多派些人驻守,中间少派些人罢了。为难的是韩广兴与蒋赫一直不死心,利用纵横的水路蠢.蠢.欲.动。徐景昌连吃了两个亏,便与安庆的梁光启并长江沿线的几个城池保持密切的联系,互通有无,随时准备防守起义军。

徐景昌一面重建卫所,一面开始训练水军。东湖的三年积累,看着不显,实则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譬如水军,虽要花许多心思去做,但毕竟有了底子,至少知道该怎么行.事。

庭芳依然发展经济。南昌没有商税,又有精美铸币,天下比去年更乱,商人去哪里都不再安全,不若来南昌不受克扣。商贾越发聚集,带来了极大的繁荣。地产、矿业、盐业、茶叶、丝织业以及江西特产的瓷器开始迅猛发展。别的府尚未享受到如此宏利,南昌已是比水患之前还要繁华了。

然而仅仅比水患之前繁华还远远不够,燕朝是个孱弱的王朝,其商业更是惨不忍睹。以庭芳的眼光,此间景象也就是个城乡结合部,毫无首府气度。然而想要南昌更上一层楼,不是她好好治理江西就可实现。商人是经济的基石,南昌固然无税,可外省商贾沿长江而来,处处关卡、层层盘剥,所获之利微薄,招商引资的能力便极有限。唯有在自家地盘上混不下去的,才愿来南昌一博。可既然在自家地盘上混不下去,那便是资本不够雄厚了。

从江西往下游看还算好的,盘剥便盘剥,至少不乱。但往上游看就很让人郁闷了。韩广兴上回折损了三分之二的兵马,他想东山再起,便只能更多劫掠。不会建设的军阀,能做的永远是以战养战。逼急眼了时不时来江西打回劫,从全省范围内来讲,损失还在承受范围内,可是这口气又怎生咽的下?再则如此骚扰,很不利于经济发展。若有时间,如此缺德的军阀早晚互相残杀殆尽,江西慢慢走向富饶。然而庭芳他们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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