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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_第7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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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邵英跟着叹气,南昌的繁华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实在不知道庭芳的目标在哪里了。

庭芳接着道:“不单钱,江西境内有铜矿,虽不多,私自铸币都干了,真要说如何没钱也不尽然。钱不能吃,还得要人愿意来赚。棉纱厂的棉线倒是产的快,我已写信与房二哥哥,叫再弄些进来。纺织却得靠人工,江西哪儿都用工荒,还得同江南买。刘永年有野心,咱们大批量从他的地盘上买棉布,得有好处同他交换。不然他只出点幺蛾子,日益增长的兵丁就没没衣裳穿。”说着用手指在地图上画着圈圈,“卫所的兵丁虽不是嫡系,既做了他们的上峰,吃饱穿暖总要。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万把号人。那是咱们嫡系的替补兵源,又得靠他们打土匪。重商的地界儿,就没有能真自给自足的。什么都靠自己,便与朝廷思路无二了。”

任邵英听得此番话,仔细沉思。他做太子幕僚时,并不觉得重农有什么不好。天下安安分分的,官僚无需那么多。税收少了,支出亦少。宋朝倒是繁盛,冗官冗兵的问题贯穿了四百年都没有解决。待到眼睁睁的看着南昌从一无所有到今日之繁盛方知商业之可怖。去岁哀鸿遍野,金秋已是盛世景象。无与伦比的震撼!

庭芳无奈的道:“任先生能明白么?”小农经济时代的人们习惯了自给自足,买毕竟要花钱。如此模式,手工极贵,买比自家做真的贵了多。固自家不能形成闭环时,总是不安。整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任邵英沉吟片刻,道:“不敢欺瞒郡主。自从郡主办商业,我便通读了史上重商时代的资料。不办事儿,光同人说道说道,只怕也能装个行家。固郡主所言,明白是明白,却是不大敢下决断。”

“这才是办实事的人。夸夸其谈没甚意思,终究要落在实际。先生有何想法尽管提,便是说错了也不打紧。我亦有想错的时候。”庭芳笑道,“那养鸭子的事儿,不就是急急改成承包的么?想错了是一桩,计划赶不上变化是另一桩。没有无懈可击的谋略,谁不是边做边调整呢?”

任邵英道:“那我便直说了。刘永年如今最想要的是什么?以我之浅见,必不是争霸天下。世人看不起商户,不为别的,他们重利轻礼、鼠目寸光。故刘永年野心是有,但眼前若有利可图,野心必能放下。”说着笑道,“打个不大恰当的比方,就好比仪宾,当官亦可,可若将来同他说,把都指挥使让出来,换个大作坊,他一准乐意。”

庭芳噗嗤笑出声来:“天下太平,我也乐意啊!我不比他还得花钱,得寻殿下化缘。我竟是无甚成本便可做研究。那样的日子不知比如今舒服到哪里去了。”

“故人各有志。”任邵英接着道,“打蛇打七寸,想要刘永年不出幺蛾子,谈往后是不成的。咱们想做的事,拿去同他谈,他能想凭什么你能做我不能做?还是有实利。如今海运最大的赚头,一为丝绸、二为瓷器。江南的越州瓷早已式微,如今最强为丝绸。刘永年做的也是丝绸。不若我们与他签契,江西省内所产丝绸尽数卖与他,他拿棉布棉花与咱们换如何?”

庭芳抚掌大赞:“妙!”

任邵英笑道:“江西的丝绸固不如江南,胜在便宜。若郡主把那缫丝厂办好了,过得几年,还不稀罕的跟他合作。天下种棉花的多了,江西水路纵横地处中央,四面八方的人涌来,只怕刘永年还得主动寻咱们。”

“此乃后话了。”庭芳道,“单线不稳当,还得多线,密密成网,他便走不脱。我将来想与洋人这么做生意,拿刘永年练手倒是极好。”

任邵英忙问:“郡主想如何同洋人贸易?”

“做生意讲究你来我往,单我们赚他们不赚,必引来觊觎。咱们国力强盛也就罢了,他敢来咱们便敢打的他亲妈都不认识;”庭芳叹道,“这不是干不过人家么!只得按规矩了。我们卖东西出去,也得买东西进来。先生方才的提议就妙在此处,我卖了丝绸,又买了棉布。刘永年为了维持棉布的销量,必同我们生出香火情。待要咱们千丝万缕斩不断时,他就要与我们共进退了。咱们赚的多些不打紧,不吃独食便罢。再想想还有什么能买他的。”

任邵英道:“容易,粮食。”

“嗯?”

任邵英道:“郡主先下了步好棋,天下王田,要百姓种什么,他们也只得种什么。咱们穷,先用杂粮混个饱,自然精粮种的少。可日子渐渐好过,大家就想吃.精粮。精粮哪里来?咱们不种就得买。江南种桑养蚕不大产粮,可咱们不用管,就问刘永年买,让他赚差价,他能不乐意?只精粮进来,粗粮又销往何处?”

庭芳被任邵英提醒,瞬间思路畅通,道:“喂猪。种杂粮买精粮,人吃.精粮猪吃杂粮,我们再把猪卖出去,便齐活了。”

任邵英道:“猪肉贵,有那么多人肯买么?”

庭芳笑道:“这不是又可跟刘永年谈嘛!左近几个省,我就不信他们腊肉也不吃了。再说咱们规模化养猪,比散户养的可便宜的多。”

任邵英头痛的道:“竟是没完没了,要同他谈到几时?”

庭芳笑呵呵的道:“生意便是这个模样,晚间大家集思广益,看还能算计了哪个去。越多人与我们利益相关,就越多人维护我们。将来天下坐着都顺利。没有什么比利益更稳固,赌场无父子,我们反其道而行之!”

如此琐碎,刘永年是不得不见的。但,又如何保障自身安全呢?庭芳再次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大喜欢现代人妖魔化古代,虽然古代有很多很不好的地方,但是并没有很多人以为的“规矩”。

以下分享一条阅微草堂笔记。至少可以看出当时的高级知识分子的观点。

沧州医者张作霖言,其乡有少妇,夫死未周岁辄嫁,越两岁,后夫又死,乃誓不再适,竟守志终身。尝问一邻妇病,邻妇忽嗔目作其前夫语曰:尔甘为某守,不为我守,何也?少妇毅然对曰:尔不以结发视我,三年曾无一肝鬲语,我安得为尔守;彼不以再醮轻我,两载之中,恩深义重,我安得不为彼守。尔不自反,乃敢咎人耶?鬼竟语塞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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