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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_第7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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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昌道:“自然,还得带上亲卫。我让王虎挑四百骑兵,护送你来回。”

庭芳道:“王虎亲自带队?用不着吧?能指挥四百人即可,不若带上游击将军杜正祥。”

徐景昌道:“四百人不多,不是韩广兴与蒋赫时时有异动,恨不能叫你带上千把号人去。你身份不同,江西的桩桩件件都要你过手,将来或还有天下事需你操劳。我知你必然要走这一趟,许多事旁人无法代劳。”说着伸手抚摸了下庭芳的脸颊,“我更想陪你去,护着你,哪怕有风险,生死相随亦不算惨烈了。”

庭芳嗔道:“哪有你这般不管儿子的父亲。”

徐景昌没有接茬,严肃的道:“我们已不可能一同出门了。你管政务,我管军务,二者合一自是更好,实在不行……”徐景昌深吸一口气,“乱世之中,不吉利的话不是藏着掖着便可混过。咱们俩不能被一锅端了,至少得有一个活着才可保证政令的延续。除了呆在南昌内,我走你留,你走我留,别无选择。”

庭芳点头表示明白,就如帝王御驾亲征绝少带上太子一样,最高指挥得有备选,否则人心惶惶,好事都能办坏,何况刀尖上跳舞之时。徐景昌思虑越发周全,已非吴下阿蒙。庭芳有些难以形容的情绪,她的师兄长大了啊。

“此去淮扬……”徐景昌顿了顿,道,“沿途情景得细细察访。知德全不懂军事,只能看看民政。将来我们北上,借你的眼瞧瞧,到时与我一些高见。”

庭芳道:“我们与江苏必有一战,长江下游得牢牢握在手心,否则你前头出兵,后头被人截了补给线路,顺利也就罢了,途中遇见起义军打得一二月,朝廷可养不起。”

徐景昌道:“也不能把后方留在孤岛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江西便是我们的青山,不到控制长江时,殿下再着急,我们都是不能动的。”

“所以我与刘永年,谈的也就是明年的生意。”庭芳无奈的道,“后年就得打了。”

徐景昌笑道:“不尽然,也不只见刘永年一人。他倒下了,种棉花的依旧种棉花,养蚕桑的依旧养蚕桑,再乱的世道都少不了商贾的踪影,你前日与任先生讨论的想法我看就很好。将来大一统时,顶好的引着百姓各施所长,各地景况不一,所产皆不同。许多东西远处运了来,比本地自产还便宜,商户逐利,四处奔波,所到之处那些个提供衣食住行的立刻就盘活了。”

庭芳道:“何止,马帮、船队生意好,他们天南海北的来,所赚之前捎回家去,还能刺激当地经济。天下皆为一盘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好的事儿传得快,好的事儿也不慢。我可还指着有朝一日王田里连三成都不要,种田的无需缴税呢。”

徐景昌问:“能做到么?”

庭芳道:“不知,试试吧。有那一天也是咱们老了之后了。”所有的工业文明都饱含了血腥,工业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他的最初发展离不开农业的哺育。后世常有人管中窥豹的去说只有中国女性自杀率高于男性,中国如何如何歧视女性。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之前为了工业发展,农民牺牲良多,最累是他们,最苦也是他们。当年不知有多少人对吃国家粮的工人羡慕嫉妒恨,就是因为工人虽劳累,所获却比农民多的多。那种极端的压力下,相对弱势的女性所承受的就更残酷。后来的新农合与农村社保,都是国家对之前牺牲的补偿。那是精英成群的兔子团伙,尚且只能先用农业保工业,庭芳是不得不对着答案抄,因为没有更好的路了。

徐景昌把庭芳揉入怀中,手臂不知不觉的用力收紧,似有千言万语想倾诉,又似无话可说。庭芳回抱住徐景昌,离愁别绪无可避免,唯有彼此珍重。

为了安全起见,庭芳一个幕僚都没带,所有的斗智斗勇全凭自身。一行人在码头上替庭芳践行,颇有些壮观。姜夫人数落道:“你的性子也不知像了哪个,你娘静的连房门都不肯出,你竟是脱缰的野马,没你不敢去的地界儿!清哥儿才一岁,你就舍得撇下他出远门,我告诉你,他回来不认得你了,可别怨我没提醒过你。我可是不会在他跟前念叨你个没良心的!”

庭芳忍着笑,中老年妇女表达关心的方式真是千年不变,明明是惦念,偏要说成抱怨。在南昌居住一年,与姜夫人关系颇为和睦,但要引得姜夫人一把年纪亲自相送还是沾了徐清的光。庭芳朝姜夫人脸上香了一记,又亲了亲徐清:“我冬天就回来了,到时给姥姥捎几块云锦裁衣裳。”

陈凤宁瞥了庭芳一眼:“谁稀罕你的云锦,你给我快些回来,别磨蹭,我们才不缺那点子东西!”

突如其来的亲近,庭芳有些诧异。她与姜夫人关系单纯,天下当姥姥的多半疼外孙,便是不如孙子,那也是心肝宝贝,有了这一层关系,处的久了自是有几分情谊,不足为奇。但与陈凤宁便有不同,她嘴上说着来投靠,实则手起刀落的□□,当了一辈子官员的陈凤宁便是不恨她,至多也就是个同事关系,好端端的猛的冒出关怀,庭芳头一个想起的竟是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来。

陈凤宁老于官场,最擅观人颜色。庭芳再会掩饰,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陈凤宁想要在庭芳夫妻被福王防备时攫取利益,就必须先取信于庭芳。帝王天生多疑,到时徐景昌不得不以退为进。退,非真退,朝中不留人那便是彻底边缘化,这手段混朝堂的谁都精熟;而福王不愿被人视作过河拆桥的小人,也不会逼迫太过。福王在上拉,庭芳在下推,那等好处,不是他为合作者能获得的。他得是姥爷,是亲人,才能享受此间妙事。正当离别,摆出长辈的姿态,庭芳或一时相疑,日子久了,总会信的。毕竟他们之前没有过冲突。

一瞬间二人心思千回百转,庭芳笑道:“家里劳姥爷费心。”

陈凤宁一甩袖子,哼了一声。

姜夫人推了他一把,对庭芳道:“你别理他,他就是老糊涂。昨晚一宿没睡,嘴里嘀嘀咕咕的,见了面又不好生说话。就是这别扭性子,闹的你舅舅表哥都不肯亲近他,也就你脾气好些,愿同他说两句话,你要出远门,他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庭芳这才发现陈凤宁的精神有些萎靡。陈凤宁被庭芳盯的有些不自在,他能察觉庭芳微妙的情绪,庭芳就未必不能探究到他的内心。昨夜他故意做给老妻看,姜夫人精于内宅与人情,没见过祖孙博弈,她一门心思都是拉扯自家人,可谓是一片真心为庭芳。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比自己表白有效的多。然而事出突然,表现的终究是不大自然。余光一扫,看到了徐清。幼小的孩子最喜看人眼睛,你倘若盯着他瞧,他自是愿同你亲近。陈凤宁不过盯上一小会儿,徐清已在韩巧儿怀里扑腾,伸着胳膊要太姥爷抱了。

陈凤宁故作无奈,抱过徐清。小孩儿爱扯胡子是本性,才到陈凤宁怀里,上手就揪着胡子不放。陈凤宁疼的呲牙咧嘴,徐清还当是太姥爷同他玩,越发兴头。庭芳拍了徐清的小爪子一下,喝道:“放手!”小孩子有些毛病就不能惯!

徐清玩的正高兴,哪里肯放?庭芳欲掰他的手,陈凤宁就抱着退开两步,护短的道:“你个做娘的半分耐心也无,哪能动不动就打,你得同他说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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