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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_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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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少冲感激的一笑,穆子石却思忖道:“先生,行医之人很容易看出我们并非兄弟么?”

  大夫想了想,道:“我虽看得出,别人未必。”

  

  穆子石半是马屁半试探:“嗯,医术博大精深,但要一眼能瞧出是否血缘相关,非得有先生这等修为不可,寻常大夫哪里看得出,却是我多虑了。”

  那大夫虽比穆子石大了十岁有余,心机这一辈子却是拍马也赶不上,这一句赞美又是发乎内心的诚挚,端端正正的搔到痒处,不由得笑道:“陆某学文习武都是不成,唯独医术可称当世无双。”

  

  穆子石听得一个陆字,略一沉吟,脸色已变了:“先生可是陆旷兮?”

  那大夫轻轻咦的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正是陆旷兮。”

  穆子石低着头,神色哀戚而悲愤,道:“难怪先生会戴着面具……传说你总是跟阎王抢人,被阴司严惩,生了一脸疥疮。”

  

  陆旷兮哈哈一笑:“以讹传讹罢了,我身痈奇疾,数年前半边脸便毁了,丑陋不堪,不敢露出来吓人而已。”

  穆子石咬着唇,声音忍不住带有几分凄厉:“先生为何不早些到宸京去?”

  陆旷兮道:“前些日子是有官差寻到我,说宸京有位贵人要我瞧病,不过我当时正在山里给村民医治膨症,脱不开身只能让州府的差人侯了几日……怎会连你都知道此事?”

  

  穆子石气急攻心,口不择言道:“你竟为了一群山野村民耽误了他的性命!你可知他是谁?你若早几日去,也许他就根本不会死……”

  陆旷兮骤然冷下脸,道:“命无贵贱,无论王侯草民,只要是我的病人,断然没有撇下撒手不理的!”

  

  齐少冲曾听父皇提过在民间找寻名医入京一事,虽伤心于四哥之死,却也明白罪不在陆旷兮,忙劝穆子石道:“四哥当日已是病入膏肓,陆大夫便是去了也……”

  穆子石怒极失控,重重推开齐少冲:“你是说四哥本就该死?你怎么知道大夫救不了他?”

  齐少冲咬牙道:“我怎会说他该死?他也是我四哥!”

  

  穆子石突然冷笑,目光冰棱一般伤人,字字掷地作金石声:“可他也是被你母亲害死的。”

  齐少冲登时语塞,小手握成拳头,呆呆的站在一旁,良久低声道:“是母亲的错,我也对不住四哥。”

  穆子石却不看齐少冲,也不再说话,只是呼吸急促,强自压下心头的情绪翻涌,半晌默默打开包裹,取出软铁锅,架在陆旷兮那口锅旁,很快将咸肉焖熟,夹在热馒头里,先递给齐少冲,又用咸菜做了小半锅汤。

  

  齐少冲捏着馒头,却凑近前来,声音有些微颤:“子石,我知道你看到我心里就恨,明天你就不用跟我一起走了……”

  穆子石轻叹了口气,道:“说什么傻话呢?我答应过四哥,除非我死,否则一定要陪着你的。”

  又冲陆旷兮微微一笑:“陆大夫,刚才失礼了,还请见谅。”

  

  陆旷兮看了看他的气色,几步走近,伸手就去搭他的腕脉,穆子石本能的想要避开,陆旷兮长年行医,手上自比常人灵巧很多,早已一把扣住,正色道:“别动,我是大夫,只会救人,不会害人!”

  

  他诊脉手法大异于寻常大夫,五根手指悬于经脉之上不住轻动,雨打落花一般韵律奇特,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陆旷兮放开穆子石,眉头紧蹙,口唇动了动,刚要说话,穆子石却嘘的一声,轻声道:“陆大夫,我们兄弟身份贵重,非你所能猜想,身边也一直不失国手名医调养……请你慎言。”

  说着眼珠转动悄悄看一眼齐少冲,又冲陆旷兮眨了眨,满脸恳求之色。

  

  陆旷兮一怔,随即懂得他的意思,是不愿让齐少冲听了担心,当下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穆子石做汤时出手太阔气,咸菜丝不要钱似的放多了,齐少冲只咸得心都揪成一团,却不忘问陆旷兮:“大夫,我哥哥可有什么不妥?”

  

  陆旷兮避开他的目光:“你哥哥近日操心过甚,略有些虚罢了,并无大碍。”

  说着从一个小包裹里翻出笔墨纸张来,穆子石瞧那笔尖半秃,纸质发黄起糙,不过勉强能用,墨却方便,盛在一只密封的青石瓶中,随取随用,陆旷兮笑着解释道:“有时病人家里没有纸笔,我自带着方便许多。”

  

  说着提笔蘸了墨,凝神想了想,写好一张药方,双手送给穆子石:“数月内你若病倒,就按这方子抓药罢。”

  时大夫开药方,越是龙飞凤舞,越是显得医术高明,陆旷兮一字字却写得端正清楚无比,穆子石因齐予沛经常喝药,时日久了也看过不少方子略懂几味药材,此时细细一看,见方子中的药都极是普通,御医常用的虫草鹿茸、虎骨犀角、麝香熊胆等物一概不见,心中暗暗称奇之余,突地想起一事,忙道:“陆大夫,我想借你的笔一用,可以么?”

  陆旷兮一挥手道:“自便。”

  

  穆子石道了谢拿过笔墨,却走到屋角背转身子,从怀里取出空白的户籍和路引,将穆子石与穆少冲这两个名字填上,想了想,将自己的年龄改大了一岁,回头打量齐少冲一眼,觉得他比同龄孩子更高大些,也把他的生辰提前了一年有余。填写时一笔一划按足了官府制式,心道有了这个,出城进城的盘查也容易应付过去,不免对洛氏思谋细致起了些许佩服之意。

  

  陆旷兮看着穆子石的背影,笑着拍了拍齐少冲的肩:“你这个哥哥,防人跟看贼似的,心眼儿太多。”

  齐少冲咬着馒头,辩道:“他人其实再好不过,都是为我着想。”

  陆旷兮摇头笑而不语。

  

  两人吃喝完,已是夜深,庙里稻草不少,陆旷兮帮着他们厚厚铺上,又添了些地上散落的桌腿木条在火里,打了个呵欠,自行睡下,道:“早些睡吧,这火还能烧几个时辰,夜里不会冷。”

  陆旷兮风餐露宿惯了,躺下呼呼就着,穆子石与齐少冲两只小狗一样头碰头挤成一团,盖着件包裹里翻出来的棉袍子,仍是觉得手足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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