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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_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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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子石笑眯眯的摇头装憨,摇晃着椅子道:“不懂。”

  

  月余朝夕相处之下,穆子石不动声色数次试探,已知哥舒夜破的忍耐底线,也深知他对自己兄弟另有心思与用处,并不担心他会凶性大发杀了自己,索性以小卖小恃弱凌强,但分寸拿捏又巧妙得没半点儿差池,说话行事好比一张水滑柔润的狐狸皮,里面藏着一只镶金嵌玉华丽锋锐的小金钩,使得哥舒夜破喜不得怒不得亲近不得发作不得。

  

  好比此刻,哥舒夜破看他一泓春水也似的眼瞳含笑欲流,只觉心肝肚肺里窝着一团气,偏偏这团气里又有双柔软灵巧的小手挠了挠自己,令人有种似贱非贱似爽非爽的乐趣。

  一时别无他法,只得沉着脸道:“那日我跟你说过,南柯山一寨七柱,其中粮台主管山寨的钱粮文牍,你可还记得?”

  穆子石悠然道:“只要祝大先生肯教,子石敢不从命?”

  

  哥舒夜破浓眉一轩,只觉他这份揣摩人心的聪明劲儿着实有点可惊可怖:“你怎知我有此打算?”

  穆子石习惯性的垂着眼睫,道:“粮台经手的俱是钱粮要事,更颇有琐碎精细之处,祝大先生年老体衰,确实该寻个新的粮台慢慢接手了。”

  

  哥舒夜破道:“粮台在南柯山地位崇高,仅次于我、师爷与水香,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坐上这山寨的第四把交椅?”

  穆子石轻笑道:“就凭除我之外,贵寨别无人选。”

  

  “祝大先生好歹是个正经下过场的秀才,虽上了山,到底瞧不起粗人,要跟他学,必须得有些底子,否则梭子爷那样的一去,不出三日,大先生就要气成死先生了,此其一也。”

  “祝大先生为人似乎不太和善,说句心胸狭窄亦不为过,平白来个粮台继任者,他多半不愿意倾囊教导,且会诸多藏私为难,所以这个人选要聪明机灵,不教亦能旁敲侧击的偷师自成,此其二也。”

  

  哥舒夜破道:“还有么?”

  穆子石喝了口茶,道:“有一有二必有三,只不过大当家不说,这其三我哪能猜着?”

  哥舒夜破笑道:“你是个机灵鬼,不妨猜猜。”

  

  穆子石道:“不猜。”

  想到要当祝大先生的徒儿,难免要下跪叩首,心中颇有几分悻悻然,低声喃喃道:“只得权当七月十五拜祭孤魂野鬼了。”

  

  哥舒夜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很觉得好笑,却板着脸道:“明天我亲自带你过去,任由祝大先生驱使……既徒且仆,你可做得来?”

  穆子石点了点头:“没有什么事是我做不来的。”

  

  粮台是寨中第四把交椅,又执掌银钱用度,因此祝大先生所居之地也与众不同,一方院落中书房两间,均明亮阔大,又有卧房四间茶水屋一间,另有小崽子数人做些粗重杂活兼巡视安全。

  

  对祝大先生,穆子石只是耳闻不曾目睹,此刻一照面不由得苦笑,这位大先生模样好比整条的苦瓜里塞满酸菜,一双眼熬夜做账被油灯熏坏了,迎风不停流泪,见了自己连眼皮都不多动一下,只躬身道:“见过大当家。”

  

  哥舒夜破道:“不必多礼,先生在寨中二十余年,有功劳亦有苦劳,我此次过来,是给先生送个僮儿服侍起居,若先生不嫌愚钝,指点他一二,倒也能帮着分担些许琐碎小事。”

  说罢唤道:“过来,拜见粮台先生。”

  穆子石笑了笑,双膝跪倒,毫不含糊地叩首:“先生在上,穆子石给您磕头。”

  祝大先生揉了揉眼睛,冷冰冰地答道:“少礼。”

  

  这老儿竟当着哥舒夜破的面给自己甩冷脸子,穆子石却不恼火,反而着实放下了心,起身打量着这间屋子。

  祝大先生头上戴的方巾身上穿的儒衫不甚洁净,屋里书卷桌椅案头笔墨纸砚却整齐清爽,书架上经史子集齐备,有套归套有板夹板,但布置摆放间别无一丝灵性妙思,只中规中矩板板正正而已。

  至于墙上挂着的屏条,却是永熙年间礼部尚书申梦佳的手笔,穆子石不禁为之动容:“儒雅定闲,宽展舒和,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字!”

  

  哥舒夜破道:“大先生是雅士,南柯山亦常为他借取些字画补壁增色。”

  穆子石笑道:“借取?”

  哥舒夜破浓眉一扬,并无愧色:“既是盛世,自然多有慷慨割爱之人。”

  

  穆子石并非官差衙役,不能抖开铁链哗啦嘎嘣地给他锁上,只得忍气低头,心中暗骂这厮正是天生的山贼,作恶都这般凛然不可侵犯。

  祝大先生沉吟片刻,突然发问:“你可识字?”

  穆子石尚未开口,哥舒夜破已笑道:“子石一笔馆阁体,未必输给积年的秀才举人。”

  

  祝大先生脸色更阴了:“可会理账?”

  穆子石道:“会一点。”

  “可通算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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