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大人,辛苦了!_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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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俊虽然武将出身,言语直白但是并不粗鲁,还挺有趣,只是这小将真不愧是被称为将来要成为名将的人,讲着讲着就忘记最初的目的是在公主殿下面前表现自己了,反而皱紧眉头忧心起了边关的战事。

  “说起来可恨,我们几人是在一个半月前离开驻地回帝京的,谁知到了京城之后才知道,竟然就在咱们走没多久,后齐就趁着咱们将领换防,偷袭了西栾城,还把苍缭城给隔在了外面。要是早知道这个消息,便说不得回头,趁后齐夺城不久,防御不稳,助镇守的薛帅夺回西栾,也不至于薛帅因为手下将少,不能及时反击。”

  周陆闻言微微一笑,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到底是已经接到换防谕令,又是已经启程了,哪能随便再回去呢?不过是一时之气罢了。不过他有心入朝为官,还是追问道:“陆早就听闻我大昭与后齐有一险关,前朝曾在此地依靠地势建了一座小城,便是如今的西栾城,此城只有两个城门,两个城门都是占据高处,道路狭窄不畅,不知当初后齐是怎么绕过苍缭城,攻下此处的?薛帅乃是杀场老将,如今又有苍缭城夹击,难道也破不了吗?”

  邓俊皱眉怒道:“哪有那么容易攻下的,还不是苍缭城守蠢钝,后齐不过是派了不足千人的骑兵滋扰攻打,便吓的城守闭城不出。我大昭军队俱都驻扎在临邑城附近,那城守哪怕知道派几个斥候出来报信都不会到今日,可恨薛帅没有及时接到战报,后齐又策划周详,先是派了精锐伪装成商队,把车马卡在西栾城门处致使城门无法关闭,后边接着便是突袭,西栾城小,哪有那么多军力,不过仗着险关罢了,城门一破,还有什么作为。那些后齐将前后城门一关,原本伪装商队的货物里都是粮草,城内又有一些,想破城不容易,想断他们的水粮也难,如今反倒成了咱们嘴下难啃的骨头!”

  周陆微微沉吟,随即说道:“就算关隘再险,如此死守总会有伤亡,他们既然是突袭得的西栾,能有多少兵力?恐怕不过几千人罢了,几千人守了一个多月,苍缭城都没有啃下来,恐怕这些人心里也颇没底。再者后齐又不是大军开仗,只是边疆驻军的一次奇袭,只怕开始他们自己都不指望成功,如今才会面对明明孤悬在外的苍缭城,却后继乏力。那些人心中明白的紧,应该早就动摇了,为何不使计引出来再徐徐图之?”

  不远处昭帝一听,周陆果然长才,一番推断有理有据,正是如今西南的情况。

  邓俊冷笑:“怎么个引法?要逼迫他们弃城,就要留出西南那边的道路,大军若是能够翻过两边的高山绕到西栾后边设伏,又何必盯着西栾不放,直接援助苍缭就可以了,小小西栾留在那里,困都困死他们了。可是大军过不去,苍缭城守怕事,他那边紧闭城门不出,这边倒是派了兵紧急攻打。可是他们那边的举动便是一个明显信号,若是人多打的凶猛,对方又怎么会弃城自找死路,若是打的弱了、留的人少了,又难免会想说不定苍缭城转眼就破,多守上几日便是好大的军功,无论怎样都引不出,左右都不过是一个死局,能有什么办法?”

  那边昭帝与开国公等人闻言,不禁都皱起了眉头。

  韩苏倒是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心里不经意的想了想,不知想到何处,

长史大人微微一怔,欲言又止,只是眨巴眨巴眼,又把话给吞了回去,随即埋头继续吃饭。

☆、71妙计?仁义?

  这些武将公侯子弟虽然豪爽但是并不是说就没有眼力劲儿,察言观色乃是他们幼年必备课程,早就炉火纯青了,与世家子弟也不遑多让。

  邓俊本就侧身面朝林滤,当下又是与周陆一问一答对话,这两人中间就是韩苏,所以小长史大人的神色自然是一丝不漏的全部被邓俊看在眼里。

  他到底是武将家族出身,西栾城又是他之前的驻地,虽然不关他的事,但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如今有一丝转机,都不能放过。

  更何况,邓俊对韩苏印象也算不错,虽然长史大人身为林滤公主殿下面首,不免在诸家子弟之中风评不佳,但是真正有主见的人物都不会单凭传言看人。

  韩小长史之前行事说话磊落大方,既没有故作姿态,也没有对公主殿下阿谀谄媚。比之以往他接触的文人之中,要么是出身世家心高气傲,要么是贫寒子弟却过于酸腐,更让人瞧不得的是还有人拿着清寒当清高,好像贫寒就有多高洁、多了不得似的,真有本事就不吃饭,顶着高洁饿死明志啊,入什么官场,搏什么名声。长史大人自然不做作的样子更合他的心意。

  于是,这个年轻小将既没有叫“韩长史”也没有称呼“韩大人”,反而十分亲热的说道:“韩兄弟,是不是想到什么好计策?说来听听啊,若是可行,兄弟一定好好谢你!”

  林滤微微一笑,韩苏的小动作并不明显,她自然看的分明,只是想着要不要点破,没想到邓俊也如此机警,还说出了请求。

  这样就更好不过了。

  韩苏刚想把想出的办法甩到脑后,继续大快朵颐。按长史大人的想法,她又不想升官、又要韬光养晦,这时候这么多朝廷重臣都在,出什么风头?下去之后和林滤公主提一下也不迟啊,再说,还不知道有用没有呢。

  不过邓俊都这么说了,人家态度又好,不说出来还真不好意思。

  长史大人举着筷子微微迟疑,看在周围人眼里,却成了舍不得美味佳肴,不想因为说话耽误吃饭。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误会。

  当下,众小将都是有眼色的人,他们之前顾着说话,没吃多少,于是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自己还未动的碟子堆上韩小长史的矮几,还十分机灵的把长史大人已经吃空的两三个小碟移到自己桌子上。

  韩小长史的嘴角真是压都压不住,一脸开心。

  再不说真不好意思啊,长史大人有些害羞的说道:“啊,我刚刚只是想,听邓将军和周大人的意思,西栾城的地形该不会是两侧是险山峭壁,而西栾城正夹在中间,且地势比平地略高?”

  邓俊点头:“正是。”

  韩苏点点头:“想要灭敌也不是不行,就是要费几天功夫。”

  众人心道:一个月都过去了,还在乎这几天么?不过大家都识趣,没有打断小长史的话,连附近的帝君、开国公及左相都屏息静听。

  韩苏继续道:“这就要做戏了。前两天,临邑城的将士继续攻城,越猛烈越好,而苍缭城的军士则忽然停止攻击,不但停止,还要后退到隘口,堵住西栾城的出口就好,就地扎寨。”

  “第三天开始,连临邑城的军士也不再攻城了,同样驻扎在另一侧的隘口,不但如此,两方营寨还要时不时的送一些酒肉过去,如此一来……”

  邓俊眼睛一亮:“如此一来,定会造成后齐久攻不下,粮草不济,损失过大,而放弃攻取苍缭城的打算,同时放弃了还在西栾城的他们。”

  “不错。”韩苏点头,“两边摆出不在乎战事拖延,就等他们粮尽水绝的架势,而临邑又晚两天,他们必会想,是临邑得了苍缭城的消息,苍缭危局已解,自己这边被放弃了。同时,之前过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攻下苍缭,恐怕他们自己都有些动摇了,如今再给他们这样一个暗示,估计他们也撑不了几天,心就乱了。”

  “心一乱,接下来就好办了,趁着前几天麻痹他们的功夫,派两个小队从其他地方绕到两侧险峰上,都背着陶罐火油,越多越好。而在此之前咱们不是要给军士送酒么?当然不会全是酒,也多送些火油。”

  “只要他们一出城,两侧险峰上的军士便投掷火油罐,用弓箭引燃,断了他们退路,免得他们见势不妙缩回去。后路是火海,前方是兵士,任谁都会选择继续突围吧。”

  “两侧险峰上的军士不用管其他,追着他们丢火油罐就是,如今西南寒冷,地上早已结了厚厚的冰层,火油遇土地还要渗下去一些,在冰上却是浮于表面,且西栾城地势是缓坡,还会顺势向下烧去,此时用火攻比平日效果还好。”

  “而苍缭这边引诱他们不要冒险折回的军士,也不用硬拼硬杀,待他们快要突围到隘口时,将营帐内的酒、火油等,连带营帐一起烧了就是。”

  “火遇冰会产生水汽,火油引燃烟多,这样一来,纵算烧不死,应该也会被闷死在里面吧。”

  “咕咚。”邓俊吞下一口口水,这个长史大人说到诱敌而出的时候,他原本以为就完了,还很欣喜自己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一个安排。更何况、更何况……

  另几个小将看看韩小长史一副单纯无害的表情,心里发寒,不由自主的将凳子向后挪了挪。

  搞了半天,原来最狠的家伙在这里啊,不但设计把人家给引出来,还不给别人拼杀的机会,直接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武将最怕什么?他们不怕拼杀、不怕死,就怕有力使不上,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真是憋屈。

  怪不得家里长辈常说,武将在战场拼杀,才能杀几个人?十人?百人?千人?若是那群文人谋士,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动动嘴皮杀个万儿八千不在话下。

  果然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一计万人敌啊。

  很好。几个小将心里暗暗发誓,不能光沉迷武艺,回家读兵书去,再也不敷衍兵略课了。

  不过都说不打仗的话多,几个小将军心里虽然后怕,但到底只是军人本能,想着自己遇到这样的对手会怎样,对于韩小长史的计策,还是很赞同的。

  但是其他人就不同了。

  听他们说话的可不只是昭帝等人,附近的一些官员、甚至连隔壁桌子的永淳公主和隆裕公主都在若无其事的听着。

  韩苏话刚说完,就有老臣摇头,并缓声道:“不妥、不妥,韩大人此计有违仁义之道。”

  他话音刚落,几个小将先不服气的大皱眉头,狗屁的仁义,哥儿几个拿命去搏的时候,你怎么不讲讲仁义?拿着咱们的性命做人情!呸!

  不过他们本身资历轻、又有父兄在朝中做官,不好这样说话,但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可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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