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偿我平生不足_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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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塞鸿皱着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只怕,雁州府的人心,要散了。”“马大哥!”莫三叫了一声,声音又低了下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塞鸿蹙眉说道:“宴席上,大公子不便给众人敬酒,国公爷就令二公子给众人斟酒……”

  “除了国公爷,可有其他人中毒?”

  马塞鸿摇了摇头,“就只国公爷一个。”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二公子的酒壶,是从大公子那拿来的,但国公爷倒地后,大公子的哀痛不逊于旁人,不像是大公子下的手。”

  “……大公子也未必知道,自己递给二公子的酒水里有毒,毕竟,昨儿个因某人,他才立了大功,正是信赖那人的时候。”

  “你是说,关绍?”马塞鸿一怔。

  莫三郑重地将手摆在马塞鸿的肩膀上,双目灼灼地望着马塞鸿,“国公爷的死,有一大半是我的错……但如今这错已经开了头,就只能继续下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马塞鸿错愕道。

  莫三羞愤地低声说道:“是我先前太自负了一些,还当能将关绍玩弄于鼓掌之上……他其实,并不是关绍,而是当朝太子齐南津。”知晓前世的事,是福也是祸,一则叫他自信了许多,二则也叫他不觉间自视过高。

  短短两句话,就将马塞鸿震得傻住,舔了舔嘴唇上的干皮,低声问:“你为何帮他瞒住?”

  莫三只字不提凌雅峥,只悔恨地说道:“我一时少年意气,琢磨着他既然冒充忠良之后混进咱们雁州府,就叫他一辈子做个忠良之后。不料,如今他反倒拿着这事,叫我也成了他的同谋,逼得我进退两难,不能在此时将他的身份揭露出来。”

  马塞鸿望着光影中懊悔不已的莫三,喉咙一动再动,才说:“你我交情不浅,就看在你们兄弟先前奋力帮我的份上,我也会帮你一把。如今你的错就是我的错,你要我怎么把你的错继续下去?”

  “关绍是一把没有柄的斧头,马大哥敢不敢用他?论起对朝廷的熟悉来,他可比段龙局还要厉害一些。”

  这话自然不差,只是要如何叫季吴的太子帮着他们打季吴?马塞鸿稍稍思量,说道:“事已至此,你也别太自责。那些长辈们没发现的事,偏你发现了,与其埋怨你瞒而不报,倒不如,说是他们昏聩无能。至于关绍,就将他交给段先生就是。就不信,他这小狐狸,斗得过段先生那老狐狸。”

  莫三连连点头,迟疑着问:“马大哥去见二公子?”

  “二公子如今定然浮躁不安,还须得跟他说几句话,叫他安心才是。”马塞鸿说着,忽然见巷子里一串红灯似在水面浮游般慢慢过来,就忙与莫三一同挨着墙站着。

  待那红灯过来,就见一片红光下,秦舒不施脂粉的脸苍白中带着倔强英气地微微仰起,两只手用力地挽住身边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秦夫人。

  秦夫人已经换上了一身素装,在没来得及换成白灯笼的红灯下,显得端庄又肃穆。

  “夫人。”马塞鸿、莫三上前来请安。

  “你们也想见云儿吧?走,一起去见他。”秦夫人坚强地说着,一双眼睛迟疑地盯着马塞鸿,似乎在犹豫什么事,等进了充作牢房的院子里,听人嚷嚷着“柳豁然自裁了”,略微诧异了一下,就漠不关心地进了关押着秦云的屋子。

  秦云有些发胖的身子见了秦夫人,立时滚到秦夫人脚下跪着,仰着头,哽咽道:“母亲,父亲怎么了?”

  秦夫人伸手摸了摸秦云的脑袋,含泪道:“你父亲已经去了……云儿,我问你,你父亲的酒水,都有谁动过?咱们家的东西,都是干净的,若不是进了内贼——”冷不丁地想起段龙局就是自家里发现的,一则懊悔纡国公待人太宽仁,一则怀疑到自家家将身上。

  秦云跪着摇了摇头,将脸藏在秦夫人裙子上,浑身打着颤,虽怀疑是秦征,却不忍说给秦夫人听。

  秦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秦云的头,只略微哽咽一下,就果决地说道:“舒儿,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要你们仓促成婚,塞鸿,我要你以你女婿之身,操持国公爷的丧事。”

  马塞鸿、秦舒、秦云,就连一旁的莫三都被秦夫人的话惊骇住。

  “母亲,父亲刚刚咽气,弟弟又背负着毒杀父亲的罪名,女儿岂能……”

  秦舒急着辩白,秦夫人冷笑道:“为娘虽是妇道人家,虽也乐意母仪天下,做了皇后、太后。但为娘岂是那等短见的妇人?与其叫旁人看笑话,瞧咱们家兄弟阋墙、母子反目,倒不如退一步让贤,赢得个心怀天下的名。”

  马塞鸿登时明白秦夫人的意思,忙推辞道:“多谢夫人厚爱,但塞鸿何德何能……况且,要洗脱二公子的罪名,也非难事。”

  秦夫人摇了摇头,“我跟国公爷做了多年夫妻,耳濡目染,却也懂了不少……征儿残疾,虽子嗣无碍,但一国之君,哪有一步走不得叫人抬上龙椅的?如今追随他的人,与其说是忠心,倒不如说是投机取巧,毕竟此时征儿是不大挑剔部下的;云儿的罪名,就算洗清了,他年幼,也难以服众——就算过上三五年,他崭露头角又怎样?眼下的雁州府,可等不得瞧见他文韬武略那一日,就散了。与其等着咱们孤儿寡母咬着牙落到个凄凄惨惨的下场,不如早早地另做打算。”

  “母亲——”秦云仰起头来,满脸泪痕地说道:“母亲……”

  “云儿,我且问你,你可甘心对塞鸿俯首称臣?”秦夫人质问道。

  秦云怔了怔,重重地点头。

  “既然如此,你此时就发誓,一生效忠你姐夫,绝不因你父亲生前威望,就生出嫉妒、不甘!”秦夫人沉声道。

  “母亲。”秦舒心乱如麻,竟不知她母亲在来时路上,就打定了将纡国公府人脉、权势交给马塞鸿的念头。

  “秦云发誓,一生效忠姐夫马塞鸿,若在人前人后提起姐夫抢我之位的话,就天打五雷轰!”秦云只觉自己该说得更厉害一些,但此时此景,嘴里的誓言,不由地就重复起了那些老话。

  马塞鸿忙搀扶起秦云,皱眉说道:“夫人,鸿儿实在难以服众。”

  秦夫人冷笑道:“你岳父尸骨未寒,纡国公府的话,说出去还有些效用。”

  “但……大哥那边……”秦舒犹豫了,秦征生来就被栽培成太子,他肯像秦云一般,对马塞鸿俯首称臣?显然是不肯了。

  “征儿那……”秦夫人眉头一皱,旋即说道:“暂且瞒着她,待借口征儿腿脚不便,由着塞鸿做孝子贤孙主持你父亲丧礼那一日,再当众说出。至于凌家、柳家、莫家几家,我自会去联络。”

  “可……”马塞鸿吐出一个可字,被秦夫人决绝的眼神震慑住,就将其他的话都咽下去了。

  莫三好奇地看着今日之前还一副母仪天下派头的秦夫人,夫君不幸过世后就立时变成了个寻常的贵妇人,心里不禁生出一股钦佩之情来,心道这等拿得起放得下的妇人,才真正是做皇后的不二之选。

  “大公子来了。”门外侍卫说,话音落下,吱嘎吱嘎的轮椅声响起,随后,被关绍推着的秦征就无限哀痛、神色复杂地进来了。

  “云儿,你……”秦征脸上扭曲着,良久才说:“云儿,你是被谁蛊惑了吗?”

  “大哥……”

  秦征转过脸去,忍下眼中泪痕,伸手握住秦夫人的手:“母亲,凌侯爷、柳将军、莫伯爷都等都等着听母亲如何安排父亲的后事呢。当务之急,是要留住人心,是以,云儿他……”

  话说到这,就点到为止。

  秦夫人登时明白秦征是不知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认定了秦云下毒,眼眸微微转动,瞅了一眼俨然成了秦家之主的秦征,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征儿,母亲有一个留住人心的主意。”

  “母亲且说。”秦征谦虚地聆听着。

  秦夫人指着马塞鸿说:“塞鸿能替雁州府招来简将军、樊尚书,可见其才华。我的意思,是在你父亲出殡前,先叫舒儿嫁了塞鸿——有塞鸿帮扶,笼络住凌家、柳家、莫家,咱们纡国公府的人心就散不了!”

  秦征像秦勉一样手指撑在下巴上,沉吟了良久,说道:“母亲,父亲才没了,还没查明究竟,舒儿就……只怕旁人会说闲话。”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留住人心要紧。”秦夫人说。

  秦征觉得马塞鸿在收服人心一面颇有手段,就点了点头,又催促说:“前厅里的老爷们都等着呢,母亲快些随着儿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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