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了电话，李明轩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起来，王长林、韩家、沈家，陆格森还有沈曦，冥冥中似乎有一条线串在了一起。
第89章
李明轩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一切仿佛像电影一样一一在他眼前展现。梦的开头是他十分熟悉的地方,沈家大厅,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孤零零抱着玩具熊躲在楼梯下面的幼童是沈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年幼的沈曦,却情不自禁的想要走过去,一阵争吵声从头上传来,阻止了他的脚步。楼梯拐角处韩柔正同舅舅激烈的争执着什么,李明轩有点不满，沈曦才这么小,父母怎么可以在他面前吵架？
李明轩担心的看向了沈曦,然而沈曦似乎对这样的情景司空见惯，并没有如一般的孩子大哭大闹,只是一个人安静地抱着小熊,沉默的抬头看着楼梯的方向。韩柔同舅舅的争执很快有了结果,他看到舅舅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家，而韩柔紧追到了客厅，愤怒的将客厅的东西砸了一个稀烂。
沈曦小心的从楼梯下面钻出来，拉着韩柔的袖子懂事的说道，“妈妈，我再也不要爸爸了，我有妈妈和小熊就够了，你不要和爸爸吵架了。”韩柔似乎抱着沈曦哭了起来，他没有注意韩柔说了什么，脑海中全是沈曦刚刚的那句话。争吵过后，韩柔带着沈曦回了韩家住了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中，他看着舅舅日日都去李家陪伴沈继和沈承，看着舅舅抽空去周明媚那里探望沈容，唯独韩家这里舅舅从没有踏入一步，彻底的将沈曦抛在了一边。
半个月后，韩柔一个人抱着沈曦回到了沈家，开始了和舅舅的又一波争吵。
梦中的场景变换的很快，李明轩惊觉沈曦六岁之前竟是一直生活在韩柔同舅舅的争吵中。看着两人每每因为舅舅的冷淡而爆发出激烈的争吵，李明轩就无比的心疼一个人躲在暗处的沈曦。他没有朋友，唯一的玩伴就是身边的玩具熊，李明轩注意到沈曦在家中很少笑，只有在去韩家的时候才会开心的像一个正常的小孩。
李明轩过往听了太多韩柔的不好，她刁蛮她跋扈，她折腾的沈家鸡犬不宁。可是在梦境中，韩柔纵是有千般不好，也唯独一样打动了他，她用着自己的方式笨拙的爱着沈曦。看着她因为舅舅对沈曦的冷淡而一次次的争吵，一次次将舅舅更远的推开，看着她努力的想要给沈曦一个正常的家，李明轩也只能在梦中无声的叹息一声，继而更加心疼沈曦，沈曦一日日长大，韩柔的状态越来越差，直至在那个大雨天决然的纵身一跳。刺目的红色铺展了整个花园，李明轩看着沈曦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看着沈曦大病一场，看着沈曦病好后忘记了那个雨天看到的一切，看着沈曦失去了韩家的亲人，最终只剩下他自己一人。李明轩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他想要陪在沈曦的身边，想要紧紧地抱住沈曦，可他无能为力，只能安静的看着眼前一幕幕的发生。
接下来的一切他断断续续听母亲、听沈承分别说起过，可从没有这样亲眼见到带给他的冲击大。他看着沈曦在舅舅的漠视下一日日长大，看着沈曦小小年纪逃课飙车吸食迷幻剂，更是日日泡在殊途醉生梦死。沈家没有人过问他的学业，没有人过问他的生活，甚至没有人过问他连日不归家到底住在哪里？李明轩尽管曾无数次的后悔过当初对沈曦的漠视，但是这一次他才真正的了解他们的漠视带给沈曦的到底是什么？
沈曦就这样在众人的漠视下成长着，直到18岁生日的那一天。他清楚的听到了沈容和田文耀的对话，也看到了沈曦躺在那里，脸上是愤怒到绝望的表情。在之后事情的发展似乎同他记忆中不一样，当看着沈曦开着车撞向沈容时，他整个人惊在了那里。
警察很快到了现场，李明轩疯狂冲了过去大声的喊着。
“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沈曦没有开车撞残田文耀，他记得那个晚上沈曦什么也没有做，田文耀一直和沈容在一起，直到几天后爆出了性爱视频丑闻，可为什么梦中他看到的不一样？警察要带走沈曦，他拼命的阻止着，可他的存在却犹如虚幻，做不了任何事。
“小曦！”李明轩猛地睁开眼，殊途闪着荧光的招牌、田文耀痛苦狰狞的脸庞，满目鲜红的血色全部从脑海退去，只剩下了沈曦被带走时仓皇的背影。
“怎么了？”叶寒从门口探进头来，“又梦到沈曦了？”
沈曦两个字仿佛一个魔咒，李明轩瞬间清醒过来。梦中的场景逐一闪过，李明轩头疼的捂住额头，急切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田文耀爆出的视频丑闻？”
“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我记得另一个当事人是沈家的那个私生子，怎么了？”
叶寒的确认让李明轩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后怕的摇摇头，“没事。”
幸好，梦中发生的一切同现实不一样，沈曦没有开车撞人，没有被警察带走，没有让他绝望的一切。
叶寒关切的看了他一眼，“你不再睡会了？昨晚你可是一晚上没睡。”
李明轩苦笑着摇摇头，“做了一个噩梦，已经没有睡意了。”
叶寒无奈的撇撇嘴，真不知道李明轩喊着沈曦的名字能做什么噩梦？难道两人在梦中又分了一次手？
因为这个梦，李明轩对沈曦的事更加的上心，暗中调查陆格森和王长林的事被他隐在了暗处，并没有跟其他人提。陆格森想要干什么，思及他的身份不需要猜也能想的清楚。可王长林为什么会站在韩家的一边，他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思及叶寒所言的王长林之前的身份造假，他不由想要探究个明白。
叶寒的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沈家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沈父在记者会当众被甩的传闻尚未平息，一直陷入财经困境的沈氏又爆出了在年初的几个金融项目上涉嫌行贿的丑闻。传闻一出原本有意于这几个项目的集团纷纷撤资，沈氏的财政困境进一步加剧，资金链濒临断裂的边缘。在此情形下，沈氏仅剩的几名小股东放弃了对沈氏的观望态度，选择了抛售手中的股份。此时沈氏的股份价值已不足之前的十分之一，几名股东只求在沈氏破产前尽快脱手，并不敢报太高的价格。他们原本还担心沈氏破产在即没人会对沈氏的股份感兴趣，却没想到脱手的消息一经放出，就有人暗中联系了他们，接手了这些股份。
王长林满意的看着名下总计占据了沈氏34%份额的股份，只要不出意外加上沈曦手中的20%，他就会成为沈氏的控股股东，到时沈氏是生是死全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多年的布置马上就要看到成效，饶是王长林平素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可明显看出他的心情十分不错。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沈曦彻底和沈家决裂之上，王长林思及沈父这些年对待沈曦的态度，对此并不担心。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最好还是同沈曦加强一下联系。
思绪瞬间，王长林转头看向了身侧的陆格森已是满脸的感慨，“格森，后天就是小曦的生日了，一旦遗嘱生效，小曦转卖了他手中的股份，我们就可控股沈氏，到时韩家大仇得报，我也可以安心的去地下见韩老了。”
“义父！”陆格森急切的打断了他的话，“我还没有好好孝顺义父，义父也还未看着我和小曦娶妻生子享受天伦，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陆格森的表情十分诚挚，王长林欣慰的笑了起来，“好好，不说，不说。对了小曦生日你有什么打算？这些年沈家从未给小曦过过生日，今年既然我们在，不如喊几个小曦的朋友，我们替小曦热闹的庆祝一番。”
王长林所讲正是陆格森原本的打算，只是这个提议上次被沈曦婉拒，此时听到义父关切的话语，陆格森笑着解释道，“小曦好像交了女朋友，生日估计要和女朋友一起庆祝。不过义父放心，等过了生日那天我们找时间再庆祝一番。”
惋惜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王长林掩饰的笑笑，“女朋友？小曦真是长大了。”
若陆格森注意自是能听出王长林这句话的违和之意，可他对王长林信任非常，又发自内心的孺慕，根本不会多想。既然无法借着庆祝加强同沈曦的关系，王长林也只得耐心等待着沈曦生日那天的到来。
王长林暗中收购沈氏股份之际，李父也注意到了沈氏股东的变动，只不过王长林一直隐在暗处，推到明面的只是他的代理人。尽管李父觉得沈氏股份变动有异，却也一时猜不到隐在暗处的到底是谁。
李明轩安静的坐在父亲的对面，沈氏股份变动的消息一经传出，他心中隐隐猜到是陆格森。毕竟沈氏濒临破产，这个时候除非有所图，没人会傻到去收购沈氏的股份。只是他却有点怀疑陆格森是否有这么大的财力。
由着陆格森，李明轩情不自禁的再一次想到沈曦。梦中的场景逐一在脑海回放，最后定格在了沈曦仓皇的背影之上。他已经跟叶寒一再确认了田文耀依然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殊途而不是如梦中一般被碾断双腿，沈曦也没有被警察带走而是在5年前选择了出国留学。可是他依然感觉到害怕，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让他有种那是现实的错觉。
李明轩神不思属之际，李父突然开口，“后天就是小曦生日了，明飞一直吵着要帮小曦庆祝生日，你要不要带小曦来一起吃个饭？”
李明轩一愣，心中苦涩，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小曦生日那天公司有事，恐怕没有时间。”
李父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跳过了这个话题。两父子没有再说什么，看着李明轩离开时略带黯然的背影，李父若有所思的皱皱眉。
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李明轩神色黯然的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一个四方形的红色小礼盒出现了他的眼前。李明轩将它拿了出来，里面是他为沈曦精心准备的礼物，原本想要在生日的时候给沈曦一个惊喜，可现在他担心自己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长长的叹息在办公室回响，沈曦的生日很快的众人的惦念下到来。
早在生日的前一天，沈曦就接到了爷爷当年安排的律师的电话。通知了他一早赶到医院准备听读遗嘱的相关事宜。为此沈曦早早的出现在了医院，同来的还有沈继和沈承。谁也没有料到三人会在电梯相遇，沈曦扫了一眼电梯中的沈继和沈承，面无表情的站了进去。
沈继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之前的样子，沈承看起来却是像换了一个人。也许是戒毒的缘故，沈承整个人都透着不健康的状态，面色苍白的厉害，人也变得瘦弱了许多，十分没有精神气。
对于沈曦的出现，沈继微微的点了点头，沈承也只是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如之前一般的飞扬跋扈。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沈承古怪的看向了沈曦，“明轩表哥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沈曦心念一转，已猜到对方并不知道自己和李明轩分手的事，当下也不愿多提，简单回道，“他有事。”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沈承虽然不乐意他的态度，但思及沈继告诫他不许惹事的话，皱皱眉忍住了没有和沈曦一般见识。
电梯内陷入了静谧，随着楼层一层层的升高，沈承不耐烦的挠着电梯门，沈继伸手握住了他，沈承顿时安静了下来。
三个人第一次平静的同时出现在了沈父的面前。
也许是这次发病太过严重，也许是沈父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治愈而心生绝望，沈父以肉眼可见的迅速衰老了下去。眼中多了一些浑浊，再也看不到之前的清明。皮肤更是松松垮垮的挂在脸上，隐隐透着一股暮霭沉沉的死气。这是沈曦第一次见到沈父这个样子，没有意料中的欣喜，沈曦意外的十分平静，看着沈父的眼神透出了一丝怜悯。
曾经高高在上的父亲虚弱的躺在了他的面前，他再也无法摆布他的人生，再也无法将漠视和不喜加诸在他的身上。甚至几个小时之后，他将会一无所有，他倾注了全部心血，用了一辈子维护的沈家将毁在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