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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算什么_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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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贾就是商贾,唯利是图。众人轻蔑的想,大概在释员外眼里,会读书的小儿子简直是废物,远远没有区区一介武夫的长子释沧更值得他欢喜。

  梧城世族唏嘘一阵,就安然的看起热闹。

  事情似乎也跟他们想得差不多,释沧终日跟在父亲身边,不管家里家外,都很有威望。

  在释沧打折两个做假账的掌柜腿,将他们丢出梧城后,释家主事者俨然换成了释沧,这形势大家都看得分明,兄弟两人本来年纪就差得多,等到释沣长大后,只怕家业都被他哥哥牢牢握在手里了,根本没有一争的余地。

  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巴不得释员外多活几年,最好到释沣三十多岁,羽翼已成时再撒手人寰,释家两兄弟祸起萧墙,东宁郡绸缎布匹生意的大头被人抢去,也是好事一桩嘛!

  不过想归想,彼时释沣才启蒙,要到能与他兄长相争的年纪,总还得过上二十年,远着呢!这释员外也是稀奇,膝下两子,都称是嫡出,梧城里似乎还养着几个外室小妾,无所出就罢了,竟也不接回家中。

  有好事者编排释员外惧内,其妻媲美河东之狮。

  这流言传了没几年就烟消云散,无他,这释家女主人笃信佛法,在家中建了个小院落供奉神像,终日埋首不出,据说在烧香念经。不裁衣裳也不戴什么首饰,偏偏生得极美,释家雇佣的仆人私下都说,这么美的女人,却是最最无趣之人。

  与释员外一样,长子回来了,她带着淡淡笑意嘘寒问暖。

  小儿子常年在家中,她却很少搭理,也就初一十五叫来见见,有时连着三个月都让释沣吃闭门羹。甭说病了痛了,冷了饿了,她连抓周都没给小儿子办过,更不要说每年生日了。

  释家迁来梧城时,释沧十五岁,他的母亲抱着只有三个月的幼子,神情沉郁,坐在马车上,孩子哭得声嘶力竭她感到厌烦,直接将襁褓往大儿子手里一丢。

  这一幕留给梧城最大一家客栈掌柜的印象很深,十多年后,他仍是时常提起。

  不过听者哈哈一笑,都觉得是编的,哪有这样的母亲?

  他们津津乐道的段子是释员外钻进钱眼里了,释妻痴迷空洞的经文佛法,以至于有一天,在释家干活的婆子诺诺来禀告老爷,小少爷是不是该抓周了,这夫妻俩才惊觉,小儿子周岁都过去好几个月了。

  人们对这种蠢货商贾夫妇的故事颇为喜欢,还有穷酸书生变了花样的嘲讽起某朝某代,有这么一个贪财又目光短浅的“费老爷”。

  释谐音为“是”,费则是“非”。

  “只是这世上,是非又怎可能这样简单分明?”

  听到释沣轻叹,陈禾微微咬牙,表情变来变去,十分不好。

  “怎地这般模样?”释沣笑了,赶紧把又想把脑袋埋进自己衣襟里的陈禾拉开,低头看看师弟,“是不是猜出什么了?”

  陈禾垂首。

  他了解师兄,释沣从不是将自己吃过什么苦详细说出来的人。

  释沣说周岁宴,说客栈掌柜对其母的编排,说释员外屡次三番当做看不见他避开绕行,绝对不可能是在跟师弟诉委屈道不幸,这些事背后必然隐含着秘密,这才让释沣选择提起。

  再联系长眉老道,黑渊谷主曾说过的话,陈禾心中更加窒闷。

  陈家与他断得干干脆脆,释家与释沣却不是,这些听来古怪又可怜的释家幼子故事,陈禾明白,这应该只是个开始……

  陈禾装作什么都没猜到的摇头:“师兄当年在梧城,听到过那个费老爷的故事吗?”

  “不止当年,今日去东宁郡梧城还能买到这话本呢!故事怎么来的,世间人却忘了。”释沣淡淡说。

  陈禾一声不吭的抱住释沣。

  “不必如此,我十余岁时偷溜出来,在梧城茶楼听见这些时,并没有感到愤怒,”

  因为说书人嘴里的费老爷只是愚蠢笨拙,只是醉心金钱,是忘记,而不是真的忽视自己的小儿子。

  当年梧城的释沣,浑浑噩噩回到家中时,大病了一场。

  他没有生气,只是悲凉。

  释沣还有很多细节没跟陈禾说,譬如释家的仆人惧怕手段阴狠的释员外与释沧,全不将他当回事,缺衣少食倒还没有,只是说话还没有管家的儿子好使。

  年幼时释员外难得回来一次,释沣想尽办法也见不到他面,总是被不着痕迹的拦下,小孩不驯,想蹦起来喊,也被一把捂住嘴,拖什么似的带走。

  想获得父亲的青睐,不读书想去学武吧,没人教,也没人会为他安排,还收获了好一顿冷嘲热讽。

  书倒是有的看,释员外明显是随意叫城里书铺将所有书都送了一份来,连书目都没看。

  不然,要怎么解释书册里那一摞春宫图集…

  这事有书铺与释家小厮的漏嘴,就变成了费老爷不学无术,假充架子,让人给自己刚六岁的小儿子拉了一车书,结果里面那等东西都有!

  茶客哈哈大笑,释沣呢?他很清楚,他父亲认得字,甚至学识也不错。

  母亲痴迷经文犯傻到不记得小儿子生辰?看过佛经的释沣很清楚,他母亲连大悲咒是什么都搞不清,一卷经文都没翻过,盖个院子闭门不出,只是懒得搭理琐事而已。

  这琐事里,就包括释沣,她的儿子。

  旁人听说书笑得痛快,没有人知道,人群里一个少年的悲凉。没有人知道,故事里那个蠢货费老爷的儿子并不是倒霉。

  释沣这场病,断断续续了两三年。

  有时他病得昏沉了,隐约看见父母兄长进来,请药问药,还摸了摸他的额头。

  释沣觉得是个梦,不过是他心里的期望而已,因为释员外还是一张阴沉的脸,活像别人欠了他多少贯钱。母亲也是他记忆里一脸淡漠的样子。

  他们急切的互相推诿责任,怪对方没看好释沣,虽然是争吵,这话语却很暖,简直是梦境里才有的景象,可是配上他们那副一贯嫌弃厌烦的脸色,就显得十分荒诞可笑。

  释沧在旁边劝说父母,又屡次炖了补品,经常来喂他。

  虽是和颜悦色对着高烧昏迷的弟弟,但眉眼神情里偶尔却有毫不遮掩的憎恶厌烦,就像释沣站在树丛后,被回家的释沧发现时,那抹细微的表情一模一样。

  释沣醒来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自嘲的笑了笑。

  ——父母兄长的面目太深,竟连美梦中,他们都是那个模样,何等可笑。

  十七岁,释沣病愈后,终于看开了这所有,他暗暗决定离开梧城。

  这里不像他的家,他又何必一定要留下。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走,释家的灾难就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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