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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五世_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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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第二日有个小黄门过来,告诉她新的差事是云韶府的从九品司乐,言谈间竟满是羡艳,杜薇听了只能摇摇头,跟着他上了辆靛蓝车围子的小车,缓缓地驶出了宫门。

她前世去过的地方虽多,但却不喜戏曲声乐这些时兴玩意儿,所以云韶府这种地方却是没有去过的,这里离皇城不远,四处也都是达官显贵的所在,这是座精致的五进院子,门上挂着气派的——‘云韶府’三字。

一进去便是雕梁画栋,藻井艳丽,帷幔飘飘,徐徐清风带出一股雅而不俗的脂米分香气,一块约莫十丈长宽的露台上加着屏风,有乐工琴师隐于其后,只闻得阵阵琴箫之声如鹤唳凤鸣,却始终见不得奏乐之人。

这场景,就是杜薇这等不通诗词曲赋的,也觉得赏心悦目,她向前走了几步,就见一女子从屏风后绕了出来,清丽妩媚,张口高歌如同银瓶乍颇,引得人心曳神摇。

她拎着包袱,正要上前几步,就听见身后一道略微尖细的嗓音传来:“可是杜司乐来了?”

这声音本来音调尖锐,偏偏主人要拿腔拿调,学出那高贵的气派来,无端透出一股市井的味道,硬生生插入声乐里,搅乱了原有的雅意。

杜薇转过身,见是个四十岁上下,穿着女官袍服,眉毛细长,下巴削尖的妇人走来,她上下打量片刻,然后躬身道:“赵奉銮。”

赵奉銮有意立威,也不叫她起身,只是不住地上下打量着,然后问道:“你就是宫里指派的司乐?”

杜薇心里默数了十下,然后直起身道:“正是。”

赵奉銮用黛笔描好的眉毛一扬,满面不悦道:“到底是宫里派来的人,好大的派头?本官可叫你起来了?”

杜薇诧异道:“奉銮的意思,是不让我起来了?”

赵奉銮眼皮子跳了跳:“本官的意思是,你该知道些规矩,论品阶,我比你高出半个头,是你的上司,也是云韶府的如今做主的人,论资历,我在这里呆了近十年,别仗着进过宫,见了些世面,就敢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杜薇笑笑道:“我只记得云韶府归礼部和宫里管着,难道如今这两处管不住了,这才换了奉銮大人当家做主?”

赵奉銮一扬袖,恼道:“你…!”

杜薇见好就收,立刻行了个礼,福身道:“下官初来乍到,不知道规矩是什么,不如嬷嬷提点我一二,省得日后再犯。”

赵奉銮一口气被堵到胸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瞠大了眼看着杜薇,但到底她如今是有品阶的女官,不是受她驱使的乐户,便就着这个台阶下了,缓了声气儿道:“你跟我来。”

杜薇虽懒得在这小小云韶府和人钩心斗角,但也不愿整天对着上司小意奉承,她这般不咸不淡的态度正合了杜薇的意,便顺从地跟着她向里走,这云韶府越往里竟越是清净,偶尔有几个彩衣女子进进出出,手里执着琵琶鼓瑟,却也是面色端庄。

赵奉銮面色仍带了些悻悻,不过还是勉强张口介绍道:“这云韶府上下,除了你我,还有左邵舞一名,其余的右邵舞和右司乐都空缺着,宫里传下话来,说有了好人选再补。”

杜薇问道:“那其余人呢?共有乐户几名,分别擅的都是什么?是歌舞,还是声乐?”

赵奉銮眉头一皱,不耐道:“都是些入了贱籍的下等人,理他们做什么?”

杜薇皱了皱眉头,却也懒得为这事儿和她相争,只提醒自己暗自留心着些。

赵奉銮给她安排的住处颇为荒僻,墙缝里都生了野草,旁边是条暗沟,因着潮气,地砖上也长满了湿漉漉的青苔。

杜薇扭头看她,正欲开口,就见墙边一侧有个梳着螺髻,身着绿衣的秀丽女子提着裙子急匆匆地跑来。

赵奉銮正好一肚子火没处发,便沉声骂道:“到底是贱民,就是没得规矩,平日里提点你们的规矩呢?!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日后冲撞了贵人,看你们怎么办!”

绿衣女子慌忙止了身形,脸色却抑制不住地惊喜:“奉銮,六殿下传了话来,说是明日要宴请徐家的几位少爷,请咱们过去歌舞助兴。”顿了顿,她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对了,来传话的人还特意叮嘱了,要新来的杜司乐过去呢。”

第29章 逼迫

赵奉銮听了前面的,先是欣喜,听了后面的,怔了怔才回道:“你可听清楚了?确实是要叫杜司乐,是新来的这个杜司乐?”

绿衣少女躬身道:“说的可清楚了,正是杜薇杜司乐。”

赵奉銮转头仔细打量着杜薇,似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一般,她看了会子,发现杜薇还是平平淡淡一副样子,神色不由得略有失望,转头对着那绿衣少女道:“我知道了,你去找郑邵舞,让她多准备着些吧。”

杜薇沉吟了片刻,还是做不到心里毫无恨意地去见宫留善,便对着赵奉銮道:“奉銮,旁的倒也罢了,只是下官是半点乐理不通,去了岂不是冲撞了贵人?还是先留在云韶府多学些规矩,熟悉一二吧。”

赵奉銮不知宫留善和她是何关系,为何指名道姓地非要她去,于是换了笑脸出来,和颜道:“既然殿下特地点了你去,那便是想见你这个人,你通不通乐理有什么干系?”

杜薇皱眉道:“下官初来乍到,有些规矩…”

她话还未说完,赵奉銮就拽着她的手腕往外走了,一边走一边道:“在宫里呆过的,规矩能差到哪去?”说着转头对着杜薇挤眉弄眼地道:“方才带你逛到这了,与你玩笑一番,莫要介意,堂堂司乐,哪能住这种寒酸地方,我带你去看看你的住处。”

杜薇一拧手挣脱了她的桎梏,缓步跟在她身后,横竖逃脱不掉,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赵奉銮果然识时务得很,转头就给杜薇寻了处繁花似锦的住处,第二日一早就催着早就准备好的乐工舞伎们上轿。

和杜薇坐在一车郑邵舞容貌寡淡,脸上一道深深的法令纹,看着就是不苟言笑之人,自上车起就没说过一句话,两人性子都冷淡,便一左一右地无言对坐,杜薇略撩起车帘子,见着路上得景色越来越熟悉,熟悉的让人轻易就能想起前事。

官场上的春秋浮沉,升也好落也罢,现在想起来十分乏味。想来她真是个眼皮子浅的人,嫌恶就是洗涮千万次也洗不掉的满身血腥,厌烦每日的抓人拷问,不懂得所谓的天下大业,让她唯一怀念的是家门口的那颗桂树,还有在姨娘怀里平淡的童年。

那年她入了官场整五个年头,也是这条路,也是进了那座府邸,秋月溶溶的时候,宫留善笑着站在桂树下问她喜欢什么花,她闻着萦绕不散的桂香,嘴里答的却是:“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微臣最喜欢荷花。”

他听了果然很开怀,当着群臣的面大赞她品行高洁,那一日,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自己说了谎,因着宫留善最喜欢荷花。

杜薇神色忽然又恍惚了起来,心里说不上是不甘还是愤恨,一阵阵郁愤之意在心中流窜,却没法伤着别人,只能掉过头来伤自己。

郑邵舞见她面色忽然阴戾了起来,觉着车里的气温都低了不少,不觉瑟缩了下,抬眼惊愕地看着杜薇。

她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车里不是她一个人,坐正了身子收敛了身上的戾气。

这时车已经过了垂花门,正式进了内院儿,车轱辘滚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杜薇秉持着不变应万变的作为,稳稳地端坐在车,就听赵奉銮已经下了车,对着宫留善府里的管事殷勤笑道:“人已是带来了,不知殿下什么时候开宴?下官也好早早地准备着。”

那管事声音刻板:“殿下吩咐了,宴会还有两个时辰呢,歌舞的事儿先不急,他说了,要先见见杜司乐。”

赵奉銮的声音顿了顿,随即又高扬了起来:“是是是,殿下既然吩咐了,杜司乐自然是要去的。”她一转头,撩开杜薇的车帘子,笑容里带了丝讨好:“杜司乐,殿下要见你呢。”

杜薇见左右躲不过,便大方下了车,跟着管事走了。

宫留善的府邸,她只怕比这管家都还要熟些,管家虽带着她绕了一通,但她还是隔着玲珑山石就闻到一股瑞香扑面而来,远远地就瞧见红妆翠盖,荷花映日,湖面上架着九曲小桥,桥上站着个淡衣的男子,人如淡月,古雅无华。

杜薇低头,不让微讽漏出眼角,跟着管事走了过去,宫留善斜靠在朱亭上见她走过来,冲她笑得温润淡雅,无比熟稔的招呼道:“你来了。”

管事十分识趣地退了下去,杜薇上前几步,叉手行礼道:“见过殿下。”

宫留善走近了几步,温和笑道:“在我这里那么拘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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