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冰场四个角落之一。
“滑行不是要满场滑吗？”小男孩显得更好奇更大胆。
“想要满场滑先得在角落里滑好才行，这么大的冰场其实都是由这些小角落组成的，来吧。”
这些孩子都刚刚开始滑冰训练，只是在练习各种简单的压步和步伐，完全没有接触稍微有难度的任何训练，就像一张刚画了几笔的白纸，何翩然完全不知道该教什么，只能按照陈教练以前教自己滑行的方法来，当然，这也是世界上最主流、甚至可以称为唯一的滑行训练方法。
但选择练的人却特别少。
因为这种方法枯燥得就像长跑或者竞走运动员一样，都是无数次在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你说，会不会对于他们来说太枯燥了？”孩子们都滑过去后，何翩然低声问抱臂站在一旁的夏天。
夏天漫不经心地回答，“这点苦都吃不了那不如现在就去找瓦莱好了，滑行都滑不好的人才会像兔子一样没完没了的发泄无处可用的运动神经。”
何翩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夏天的毒舌，瓦莱的粗犷，这两个人还真是永远不改自己的本性。
滑到角落里，两个孩子都茫然的看着自己年轻的新教练，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何翩然知道了男孩子叫拉斐尔，女孩子叫克洛伊，两个人刚刚学习花样滑冰不到半年，都是初学者中的初学者。
“你们为什么想学滑行呢？”何翩然问道。
“什么是滑行？”克洛伊发不好滑行的英文说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喜欢你！你在冰上好漂亮！你是奥运冠军啊！”
“滑行都不知道！”拉斐尔鄙夷地看了眼洋溢兴奋的小女孩，清了清嗓子，“滑行就是用力滑，滑的越快越好。”
果然小孩子的想法都很奇怪，但也很可爱，何翩然笑着说道：“不是的，滑行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词，这个技术用语包含很多东西，可以说能够影响技术分和艺术分两大方面，是裁判在评判比赛时最重要的标准，但是练习起来不是那么有趣。”
说到这里的时候，冰场中央的瓦伦蒂娜组正发出阵阵加油喝彩与笑声。
两个孩子好奇的看了眼，又马上强迫自己聚精会神盯着眼前的教练。
何翩然有点尴尬，觉得自己可能说的太沉闷了，于是拍拍手，“你们练过基本图形吧？有没有练到转三步伐？”
“有！”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那好，现在看我演示一下我们要怎么练习。”说完何翩然选好位置，单脚画弧，三分之二圈后开始改变轨迹，用一个转三步的痕迹将圆圈连在一起，组成一个完整图案，“就是这个，你们先画一个圆，然后再用转三步伐连起来，让整个圆完整起来。”
夏天一个人在冰面上逡巡，正在试着做些发力的动作调整，瞥见何翩然刚才的滑的图形后，不由挑眉。图案异常清晰，足见刃深完美，最重要的是，何翩然做时轻松潇洒一蹴而就，单腿无助力，简直出神入化。
两个孩子吃力的模仿，最后总算滑出了两个连接上的圆圈，何翩然检查后点点头，“很好，那么现在，你们按照之前滑行的轨迹，努力做到完全重合，分毫不差，刚开始很有困难，但慢慢尝试就好，不用急。”
“就这样吗？”克洛伊问道，“不断重复，和之前的圆圈重合？”
何翩然颔首说道：“是的，就是这样，每天都要重复，不同的步伐不同的图案，从你们这个年纪开始，直到退役。”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拉斐尔抢先开口：“风扇教练，你也是这样的吗？”
“是的，不只是我，那边的小粉教练也是这样的，这几年，瓦莱教练也是，其他我认识的参加奥运会的选手大部分也都是这样的，即使不能保证每天，也至少会每周有规定次数。”
克洛伊似乎有点犹豫，但鼓足勇气后还是把心里话问出了口：“你们这样不会无聊吗？”
“有时候是挺无聊的，但是这是我们喜欢的事情，做喜欢的事情就算偶尔觉得无聊也是一样开心。”
小孩子还不会懂这些话，他们只是茫然的点头。
“来，我给你们示范。”何翩然踩上自己刚才滑出的痕迹，慢慢滑动，越来越快，绕了一圈后回来，两个孩子凑上去，都不由得惊呆。
两条痕迹几乎完全重合。
孩子只是觉得厉害而已，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样让人惊叹的技术是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汗水换来的。
一个小时后，不断有来接孩子的家长走进来围在场边，他们都觉得今天的训练和往常不大一样。
偌大冰场，十分之九由一个教练带着七个孩子霸占，孩子们高兴尖叫，跳来蹦去你追我赶，有一个小孩居然跳起来转了半圈落冰，引得家长们纷纷鼓掌。在这些孩子中间，一个滑的很慢的成年少女慢悠悠做着简单的动作，偶尔急停或是用力，动作都纯属精湛，只是看起来像是不敢发力，却也没有初学者的生涩。而剩下的十分之一，小小的角落里，一个姑娘带着两个孩子一圈圈的在转，两个孩子摇摇晃晃，家长看了很久才意识到，她们在重复同样的动作。
“那个教练是上届奥运会冠军！何！”
“还有亚军夏天！”
“那个是瓦伦蒂娜吧！好厉害！”
有家长认出了何翩然，随后又有人认出了其他两个选手，手机拍照的声音不绝于耳，伊维特步履矫健地从办公区走出来，仿佛早就意识到会发生这样的一幕，轻轻笑了笑。
“兰波教练，这是你请来的豪华教练阵容吗？”家长见兰波出现都围了上来，兴奋问道。
“她们不是固定的教练，今天只是来友情教学，以后这样的机会还很多，记得要帮我做宣传哦。”
没有注意到伊维特笑容里暗藏的狡猾，只有夏天滑过这边时瞥了一眼后，无奈摇头。
真是奸商。
训练课结束，送走了孩子，四个人终于又聚到一起。
瓦伦蒂娜不等伊维特开口就叫嚷：“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我的学生可以做半周跳啦！这样之后就是一周，两周，然后是三周四周……”
“然后他们的PCS就变得和你出道时一个水准了。”夏天说话声音轻柔，语调慢条斯理，带着她特有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淡漠表情。
瓦伦蒂娜气得非要掰断夏天的另一个脚踝，最后还是伊维特一个响指，把她老老实实安顿下来，“好了，闹也闹够了玩也玩够了，我们说说正事吧。”
“什么时候开始拍摄？”夏天问道。
“明天，”伊维特说，“就在这里，摄制组会过来，到那时他们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好了。”
“可是我们从来也没拍过，不需要提前看看脚本什么的吗？”何翩然觉得哪有这么简单，之前拍摄广告的时候准备内容很麻烦的。
“不需要，这是导演的原话，我只是负责通知，”伊维特说道，“不许迟到，还有，夏天，记得一定要拄着拐来。”
说完，一向高傲典雅的伊维特眨眨眼，忽然露出一个有点变幻莫测的笑容。
何翩然明显感觉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夏天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