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萧明川已经匆匆到了，顾湘当即稽首道：“草民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明川立时叫了起，顾湘随即告退了，萧明川没有挽留他。
“皇帝何时回宫的？”眼下不过是辰初一刻，萧明川竟然就到宫里了，显然是连夜赶了路。
萧明川见早膳已经摆好了，给顾安之请了安就不客气地坐到了桌边，回话道：“回来有一会儿了。”何止是一会儿，他已经在乾安宫的软榻上眯了一觉，等天亮了才过来慈宁宫的。
顾太后顿了顿，又问道：“渝儿呢，也回来了？怎么没过来？”若是顾渝回宫了，就算是连夜赶的路，第一件事肯定不是补眠，而是先把萧岭接回去，顾安之太了解顾渝的性子了。
可是顾渝没来……
说起顾渝，萧明川刚刚抓起一个馒头的手在半空停滞了一下，面上现出些许愧疚的神情，低声道：“母后，是我疏忽了，昨日风大还和皇后在风里玩了一整日，害他吹了风受了凉。”
“渝儿病了？严重么？可有太医在身边看顾？”顾安之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萧明川也顾不上吃饭了，细细把顾渝的情况说了一遍：“母后放心，皇后就是略感风寒。太医看过了，说了吃了药静养两日就好。我怕他路上颠簸，就让他休息两日再回来。”
顾安之虽然不满萧明川把顾渝带出门就弄病了，可比起让生病的顾渝连夜奔波，显然是萧明川目前的安排更妥当，他问清楚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萧明川几乎一夜未眠，困倒是不困，就是饿得慌了，见顾安之不再问他话，立马开动。
谁知馒头啃到一半，顾太后突然问了句：“我听说在去梅山的路上，皇帝带着渝儿去了座无名的小山。不知那山上有什么可看之处，竟让皇帝临时改变了行程？”
萧明川顿时被噎到了，差点喘不过气。他端起茶碗，一口气灌了大半碗，才把罪魁祸首咽了下去。
萧明川从不怀疑，顾太后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可他没想到，他会毫不掩饰地就这样问出来。难道先帝还在世的事顾太后以前就知道，不然他的神色，为何会如此的平静。
第42章 机锋
萧明川略加思忖，换上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那山原本无名，因山上草木繁多，郁郁青青，附近的居民都将其唤作小青山。我听人说小青山上有一座白云寺，求子颇为灵验，就带着皇后上山拜了拜。宫里只有岭儿一个孩子，着实太孤单了些，若能给他添上一两个弟妹，那倒是极好的。”
这回轮到顾安之被噎住了，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幻起来，看向萧明川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考量。
顾安之发觉自己低估了萧明川信口开河的水平，山上有座庙，求子很灵验，他们去拜菩萨……
呵呵，以为他是三岁小孩子吗，会相信他的鬼话。
更重要的是，萧明川哪壶不开提哪壶，触到了顾安之的雷点。他冷冷地哼了声，漠然道：“原来皇帝有此心思，不知是看上了赵钱孙李中的哪位，还是打算另择佳人进宫？”
萧明川嘿嘿地干笑了两声，轻笑道：“我有皇后就够了，还要什么佳人？”
闻及此言，顾安之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斜睨了萧明川一眼，冷笑道：“三年前岭儿生下来的时候，太医说过什么话皇帝可还记得？带着渝儿去拜佛求子，亏你想得出来。”
明知萧明川是在胡乱掰扯理由，可顾安之是真的怒了，脸色阴沉地可以拧出水来。
宫里的太医有多保守，顾安之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凡还有一丝的可能，他们都不会说出皇后不能再生育的话，萧明川怎么可以把这件事拿来开玩笑，顾安之忍无可忍。
面对顾太后的指责，萧明川眼中全无惧意，平静道：“正因为人力不可为，所以才要求助神佛之力。”若是顾渝真想再给岭儿添个弟妹，他也不是不可以效仿先帝，就是不知道顾渝肯不肯。
萧明川的回答太无赖了，气得顾安之原本想说什么都差点忘了，可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问道：“你见到他了？”他的声音很低，语气中带着萧明川都能听出来的忐忑。
“是又如何？”萧明川没有否认顾安之的话，但他不会告诉他更详细的情况。
顾安之的询问让萧明川确信，他对萧睿尚在人世之事是有所了解的，就算不确定，起码也曾有过怀疑。不然此时此刻，他的脸上不可能有毫无波澜的平静表情。
萧睿和顾安之孰是孰非，萧明川无从判断。可在他们两人之间，萧明川会选择的，只会是萧睿，哪怕他是错的。既然萧睿不愿意顾安之知道自己的行踪，萧明川肯定什么也不会透露。
顾安之闻言沉默了。良久，他挥挥手，轻声道：“皇帝去看岭儿吧，他很想你们。”
“是不是太早了？再让岭儿多睡会儿，他起得早了浑身不舒服，一直闹别扭。”萧明川吃饭吃到一半就被顾安之打断了，可他的胃口一点不受影响，一口馒头一口粥，吃得不亦乐乎。
顾安之无语地摇摇头，淡然提醒道：“早睡早起对岭儿的身体更好。”萧岭搬来慈宁宫三四日，每天早上都是顾安之派人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每次都是哭兮兮的，看上去好不可怜。
顾安之起初以为萧岭是晚上睡得晚了，询问了他的乳母等人，结果发现睡得很早，于是不管萧岭如何哭闹，他都是到点了就把人叫起来，撒娇也不好使，小孩子不能养成赖床的不良习惯。
“岭儿平时睡得挺早的。”萧明川下意识地咕哝了句，他家儿子是典型的早睡晚起。
顾安之无奈地叹口气，他发现萧明川比顾渝还不如，不由解释道：“小孩子再是觉多，一天睡足五个时辰也够了。再多睡下去，反而头晕脑胀的，精神也不好，不如早点起床早点用膳。”
萧岭到了慈宁宫，虽说起得比平时更早了，起床的时候也闹得更凶，可顾安之叫人观察了，他白日里的精神都还不错，不至于说睡得少了就成天打瞌睡，可见之前明显是睡得太多了。
“是这样吗？”萧明川回忆了下，发现他带萧元朔的时候，具体的饮食起居都是沈衍之在经手，对这些还真是不了解，倒是前世顾安之也带过萧岭，比他和顾渝带得好多了。
没办法，皇帝夫夫对儿子的哭闹和撒娇完全没辙，只要萧岭一哭，他们就什么都忘了。谁让旁人家的孩子随便哭哭没事，他们家这位稍微哭久了，都会哭得喘不过气，是要传太医的。
萧明川对顾安之教孩子的本事莫名信任，不假思索便道：“那行，我用过早膳就去。”
萧明川大清早赶来慈宁宫，请安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跟顾安之说清楚顾渝的情况以及看望萧岭向他解释顾渝怎么没有回来，至于荣亲王府的案子，他打算摆平宝贝儿子再开审。
萧岭住在慈宁宫寝殿的西配殿，萧明川到的时候他已经醒了，乳母正在给他穿衣服。
萧明川示意其他人不要出声，他躲在外间偷看儿子的表现。大约是有些习惯这个点儿起床了，萧岭今日闹得不凶，嘴里哼哼唧唧的，眼里却没有眼泪，乳母给他穿衣服也没怎么挣扎。
萧明川见状暗喜，心想顾太后就是会调教人，要是他和顾渝敢在这个点把萧岭给弄起来，小家伙能哭得把坤宁宫给掀翻了，也不知道顾太后是怎么做的，他们多半都学不来。
偷偷看了会儿，萧明川对萧岭的表现很满意，踱着步子迈进了暖阁。
萧岭眼尖，扭头就看到了萧明川的身影。他抬起小手，用手背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小声唤道：“父皇！”不是说父皇和爹爹要下午才能回来吗，为什么提前了，他好高兴。
“岭儿！”萧明川疾步迈过去，一把抱住了已经激动地在炕上站起来的萧岭。
萧岭伸出双手抱住萧明川的脖子，在他两边脸上都用力亲了亲，小脸笑得格外灿烂。
不等萧明川抱着儿子亲个够，萧岭已经抬起脸，使劲往萧明川背后看去，嘴里不停追问道：“父皇，爹爹呢？他怎么这么慢？”比起萧明川，萧岭更想见到的人显然是顾渝。
萧明川抱紧了萧岭，先是讨好地笑了笑，然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岭儿，你别看了，你爹爹还没回来呢。”眼下不是吃醋的时候，如何安抚好即将开闹的儿子才是最最要紧的。
“为什么？爹爹为什么没回来？他什么时候回来？下午么？”萧岭没哭，反而是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萧明川比预定时间提前了，顾渝要是按时回来，也还是可以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