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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扫墓_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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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安稳过了一礼拜,我为了安简师奶的心,又去简逸原先所在中学咨询一番,想问清楚我这种情况,若是直接参加advanced level examination(高考),可否有资格。当年简逸读到中五即出车祸,本身会考成绩也不差,虽说此后中断学业三年,但若由我来操作此事,却并不难,想当年林世东品学兼优,在上流社会人尽皆知,是林夫人可拿出去炫耀的谈资之一。但我这么一个长在华富村的孩子,若突然说出一口流利法语和德文,科目动辄拿A,怕会吓到旁人,如何拿捏分寸,却是需好好思量。

  就我个人而言,并不钟情那等热门科目,医科法律、金融管理,这等等范畴,其背后皆带着优厚薪酬的工作梦想,这并不是不好,只是我上一世已然如此过活,深知功利性太强去学一样东西,始终落了匠气。且这等科目,费用极高,一年需花费将近十万,我们家无论如何负担不起。因而我与简师奶商量,说不想日后做这世上比比皆是的庸医奸商,只想当个普通人,她深以为然,说只要你肯读书,阿妈觉得读什么都无所谓。我笑了笑,说自己想学历史。按理说,本港这等人文科目的建设并不出色,若能到国外会更好,然我的身体家境,无论哪一样,都容不得如此奔波,与简师奶说了半日,却见她为难地问:“那,这个读出来,你做什么?”

  “教书吧。”我笑了笑。

  “教书好啊,工作稳定又有政府补助和福利,你就做这个好了。”简师奶一锤定音。

  于是,我便着手筹划此事,此时开始准备,一年时间之内,足够我拿下Z大的入学资格。但要准备考试,便得买相应参考书目,且到时入校,样样需用钱。我一个大男人,再不能看母亲为我奔波劳累,遂决定与这周边众多小孩一样,先打份短工,一边筹钱,一边温书。我将这个想法与简师奶一说,被她竭力反对,理由是我身体未好,万一累到如何是好。我不以为意,托其他人帮我留意,终于找了份干货海鲜铺工作。那老板与我们认识多年,深知我家底细,纯粹帮忙那样同意一天让我工作四个小时,薪酬却算足六小时的给我。我自然感激万分,欣欣然跑去上班,简师奶见此光景,终于也默然答应。

  这个工作非常新奇有趣,服务的又都是这一片的街坊邻居,老板勇哥和他老婆勇嫂都待我极好,看我身子骨单薄,都没为难我,让我干粗活。我每日的工作,就是站在铺子里点货卖货,间或为阿叔阿婶介绍些特价产品。用勇嫂的话说,就是“逸仔站在店里当活动招牌就好。”可我非常惭愧,总觉着这份薪水挣得名不符实,抢着帮勇嫂抬货摆货,却又会被她赶开,她笑着打趣我说:“你没发现自从你来,到我们铺头买东西的师奶都多了几成么?”

  师奶是不是多了我不知道,但却时不时会撞见三五成群的学生妹笑嘻嘻地跑进来,嘀嘀咕咕,见我看她们,又会哄笑着跑出去。如此次数多了,连我也甚觉困惑,直怀疑自己有何不妥之处。直到一日,简师奶来探我上班,与勇嫂两人说了半天,勇嫂极富八卦精神地告诉她说:“你儿子好讨女生喜欢啊,整天不知多少小女孩跑过来偷看,我那一日听她们给逸仔起了个花名(外号),叫什么鲍鱼王子。”

  我手中正清点的小鲍鱼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满脸黑线地转过头去,勇嫂与简师奶毫不给面子,哈哈大笑,我脸上发烫,翻了翻白眼。勇嫂再接再厉,笑嘻嘻地说;“我还听到她们说,要推谁礼拜一过来跟他表白,你看看逸仔那个怕羞样,到时候不得把他吓到脚软?哈哈哈,现在的后生仔,笑死了。”

  我终于忍不住,喝道:“勇嫂,你这开的是干货铺吗,你开的是CIA吧?”

  勇嫂和我妈笑作一团,居然说:“简妈,你有福了,看逸仔这个行情,没准过两年你就有媳妇茶饮,有孙子抱了。”

  “那就好了,如果那样,那我就是死了也闭眼了。”简师奶居然附和起来。

  我听得满头滴汗,又好气又好笑地转身出去,这一日天气并不算好,但正值周末,街上逛街的人却不少。我犹听见身后铺子里传来她们的笑声,不禁微笑着摇了摇头,等了一会,正要转身进去,忽然听见一个男声叫住我:“乸型仔。”

  我身心一顿,脸上笑容褪得干干净净,认得是那日带头欺负我的男生。我慢慢转过身去,冷冷地说:“你不懂得说人话吗?”

  “什么?”他呆了一下,随即有些发怒,喝道:“我怎么不懂得说人话了?”

  “我有名有姓,你的老师没教你,称呼人应该称呼他的姓名吗?”我口气严厉了起来,转身就走,骂道:“真是不知所谓。”

  他一下发飙,冲上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拖得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忙将我扶住,我怒目而视,那孩子有些不自然地放开,呐呐地说:“对,对不住啦。”

  “呃?”这句话太出乎意料了。

  “我说对不住啦。”他没好气地加大了声音,说:“当初,我们几个,也不是有心要害你出车祸,我,我后来想想,这个,我们是过分了点。”

  我静静等着他说下去,可这牛高马大的男孩却忽然局促了起来,说:“我,我要回英国念书了,那个,下一周有个party,也就我们那些中学校友聚聚,你能来吗?”

  “这算道歉吗?”我淡淡地说:“如果是,我接受,但Party什么的,我不能参加,我说过,我不记得你们了,去了也没意思。”

  “那天,那天是我生日,”那孩子有些急了,说:“你放心,我没有请那些以前欺负你的人,都是一些旧同学,大家就是随便聚聚聊聊,你来吧,很多人都好久没见到你,也想关心一下你的近况。”

  我满心狐疑,却不想接话,这时却听见简师奶说:“是你们旧同学聚会吗?逸仔,既然这样,你就去吧。老闷在家里也不好。”

  简师奶只想到孩子该多交往,却完全不懂得,人心叵测,幡然悔悟之类的东西,并不适合每一个人。我冷冷地打量眼前这个男生,一直看到他不自然地转开视线,忽然笑了笑,说:“好啊,我去。”

  “那我到时候来接你。”那男孩骤然笑逐颜开,飞快接着说。

  “可以。”我点了点头。

  第 10 章

  隔了几日,那男孩便正儿八经差人送了请柬过来,约了某月某日某时,于某酒店顶层餐厅,李府长公子世钦贺弱冠生辰宴会,敬请阁下莅临列席之类。我看了轻笑一声,随手抛到一边,简师奶刚巧在一旁,捡过来一看却大加赞叹,连夸这孩子礼数周到,又是帮我挑衣服,又是帮我挑礼物,口口声声“不要失礼人”,倒显得比我要来得兴奋。我知道简逸这么多年来,恐怕是头一回,有同学仔邀去参加别人的生日Party,在她看来,这意义非同小可,怕是孩子走出家里,走出自我封闭的了不起的一步。因而我只全程微笑,乖乖任她将我弄来播去,满足一个母亲的殷切和期待。但我自拿到这张请柬后,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憋闷和无奈,原因很简单,上一世林世东生性慷慨,不时总有宴宾客之举,全港大大小小的各国酒店餐厅,各类中式酒楼饭庄,只要档次高,我几乎都有所涉猎。请柬上这一家酒店,以顶层地道的法国餐厅驰名全港,邀请人去法国餐厅吃生日会,却送来中式请柬,这其中的用意,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我只能佯装不知,没有办法,简逸自幼长在华富村这等地方,不可能会懂法文,简师奶勤俭持家,带着孩子顶多礼拜六日上茶楼饮茶,绝不可能有机会上那等单单一个前菜冷盘便动辄上千元的地方。李世钦,大概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故而肆无忌惮,犯不着掩饰虚伪。简师奶不明就里,以为我要去饮喜酒那样的地方,故特地问勇哥借他以前的正装一套,并配以绛红暗格领带一条。那西服过大,且面料质地均为下层,款式又相当老旧,裁剪也颇为粗糙,简逸一派青春模样,套上这样的衣服,硬生生给拖老十岁不止。

  但我却只是微笑,索性放开做了活动木偶,任勇嫂与简师奶兴致勃勃装扮我,看着自己充满喜感的模样在镜中呈现,宛若乡下初次进城的小男孩,颇令我哑然失笑,不禁想到,若挑剔成性的林夫人再生,见此境况,当能硬生生昏死过去。我忽而发现,这两位师奶级人物的品味虽然奇差,但这整个过程中的趣味,却不是自欧洲飞来的某设计师绕着你转,或训练有素的名店导购小姐小心而殷勤的推荐所能比拟。弄完之后,我朝镜子里头一瞥,禁不住笑出了声,别的不好说,要这副打扮,那家餐厅是绝对进不去,但回头见着简师奶亮晶晶的眼睛,这样的话我却不便多言,遂笑了笑说:“妈咪好厉害,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像金光闪闪,要去走红地毯,拿金像奖一样。”

  勇嫂笑着说:“我们逸仔一打扮啊,真是靓仔过明星,简妈,你说是不是?”

  简师奶得意洋洋,说:“那还用说?我的儿子嘛。时候差不多了,”她急急忙忙将给李世钦李公子准备的礼物递给我,说:“早点出门不塞车,玩得开心点,晚一点回来都无所谓。”

  我接过礼物,笑着点点头,又朝勇嫂道了别,施施然出了门下楼。一辆黑色房车停在楼下,见着我,朝我按了按喇叭,我随即轻笑,看来有人生怕我不去,还真的委派司机,务必要我到演这出闹剧。只是那孩子却不知,有很多时候,剧目一旦已开锣,便随时会偏离他原定的规划,而且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到时都需演下去,不然,如何让大家都皆大欢喜?

  我走近那辆车,那车窗褪下半边,露出司机无表情的一张脸,宛若刚刚被上司训斥一顿那般口气生硬地说:“简逸先生?”

  我点了点。他继续用迁怒的语气道:“钦少叫我车你到目的地,请上车。”

  我笑了起来,心忖这李家阖府上下,倒是一致,生就一双势利眼,连个司机见我这等穷人,都能摆出傲慢嘴脸,就这么坐车上与客人说话。我也不多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微笑说:“麻烦你开车。”

  那司机发动引擎,呼的一声冲了出去,我在车中闭目养神,慢慢想着呆会可能会有的境况。这个城市我呆了太多年,便是闭着眼睛,也知道如何去如何往,路况大致如何,皆清清楚楚。住得久了,这个地方的每条道路,便如体内血管一般,夜幕中看着,无端与自己的身体,多了几分亲近联系。沧海桑田,无数人事变迁,在这个城市当中,皆被吞咽而下,继而沉寂无声,我已轮转两世,这里却华灯依旧,车水马龙,前世今生,竟如黄粱一梦,令人思之惘然。正胡思乱想间,忽听车子嘎吱一声停下,司机欠缺礼貌的声音再度响起:“简逸先生,到了。”

  我睁开眼,车外果然是酒店旋转木门,一穿着制服的门童训练有素,过来开车门,一见我这幅装扮,微微一愣,我淡淡一笑,慢慢下车,站定一望,大堂屋顶高悬的水晶吊灯,光影璀璨,恍惚之间,我又回到那衣鬓暗香,觥筹交错的世界。

  “先生,请问……”那门童大概没见过穿成这样到此的,迟疑了片刻,终于拦住了我。

  我微微一笑,用英语说:“麻烦你找经理过来。”

  门童笑了笑,说:“您能先告诉我什么事吗?”

  我笑而不答,却已经瞥见那身着笔挺黑色西服的manager从里朝我们走来。我一见他的脸便叹息世界真小,此人原来是旧日相识。此君是法国人,相貌温文尔雅,鼻梁上架着精细的金属框眼镜完美地勾勒出一张典型的西方人的脸。当年林世东偏爱此处格调,常常到此举行商务会谈,一来二往,与他颇多攀谈,想不到时隔三年,这人还在此供职。这法国人讲求纪律严谨,绝不允许酒店门外有任何状况,因而一见之下,立即赶来。开门便朝我微微一笑,说:“有什么能为您效劳,先生?”

  他说的是带了明显法国腔的英语,我笑了一下,用法语说:“晚上好弗朗西斯科,很久不见了,抱歉,我今晚与朋友约好在此弄一个扮装舞会,我扮作上世纪末的新郎,有什么失礼之处,请您见谅。”

  我在脸上浮现出因遇到为别人带来麻烦而深感抱歉的那种教养良好的年轻人可能浮现的表情,再加上发音地道,敬语周全的法语,准确叫出他的名字而非姓氏,绝对能为自己博得好感。法国人微微一愣,随即微笑道:“对不起先生,您今晚的装扮令我认不出来。请随我来,先生。”

  我点点头,随着他步入旋转玻璃门,一路进去,不断吸引各种奇特打量的视线,法国人大概也察觉到了,微笑着说:“很有特色的装扮,想必您为找这套服装花费不少心思?”

  我心里暗笑,可不是花费了简师奶一番心思吗?我点了点头,微笑说:“您知道,在这个时代,怀旧是需要花费心思的。”

  他眼睛一亮,笑了起来,说:“普鲁斯特?”

  我与之相视一笑,说:“我最爱的法国作家。”

  “很荣幸,也是我最爱的。”他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亲自引我入了电梯,问:“请问您去?”

  “顶层。”我笑了笑说:“不知道主厨是否仍是安德烈?”

  他呵呵低笑,指点电梯童按了顶层,说:“安德烈做的布列塔尼龙虾是我们酒店的骄傲,请放心,他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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