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谁占了我的身体_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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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失婚之事,雍玉没少受闲言碎语侵扰,只是她向来心宽,从来一笑哂之,不与之计较,反倒是身边一同长大的贴身侍女流朱没少为这件事长吁短叹。

  而兄弟们更是不喜他们这支,尤以雍离的长子为甚。大公子雍瑞,一向游手好闲,少年时本已被雍离托人使了钱举了个小官,因雍牧一案牵连,再无入仕可能,眼看着身边昔年一同鬼混的狐朋狗友如今都人模狗样渐渐不与他来往,而自己至今一事无成,一股恶气便全发散在了这个在家中没有地位的从妹身上。

  今日恰逢雍牧忌日,因雍家已将他从族谱上除名,无法进宗祠,雍玉按例在饮澜园先君旧日的房前外为他燃三炷香,却被雍瑞撞到。

  近日桓冲平定东南北归,天子惊惧,一面以欲封他为宁王试探,一面急诏诸子回帝都,自然意在立储。北岳王姜舒紧跟着东海王姜炎之后回到帝都的,他归京后便邀各方名士饮宴,唯独遗漏了雍家。这本属正常。自雍牧贪腐案之后这些年雍家早已被排除在帝都高姓的结交圈之外。然而雍瑞并不甘心,当今天子诸子均年幼时便远封在外,雍牧一案又已过去了十年。此次天子身染沉疴,突然急诏诸子,个中寓意不言而喻。

  北岳王是天子三子中唯一手握兵权的一位,此次将兵回京,若是能搭上这条船,以后雍家说不定有翻身的可能。因前日里陆家的二公子陆绯曾差人请他过府,雍瑞忍不住生出一些飘飘然来,所以便提着一股气亲自上北岳王府拜访,然而递上自己的拜帖却被拒之门外,回来之后一正撞上雍玉在家中祭祀亡父,一股恶气无处抒发,挥起鞭子便掀翻了香案,雍玉扑在先君的灵位之上,却被一鞭子抽到了地上。

  大约宗族各支都抱着看一场好戏的心态。不用雍离开口,便揣度好他的心意,所以这件事最后便以雍玉在宗祠跪三天收尾。

  夜深了,门口遮天蔽月的古树下名为看护实为看守的家人也靠着门框打起了瞌睡,雍玉扶着冰冷的石墙,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声响,今天的祭扫还未完成,按照老一辈的说法,在忌日没有后人祭祀的鬼这一年都过不安宁,无论如何,她要为先君尽一份孝道。

  雍家的宗祠在近郊,但离城外的乱葬岗还有一段距离,当年雍牧引颈受戮之后,天子恩许雍家去为他收殓,然而按着家规,他未能葬进祖坟,只是用薄薄的一具棺殓了,草草埋在城外的乱葬岗,无碑无封土,才十二的雍华砍了树,用剑斫字,以木为碑,这才有个墓的形制。雍华拉着哭得不知所措的妹妹在墓前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便带着雍玉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雍华入军籍之前,每年会带着雍玉到城郊祭扫,而自兄长走后,雍玉便被禁足在家中,再没有机会到先君的坟前拜祭,只能每年在先君忌日在昔日旧居前为他燃三柱清香,烧掉自己亲手叠的五色纸钱,求先君亡灵保佑战场上的雍华,便完成了简单的祭扫。

  而这次,想来是认为在荒郊野外她一个女郎不敢偷跑,也不掀起风浪,雍家将她送到宗祠的时候也只派了两个仆役跟着,名为看护实为看守,因着雍玉老老实实跪了一天,两个人也放松了警惕,一左一右靠着大门睡得沉沉,而宗祠中原本的守祠人因着来了内府女眷需回避,也早早回了自己的小屋。

  雍玉在心中暗暗打定计划,便按着酸麻的腿,压低声响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挪出宗祠大门。她不敢有丝毫停留,只能硬着头皮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下去,只到再回头时漆黑的夜里宗祠望上去已灯火如豆,她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如此轻易地逃了出来,她长舒了一口气,迈开步子凭着感觉奔跑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意料之中的相遇

  雍玉只知道先君的墓大约是在宗祠东南面,她一脚深一脚浅的沿着郊外的泥路走了许久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唯一的好处是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能看清周围景致的轮廓。

  雍玉本低着头,头顶却突然传来一声喑哑地鸦鸣,她猛然一惊,抬起头却看到飞进宗祠里的那只乌鸦。应该是同一只吧,身形比别的鸟都要大一些,羽毛光亮,盯着她看得目光炯炯有神。见雍玉抬头看过来,乌鸦却扭头振翅飞了起来,看方向正是向东南。雍玉心念一动,难道这只乌鸦是要给她引路,这么想着,头顶又是嘎的一声,似在催促她前行。一想到过了子时就是第二天了,雍玉又咬着牙顶着风顺着那只鸟飞翔的方向继续向前走。

  雍玉磕磕绊绊地走了一路,月光向地面投下那只乌鸦振翅的阴影,而雍玉在抬头的时候乌鸦却又变成了一只小点。有了这样莫名的陪伴,雍玉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泥泞的道路又分了一条小岔路,那只乌鸦在岔路上方徘徊。

  雍玉忽然想起来数年前确实从雍华从这里经过走过,暗暗称奇,难道真的是父亲在天有灵吗。顺着那条小路一直走,竟然真的走到了城郊的乱葬岗。

  路边逐渐出现枯树坟包斑驳陆离的影子,月亮移入天边的那片阴翳之中,漫山遍野连片的山丘腾起的绿光萤萤,雍玉知道那就是传说中鬼火。

  有次祭扫完毕天色已晚城门已闭,来不及回雍府的兄妹二人在道旁的一处破庙里过夜,远远望着夜里乱葬岗上一片坟茔升腾起的绿火,她紧紧地贴在兄长怀里,而雍华却笑了笑,告诉她不要怕,那些并不是鬼魂作祟,都是地下腐烂的人骨,而那些人都与父亲一般入土为安,又有什么好怕呢。

  跟着那只乌鸦,雍玉想着雍华曾经说过的话,眼前却腾的燃起一簇磷火,雍玉踩着脚下咸腥松软的泥土不由心生一阵寒意,自己脚下也许就正埋着一具腐骨。这么想着感觉到自己的砰砰地心跳声,冷不防脚下踏空,滚落在碎石草丛中。

  也许正是亡父有在天之灵,雍玉在一阵天旋地转中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正立着一块木牌,字迹模糊却有一丝熟悉,她摸索着上面的字迹,上书先君雍牧之墓,不肖子华、玉谨立。

  原来时间过去真的太久,先君的墓前也已经荒草漫漫。

  雍玉在墓前恭敬的拜了三拜,荒山野岭,无以为祭,只能虔心祝祷。

  雍玉再抬头的时候隐约看到那只乌鸦正落在墓碑之上,今夜还真要感谢它的陪伴,她借着月光走过去,乌鸦却一点不怕人似的,雍玉心道也许乌鸦真的是有灵性的鸟,或者是父亲终于听到了她的告念,派这只鸟来为自己引路。她轻轻走过去,想伸手抚摸它光滑的羽毛,然而乌鸦却将头一扭,堪堪避过了她的手,落到了另一处碑上。

  原来还是只有些傲气的鸟,此时子时已过,万物更新,漫山遍野弥漫着腐朽的味道,然而冥冥中似乎有父亲的庇佑,雍玉反而一点也没有惊惧。她走到乌鸦停落的另一块残碑前,那只鸟看雍玉走近了也不搭理,埋头梳理翅膀上的羽毛,看她走了过来,便振翅直冲上天空。

  一路的奔袭的后遗症现在才显现出来,放松下来的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般,雍玉脱力地靠着石碑缓缓坐下,夹杂着湿气的凉风吹拂着面颊,困倦慢慢袭来,再无力抵抗一步,无法顾及身处何处,雍玉靠在残碑上沉入了昏暗的梦境中。

  然而她睡得并不熟,梦中似乎一直萦绕着一个人痛苦的□□,当雍玉再次睁开眼睛的舒展开酸痛的身体,顿时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在微亮的天光下,她分明地看到离自己不远处躺着一个死人。

  不,也许并不是一个死人,而是一个濒死的人。雍玉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只见那是个年轻的男子,蜷在那里不住地颤抖,表情似是极为痛苦。雍玉用手轻轻放在他额头上,才发现他正发着高烧,额发几乎都被汗水浸透了,像是马上就要死了,却又努力与狰狞的命运对抗,有微弱的□□声从紧咬的牙关中传出。

  原来梦中的声音并不是错觉,这人应该已经倒在此处有一整夜,然而之前月黑风高,雍玉却并没有发觉。她早逝的母亲信佛,佛家讲求一个缘法,何一切机缘巧合都是前世的业报,既然两人同落难于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见死不救。

  然而说到救人,雍玉却不知所措起来,她有些笨拙的撕下一副衣衫,为那人拭去冷汗,然而这对缓解痛苦毫无助益。

  咬了咬牙,雍玉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大路的方向跑过去。

  天色逐渐亮起来,雍玉跌跌撞撞跑到路边,等了一刻钟便真有一辆板车经过,雍玉许下用一枚青玉簪换得那赶驴的老汉与她一同上了乱坟岗,将那倒在地上的男子连抱带扛搬上了驴车。

  躺在车上,那男子此时似乎病症减轻了许多,眉头舒展,额上的温度也退了下来,此时睁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雍玉此时才发觉,那人打湿的额发下是一张苍白而俊美的脸,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乌黑而温润,正一转不转地盯着她看。

  驾车的老汉得了雍玉的青玉簪,一路卖力赶着驴车一路向城门走去。周遭的景物不断变换,那人收回望向雍玉的目光目光,眸子藏在额发下,斜倚在板车的草垫上低低地咳嗽,脸色苍白却有力气开口,声音嘶哑低低道:“有劳……姑娘相救。”

  看来神志还清醒,雍玉心道,面前的人虽潦倒,却自有从容气度,虽似身上有伤,靠在一堆茅草之中,身形却不委顿,张弛有度,看得出教养极好,雍玉不得不暗暗猜测起他的身世来。只是一路颠簸,那人似乎并不适应这充满异味的驴车,倚在草垫上浅浅呼吸眉头微皱,咳嗽着低声道:“姑娘……这车上……运的是什么。”

  雍玉还未回答,赶车的老汉便在前面头也不回地答道:“老汉俺这车是运泔水。”

  话音未落,雍玉便看到对面的人转过身去猛烈地咳嗽起来。

  “那里刚洒了一桶泔水。”雍玉不由好意出言提醒。

  闻言那人直起身,咳嗽得愈发撕心裂肺。雍玉不由扑哧一笑,又担心他身上有伤,忙上前将他按住,那人也放弃挣扎般重新躺在了草垫上,深深呼吸,望天一笑,开口道:“野草芬芳,也令人心旷神怡,倒是让让姑娘见笑了。”

  雍玉莞尔,倒有些欣赏他此番随遇而安的随性。

  “坐稳,老汉的车要跑起来喽。”

  驾车的老汉咧开嘴笑着使劲抽了身前的驴子几鞭子。随后那辆驴子拉的板车便载着三个人摇摇晃晃地消失在了大路尽头。

  漫长的等待后驴车终于通过层层盘查,穿过帝都雄伟恢弘的城门,踏上宽阔平整的大道,雍玉望着两旁的车水马龙人流和鳞次栉比的楼市恍若隔世。

  十二个时辰之前的昨天,她还在府中为先君的忌日忙碌准备。而十二个时辰之后的现在,她已经远远逃离了雍府,只是不知道家中的流朱如何,雍府她应是再回不去,也许可以到军中打听下兄长的消息再做定夺。雍玉心下打定了主意才想起自己现下身无分文,却多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倒在路边的同行人。

  而现在那个同行人,也若有所思般望着帝都喧嚣的街市。

  他的症状减轻了许多,整个人如同害了一场高热,虽然嘴唇还带着苍白但眼中却带着神采。

  雍玉问过他的身世,他答自己是瀛州来的客人,姓谢名祈,家乡战乱,来帝都谋生。谁料千里跋涉,帝都近在咫尺,却在最后的关头遇到劫匪,洗劫了所剩无几的盘缠不说,还将他丢在乱葬岗。

  如此平淡无奇的身世雍玉十分有九分不信,但却也找不出什么漏洞,她安慰了几句,不由话锋一转叹道:“却没想到天子脚下也竟有人如此胆大做这剪径之事。”

  对面那人听出她话语里的试探,笑了笑黯然道:“国破家亡,流民千里,为了生存又有何不可为呢?”

  雍玉这才有些了然,原来他遇上的不是惯匪,而是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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