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来，倒也不全是糟糕的东西。
有一套叫《走马灯株式会社》悬疑漫画，书里讲述了有一间神出鬼没的店铺，有缘人来到那里，店员会提供纪录着客人一生的DVD，你可以安坐着从自己的视角，将前半生的经历重看一遍。
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DVD内容绝对写实，无论是你因为内疚而美化过的记忆，还是因为重大打击而选择性遗忘的阴影，都会如实呈现。
人生就像养成游戏，每一个‘今天’汇聚而成的‘未来’。
如果真有这样的地方，恐怕很多人的人生都会像一部无趣的实验电影一一日复一日的上班打卡，假日葛优般瘫在沙发或者床上玩手机，一玩便是一天。
千机盒智能得多，它选取的片段，都可以用来做处境电视剧的预告。
家庭暴力，现场捉奸，父母离婚，高考失利，职场浑浑噩噩。
姜绮觉得自己倒霉了大半辈子，就突然人品大爆发抽到了一张重置人生的卡，而且保留以前存下的点数。
看到自己被扯进陋巷捅死后，她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甚至还有心情观察自己的死状，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下来的脸，瘫软在小巷里，死得像一条流浪狗。姜绮想，如果是平行时空的话，幸好那时候妈妈早就死了，不然警察来通知认领尸体的时候，她得有多伤心啊。
随着尸体的脸渐渐白透，黑暗重新吞噬了姜绮。
她定定神：“千机盒，这算什么？心灵鸡汤？”
【在到达这个位面的时候，我将这星球的资讯吸收过滤了一遍，用本土文化的方式来表达，或许你会更容易理解。】“嗯？”
难得听见千机盒像人一样说话，姜绮面上不显，却是竖直了耳朵细听。
【走廊通向一个房间，房间深处是最恐怖的东西，无论多胆大包天的人进去都会有恐惧反映。】【是次奖励，你可以选择增加点数，也可以选择进一次这个房间。】“……”姜绮心想你老人家还挺会玩：“那就进去看看好了。”
如果她是猫，早被好奇心杀死九回了。
黑暗中，亮起一道光隧。
姜绮艺低人胆大，乃键盘侠之中的疾风剑豪，进可七进七出取敌首级，退可化身护短小学生一秒五喷，但现实里则不算勇敢，一般人该怕的都怕，但不危及生命的情况下，亦很热爱作死。
她缓步走进去，步伐不紧不慢，实则已经开始犯怯。
“千机盒，能给我剧透一下里面有什么吗？”
【不能。】
真无情，一点也不智能。
人类的电脑智能，已经进化到玩家在问‘能剧透吗？’的时候，就立刻给出‘首充6元成为尊贵会员可得特殊S卡一张’或是‘成为会员订阅此剧可一次性看完所有集数’的答案，十分符合经济学的原则。
隧道不长，姜绮很快便来到一道门前，门很简单，家家户户总有那么一道类似的门，平平无奇。
玩过不少恐怖惊悚游戏的她，脑海里浮现出许多想象。
开门跳出一只贞子？三角头男人？伽椰子？异形？
怎么样的恐怖，才能吓住所有人。
还没开门进去，姜绮已经被自己的脑补弄得心脏跳速增加，手心渗汗，甚至有掉头就跑的冲动。
因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所以什么都可能有，黑暗使人心惊，便是想象使我们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凝视着自己。
姜绮握住门把，扭动，推开。
门很沉实，但同样安静，她深呼吸，把心一横，将门全推开！
下一刻，她愣住了。
门里，没有可供贞子爬出来的旧式电视。
没有寂静岭的三角头男人。
没有伽椰子。
也没有滴着浓酸唾沫的金属怪物。
里面是‘姜绮’。
重生后锻炼得宜，年轻有力的姜绮，穿着平常标志性的白衬衫配牛仔裤，委顿在地板上，双手掩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念念有词却安静无声。她哭相狼狈而激烈，妆容化开了，一张最熟悉的脸上交织着失败者的表情。
【是次考验的奖励，相信你已经收到了。】
……
“嗯，收到了。”
沉默许久后，姜绮的嗓音几乎是哑的，她艰难回话，比任何一次渡劫都要沉重。
每个人都恐惧，不想面对的，是自己狼狈失败的一面。
第139章 139
姜绮醒来了。
没有一身冷汗，没有修仙般排出满皮黑泥洗经伐髓，就和每一个平和的早上一样。她起床习惯性地先到浴室洗脸刷牙，挤出洗面奶，打泡，糊上脸，哗啦啦的泼水冲掉。做完这例牌动作，她人才算真正清醒了。
最后一回渡劫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就像真正的全息游戏，人对肉眼可见的事物是很依赖的，即使知道是假的，潜意识还会相信。
大抵是因为人类开始有潜意识时，世界还没有科技这种套路。
姜绮凝视着镜中自己水淋淋的脸，和房间里的人一模一样，连最近额角冒出来的小痘痘都如实呈现一一真实得，就像她本人崩溃大哭。千机盒说得没错，她的确是怕了。
“是挺恐怖的。”她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的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