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穿成潘金莲怎么破~_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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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双鞋尖局促地挪动了两下,眼一花,数得前功尽弃。

  他几乎是失魂落魄的,说话不走脑子,来了一句:“真的吗?”

  听到面前忍不住的嘻嘻一笑。眼中一亮,白皙得耀眼的粉雕玉琢,洒着阳光,抬头看他,眼角笑纹一圈圈淡下去,留下一双真诚的乌黑的瞳仁。

  便是这一笑,方才束缚他全身的那只无形的茧,一点点分崩离析,他从茧壳里伸出一只手来,托上那泛着红晕的脸蛋,温热。

  慢慢抚摸片刻,没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是拇指摩挲着她右边脸颊上同样的地方,轻轻按出一个小坑儿,像是给她添了个恰如其分的酒窝儿,把那笑意又带出来一点点。

  他低声说:“该走了。等我回来再说。”

第128章 1129.10

  潘小园带着几个小弟护卫,顺顺利利回到梁山,一路上静静想心事。

  在不明真相的人们看来,水泊梁山是一个有机整体,梁山上的好汉们,不管个性如何,背景如何,做过什么传奇事,一旦上山聚义,就成了替天行道大业中的一个螺丝钉,大家同进同退,同生共死,一起打仗,一起喝酒,甚至,一起被招安。

  世上哪有如此简单的事。梁山好汉也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会有无可避免的冲突。

  武松和李逵的这次冲突,只不过是长期郁积的矛盾爆发,涉及做人的原则,谁都不可能让步。

  武松的性子刚烈率性,也许活得比旁人潇洒任性百倍,可一旦他的眼里揉进沙子,痛苦的程度,也较旁人强烈百倍。

  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水泊梁山,真的应该是他一辈子的归宿么?

  当然清楚,他之所以选择梁山,选择在庇护下安稳的生活,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身边带着个弱不禁风的小妇人,而他又抹不下良心让自己自生自灭。

  倘若他是孤身一人,选择的余地,会不会宽广许多?

  不知何时,倒开始满心为他打算起来了。虽然知道他这人有的是主意,似乎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就算有,他也多半当耳旁风。但谁也不是铁打的,帮不上什么忙,心疼心疼他,还不成吗?

  潘小园觉得自己足够发扬风格,先人后己,寻思半晌,才开始琢磨自己的出路。

  一路挣扎奋斗,虽然出了越来越高的地位,越来越舒适的生活,但在梁山上的生活,真的便是每日称心如意么?

  当然她也知道,世上哪有百分之百称心如意的买卖。但别的不说,一个王矮虎,一个不高兴,这两位奇葩的大哥,就曾经将她的生活膈应得乌烟瘴气。

  虽然眼下两人对她都暂时构不上威胁——一个已经成了练葵花宝典的坯子,另一个正在大名府的死牢里享受生活——但她无法想象,自己会和这两位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友好的过一辈子。

  而最近,史文恭的到来,又有意无意地离间了她在梁山上少有的人脉积累——听说这人在曾头市打仗时穷凶极恶,却为什么单单青睐她潘娘子,跟她说了那么多似是而非的“秘密”?

  说她是“红颜祸水”算是轻的。潘小园已经明显感觉到,领导层对自己开始不信任,财政工作的阻力也若有若无地增加了不少。

  尤其是那位公孙道长。他是突然回归的梁山高层,对自己这个半路程咬金有着天然的抵触。虽然眼下被她用“封口费”暂时稳住,但除了装神弄鬼,这人的才智不在吴用之下,城府太深,她不指望凭这点小把柄,将道长完全降伏住。

  虽然大名府筹款的事,暂时将她的威信又提高了一些。但她总不能指望靠一次次的危机来拯救自己。

  可若是真的离开梁山——且不说可行性如何——两人又能何去何从?

  她听着车轱辘隆隆的响,身子处在微微的颠簸中,脑子里翻来覆去,想不出个让人满意的规划。

  转眼便到了梁山脚底下。一行人暂时停下来,在东溪村酒店里歇脚休整。看到张青和孙二娘将酒店经营得红红火火,代理掌柜的小弟和老乡们打成一片,不知不觉又现出些久违的笑意。

  努力将眼下的生活经营好。不管以后有什么变化,都得有足够的底气和资本去接受。

  酒店里小弟都认得她,一上来好酒好菜的招呼。大伙都是粗人,上来就是一盆鸡,一盆鱼,一盆牛肉,一盆饭,再砰的往桌子上放两坛酒。大家嘻嘻哈哈风卷残云,好在都还照顾潘姐,给她留了两个鸡腿儿。

  还有人笑嘻嘻问:“都说宋大哥每次下山,都能拉来不少好汉上山聚义。怎的潘姐你,也开始拉人入伙了?”

  说着往队伍里一指。一个萎靡不振的陌生面孔,倒是挺机灵的相貌,只可惜眼下目光呆滞,叫也不应,东西也不敢吃,任谁接近,都是紧张得吓一跳。

  潘小园心里头纠结。郓哥这孩子,跟自己交情倒是不浅。这回梁山来攻阳谷县,本来没他太大的事。叫他出来,纯是为了作证,并非故意找他晦气。

  只是李逵在他眼前疯狂杀人,斧子差点就砍在他身上,这心理阴影面积不知有多大。虽说并非自己的错,到底是梁山整体的锅。

  眼下他谁都不信,只知道黏着自己——毕竟当初是她奋不顾身,将李逵的杀人表演推迟了那么几秒钟,抢下了小猴子一条命。

  既然如此,那不如顺水推舟的就把他收了——这是她当时的想法。可总不能把他带到自己家里去。小伙子胡茬都出来了,跟她住一块,就连鲁智深都会觉得不合适。

  武松倒是提出,可以暂时安置在他那里。但他考虑得也不周全。总不能把郓哥一个人扔在他的空院子里,脚还没站稳,就立马陷入强盗和土匪的汪洋大海吧。

  再说,眼下还不能让郓哥和贞姐见面——贞姐她爹就死在李逵斧子底下,郓哥就是第一线目击证人。虽说那个渣爹毫不令人同情,从来都是把闺女当累赘、摇钱树,但毕竟是贞姐亲骨肉,小姑娘骤然知道这个消息,不一定受得住。

  思来想去,听得几声碗碟响,闻到一阵茶香。小弟们已经收了残羹剩饭,殷勤招呼:“大姐,喝茶?”

  她忽然起了个念头,叫过为首的小二,指着郓哥道:“这个小伙子,能不能先安置在你们东溪村酒店里,教他些江湖规矩、生意经什么的,回头我常来看他。”

  几个小二互相看一眼。店里多一个人不多,不是什么大事,做得了主,当即应道:“大姐放心,包小的身上!”

  郓哥倒是十分认命,左右看看,破锣嗓子低声开动:“谢……谢谢嫂子。”

  本以为郓哥这档子事就此了结,谁知没过十来天,山下的小喽啰就飞奔来报告:“大姐,请你下去看一眼!”

  潘小园连忙收起手头的工作,匆匆跟着到了东溪村酒店。一进门,吓了一跳。

  只见郓哥换上了身小二的衣服,两只手被反绑着,让两个小二监押在门柱后面呢。他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看到潘小园进来,才有气无力地叫一声:“嫂子。”

  还没等潘小园询问,那边小弟们已经七嘴八舌地说上了:“大姐,你带来的这小猴子不厚道!刚呆几天,就想夜里偷偷跑掉。嘿,半点本事没有,毛手毛脚的,当场让兄弟们捉住了!大姐你说,怎生处置!是来硬的还是软的,你说了算!”

  这种狠话郓哥大概没少听,浑身一哆嗦,那头都快低到裤裆里去了。

  潘小园又好气又好笑。跑?翅膀硬得够快!

  赶紧让人把他给解了,给他筛一碗淡酒,“说吧,怎么回事?怕我害你不成?”

  郓哥受宠若惊,这是把他当大人了。连忙接过来,几口咕嘟下去,脸上泛一片红。

  他倒是恢复得格外迅速,此时一双眼睛重新灵气闪动,眼珠子转一圈,酒碗挡着脸上的表情,可怜吧唧地说:“嫂子,你不会不知道……这儿是反贼草寇的老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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