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这个反派有毒_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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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雁翎被一道雷电闷响声惊醒,远方山寺钟声大作,木窗户被大雨打得哗哗作响。在睡眼惺忪中,她本能地搂紧了贺见霜的腰。

只是这一搂之下,却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贺见霜依然保持着拥抱她的姿势,但是这一次,无论雁翎怎么用力都好,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他的怀抱终于失去了回抱的力度。连他身上那点温暖,实际上都只来自于她的温度。

雁翎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坐了起来,抖着手把烛火点亮。

只不过半个晚上,贺见霜乌黑的发丝已经失去所有的色泽,双鬓如雪。他微翘的唇角带着温柔平静的微笑,仿佛还能依稀看到从前风华绝世的模样,只是呼吸早已停止。

最后是怎么离开的,雁翎已经忘记了。只恍惚记得,她大哭着,哆哆嗦嗦地从手里幻变出一根流光四溢的羽毛,塞进了贺见霜的右手里,让他紧紧握着,仿佛这样就能留下一些什么痕迹。

不知道是怜悯还是疏忽,这个世界竟给她留下了最后的时光,没有立刻带走她,足以让她与贺见霜作最后的告别。天亮之前,熊熊的烈火吞没了那座武师的小房子。四周的镇民看到火光,着急地上前来灭火救人,然而水却泼不灭那火,再加上火势太大,没人能近那座房子的身。奇怪的是,那火也并没有蔓延开来,只在那座房子上燃烧。

七天七夜后,火焰熄灭,被焚烧之地寸草不生。整座房子,包括房梁木架,竟然烧得一点灰烬也没有留下,那对武师的小夫妻连尸骨都没有找到。这等奇事流传开来,很快便成了一个耐人寻味的传说。

*

雁翎大哭着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眼前景物已经大变。前一刻,她还在烈火中拥抱着贺见霜的尸身,亲手送他最后一程。在火舌终于卷上他的衣袖时,她全身被一阵白光裹挟,转瞬就已经回到了现实。

雁翎躺在床上,红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因为害怕隔壁房间的父母会听到她的哭声,只好忍耐着擦了擦眼泪。床头柜的蜡笔小新闹钟显示现在还是晚上,雁翎却没有了任何睡意。哽咽了半个晚上,终于等到天亮。她踉踉跄跄地走到了窗边,哗啦一声拉开了窗帘。

云层渐染,日出东方,万丈朝霞喷薄而出,明明是充满生机的景象,她却感觉自己被一团浓重的孤独和悲伤包裹着。

这一次回来了,便不可能再回去了。贺见霜已经死了,一切都——结束了。梅炎之,余意清,楚逸衡,秦柏,尹灵,张凡……从此再度变成了纸上的人物,与她所处的世界再无交集。有好几个人,她甚至没能和他们告别。

命运是多么地会开玩笑。在一开始,她接手这个烂摊子的时候,的确是想要尽快脱身的。可是,当真正解放的时刻到来,她终于不用担心会被留在书里了,可是——却感到那么地痛苦和不舍。

回来后,雁翎魂不守舍,把自己关在了家里足足一个月时间,连父母也开始担心了起来。未免父母看出自己的不对劲,雁翎也只好打起精神来。过了几日,恰逢她妈妈要回医院复查腿伤,雁翎便陪着二老一起去了。换药需要一点时间,雁翎便打算下花园透透气。

来到了医院后方的花园中,雁翎在自动售卖机里买了盒柠檬茶,刚插|进吸管,便远远地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正是那日借过钱给他的顾先生。他身着休闲西装,正用轮椅推着一个人在散步。

顾先生显然也看到了雁翎,高兴地对她点了点头:“你好,又见面了。”

“是啊。”雁翎笑着走近他,眼光擦过了轮椅上的人,顿时一愣。

轮椅安坐着一个如同等身人偶一样精致的少年。和顾先生纯粹的华裔面孔不同,眼前的少年一看便知道身带一部分外国血统。他鼻梁高挺有型,五官带着外国人独有的深邃迷人,肤色苍白,睫毛浓密,半睁着那双清澈的天空蓝的眼睛,微微垂眸看着自己的搭在腿上的双手,恍若灵魂不在躯壳中。

他的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肩上还披着一件深色外套,腿上搭着保暖的毛巾。他的双手姿势也很奇怪,左手舒展开来,根根手指瘦长白净,玉骨冰雕。右手却紧紧地握着拳头,仿佛捏紧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毫无疑问,这必定是顾先生曾经说过的弟弟了。然而,面对这样一个皮肤苍白,浑身充满病弱清秀感的美少年,雁翎实在是很难把他和冲浪那种阳光沙滩的运动联系在一起。(=_=)b

对于雁翎略显惊讶的目光,顾先生笑了笑,解释道:“是不是觉得不太像?我的父母和平分开,父亲在几年后再婚,他是我父亲再婚后生的儿子。”说着,便给轮椅上的少年拉好了外套。

雁翎扬了扬眉,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上一次你和我说,你的弟弟还在昏迷中,现在是终于醒来了么?”

“是啊,医生也说他创造了一个奇迹。”说起了自家弟弟醒来的事情,顾先生就有点关不住话匣子,高兴道:“都昏迷了一年多了。从上个月开始,忽然就有了脑电波重新活跃起来的现象。前几天终于睁开眼睛了。虽然现在还没能恢复正常状态,对外界刺激很淡漠,也不开口说话。但是他能醒过来,我已经谢天谢地了。之后的康复治疗就慢慢来吧。昏迷一年多,我都跟着一起过来了,接下来就更不是问题了。”

那少年由始至终都安静地听着顾先生的话,除了偶尔眨眼,还有动了动蜷缩的手指以外,便没有任何别的反应了。

对于顾先生这番积极乐观的话,雁翎听得很认真,心里也有些感慨。

在家里自我封闭了那么久,首日出来,便能遇到这么一个振奋人心的奇迹。即使发生在别人身上,但也给她阴霾的心带来了一点温暖的阳光。

顾先生指了指少年膝盖上的书,无奈一笑:“医生说,除非能有什么把他唤醒,否则,他现在这个拒绝和外界沟通的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我给他找了几本书,希望能激起他对外界的反应。花园这儿人少,空气又好,我正准备在这里念给他听。”

雁翎偏头看了看书本的封面,几乎都是漫画书,还夹着几本着名的侦探小说,便忍俊不禁道:“漫画怎么念给他听?”

顾先生一愣,哈哈一笑:“你说的也是,漫画的话,就只能让这小子自己看了。”

闲聊了两句,雁翎看时间不早了,正准备离开。忽然,那少年膝盖上的一本书滑落到了地上。雁翎在他身前,便先一步蹲下了身子,帮他把书捡了起来,递到了他手上。因为蹲下,她第一次和这个少年对上了目光。对上后,却不由有些讶异。

这少年形状极美的眸子里,镶嵌的那颗如同琉璃一样的眼珠——虽然无波无澜,但并没有刚从昏睡中醒来的死气沉沉。反倒清澈傲骨,就如同潜藏着万年飞舞的霜雪。

一见难忘,再见依然钟情。

有时候,不想在任何人身上找到那个人的影子,也不想通过相似的事物自我安慰,却偏偏事与愿违。在短短的几秒钟内,雁翎竟再一次在陌生的人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记忆如潮水一样迎面扑来,雁翎鼻子发酸,眼眶瞬间红了。她掩饰般地低下了头,用发丝挡住了眼睛。胡乱地把书本塞到了少年的手下,便狼狈地起身离开了。

怎么能心存期待呢?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贺见霜在二十三岁时,就已经在她怀里与她永别了。

从燕山的初遇与分别,岳明山的重逢,之后辗转到西域,最终到江南的永别,那个与她一同经历了那么多的灵魂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他早已像个泡沫一样消失了,甚至连可以供她吊唁的墓碑也没有。

她如同逃离一样离开,却没有看到——那少年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眸,忽然轻轻眨了一下。

卷翘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轻轻扑动了一下,湛蓝色的眸子如同有了涟漪,一滴温热的泪水划过他瘦削的脸颊,砸在了他苍白的手背上,最终滑落、溶于深色的毛巾中,染湿了一小块布料。

雁翎红着眼睛走远了,忽然听到后面一声重重的落地声。

她惊愕地回头,刚才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向前扑倒在地,似乎是想起身往她这个方向追来,却因为太久没有走路,一起来就想跑步,便摔倒了。顾先生手忙脚乱地扶着那少年的手臂,那少年却没有看哥哥一眼,只哀伤又欢喜地看着雁翎,雁翎心脏大震,目光忽然落到了他松开的右手手心。

——那洁白的手心竟着一块暗红色的羽毛形状的印记,如同刺青一样烙进了身体里,连边界都清晰可见。

雁翎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然便如一个走丢之后,几经周折才找到家长的孩子一样,毫无征兆地大哭出来。

……

半年后。

直到今天她还对这个奇迹不敢置信。

她不知道贺见霜掌心的胎记,是巧合才会有的,还是真的由她的羽翎烙下的。她也不知道贺见霜之所以能来到现实,创造这个奇迹,是不是因为阎罗王因为那相似的胎记而搞了乌龙——也许他老人家同时收了两个灵魂,回到阎王殿掂量掂量后,才觉得其中一个命不该绝,想要把他的灵魂还回去。然而,这两个灵魂却有着同样的胎记,或许就是这样,才把灵魂放错了身体。

又或者说,这两人本就是同一个灵魂的两个个体,只是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而已。如今,其中一个躯体死去,那一半的灵魂便回归到另外一个躯体,二者完全融合了。因为自从醒来后,贺见霜竟也断断续续地记起了这个身体的一些记忆,对英语的掌控竟也没有遗忘。虽然不可思议,仿佛一场梦一样,但却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雁翎不愿意去深究原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切,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顾先生显然对自家弟弟醒来后和雁翎互相一见钟情的事情大为惊叹,他执拗地认为是雁翎唤醒了自家弟弟,发自心底地对她感激不已,对这两人走到了一起,自然也很乐见其成。

在复健的日子里,贺见霜竟然是一刻也离不开雁翎的样子,一直像小狗一样粘着她。顾先生看见自家弟弟没出息的样子,只对天长叹三声,把他托付给雁翎后,便迅速地出国去解决自己堆积了许久的工作了。这一去,恐怕得半年后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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