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蔓是个聪明人, 这种情况也不会胡乱发表意见。
霜雪剑的剑身在昏暗的灯光下仍旧反射出一道亮眼的寒光，锋利的剑尖直指虎子的咽喉处, 再往前一寸, 剑下之人便会血溅当场。
虎子愣住了，比起害怕，第一感觉反而是呆住了，他跪坐在地, 泪水还挂在他的脸上。
以往那个和颜悦色让人如沐春风的主子, 现在眼里一片冰冷, 看他虽没有刻骨的仇恨，却比仇人还要漠然无情。
虎子在呆滞之后，没有瑟瑟发抖, 也没有哭喊着求饶。
“主子……”他只是含着眼泪轻声啜泣, 叫着王丁。
“不要叫我主子了。”王丁面无表情，“你从没把我当过主子, 不是么？”
“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的。”虎子听完这句话捂住脸，眼泪中指缝中流出来，有些语无伦次，“对不起,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我知道主子你是好人的。”
“让我来猜一猜。”王丁并不打算真杀他，把剑收回来还给苏煜青，蹲下、身子，与虎子面对面，“其实你并不是孤儿，你还有亲人活着，并且就在村子里。”
虎子一滞，点点头，承认了。
王丁继续道：“那个人用你亲人的性命要挟你，让你来接近我，给他传递信息，必要的时候在暗中帮他，对么？”
虎子脸色一白，眼神中露出悔恨与痛苦交织的复杂情绪，他声音极低，“我的母亲和姐姐，都在他手里，我不照办他便要杀了我们三个人，我不怕死，但是我母亲和姐姐不能死。”
“村子里的情况你也见到了。”王丁冷笑一声，“全村的人怕是都死了，包括你的娘和姐姐。”
虎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所以虎子在村子里才会大哭，大概那时候他就猜到了，但如此大的悲伤也只能克制，连崩溃大哭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你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你幻想着只要乖乖听话，他便会放过你的亲人。在刘修房间的时候，你明明躲在门后，刘修的目标只有我们，压根没有注意到你，但是你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引他过去袭击你。你算到老边会去救你，也知道床那边有暗道，所以被甩出去的时候故意暗暗使劲往床边掉落。”
虎子羞愧地低下头，不敢与王丁对视。
王丁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所以这一切都是精心策划好的，你提醒我们刘修有问题，引我们去他住的院子，每一个程序都严谨地按照那个人的安排进行。”
虎子的头更低了，都快垂到了地上。
“那么，那个黑衣人把老边带去了哪里？”王丁笑容敛去，露出冰霜似的表情，“我知道，他绝对告诉了你。”
夏蔓终于忍不住问，“他不过是个棋子，黑衣人为什么会告诉他这种秘密？”
苏煜青代替王丁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黑衣人留下虎子的命并把他放在这里的目地就是让我们逼问他的，此外，他也要让王兄体会一遍被身边亲近的人背叛的痛苦。”
王丁转过身，神色黯然。
夏蔓久久无言，恶毒如斯的人，活着真的会快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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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已渐渐尾声，本应该是染上凉爽秋意的时候，可大漠深处依然蓝天如碧，烈日灼烧，哪怕现在才是早晨，热气早已蒸腾在漫漫黄沙之中，眼前的景色恍恍惚惚，时梦时真。
王丁三人已在大漠之中行走三日，今天是第四天。
白天热如烤炉，夜晚冻如冰窟，时不时的沙尘暴让方向极难辨明，稍不注意还会被黄沙掩埋。
最要命的是清水在极速减少，可他们依然没见到所谓的绿洲龙城。
在沙漠中，几天不吃饭不会饿死，可几天不喝水便必死无疑，就算他们带了足够的水，也最多再撑两天。
他们要么找到目的地，要么找到水源，没有第三种选择。在残酷的自然威力下，武功再高也犹如鸡肋。
三人已经走了很大一阵，王丁见夏蔓的嘴唇都开始起皮，准备找个沙堆的背阴处休息一会儿，让她喝点水。
那日在崆峒派的暗道中，虎子说出了黑衣人的藏身之所－－大漠绿洲龙城。
这个地方在大漠的深处，从凉州出发一直向西，踏入沙漠之后继续向西，三日之内便可到达。
虎子说是有一次黑衣人无意说出的。
其实哪里是无意，黑衣人就是故意说出这个地方，等着虎子被抓之后把这个地方泄漏出去。
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让虎子传递消息，顺便让王丁体会被背叛的痛苦，再让气愤的王丁杀了虎子，他连杀掉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道具都不用自己动手。
多好的如意算盘。
可王丁偏偏不杀他。
“你走吧。”
虎子跪在他的面前，声泪俱下：“主子，你杀了我吧。你对我这么好，我却背叛了你，我该死！我背叛你是为了亲人，可亲人已经不在了，我已无颜活在这世上了，求求你，杀了我吧！”
王丁摇头，然后不再说话，也不再理他，径直往前走去。
有时候，让一个人活着比杀死他更让他痛苦。
虽然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可做选择就意味着要承受选择带来的后果，与人无尤。
回到崆峒派之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王丁与苏煜青准备稍事休息便赶赴大漠，大漠之路艰险万分，他们让夏蔓先回峨眉派等他们的消息。
夏蔓不同意，她一定要跟他们一起去。
王丁苦口婆心劝，“夏姑娘，大漠实在太危险，就算我们能成功找到绿洲龙城，也要面对强大的黑衣人，你又何必跟着我们去冒险。”
更何况，夏蔓武功还不如边江陵，遇见大boss，就是送人头的。他并不想夏蔓白白失去生命。
“来崆峒派救我的时候，边大侠难道不知前路凶险？他都可以不顾一切来救我，我又为何不可赶赴大漠救他呢？”夏蔓微笑，笑容里带着倔强，“我知道我武功不好，可我保证不会拖你们的后腿，我不是个累赘，我只是个想去救未婚夫的武林人士，不让我去，我会寝食难安。与其呆在家里魂不守舍，不如竭力一战。”
苏煜青下了重药：“说不定再也回不来，即便如此，你也要随我们一道么？”
夏蔓：“无论死生，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