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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得意进宝楼_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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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酒冷夹了花肠到他碗里,“多吃点,下午我们出去走走。”

  吃过午饭,新任县令陆酒冷带着主簿贺展鹏和师爷苏慕华视察雁北县城。

  陆酒冷与苏慕华并肩而行,贺展鹏摇着蒲扇跟着二人身后。

  雁北城的白天还是有人气的,这一座边城颇有几分销金窟的模样,酒馆、赌馆、青楼半个不少。

  大红的灯笼挂在黄色土墙下,那种纸糊的繁华经不得太久的大漠风沙,多少都有些褪色苍白。

  陆酒冷道,“这座雁北城看上去倒还算繁华。”

  贺展鹏道,“此地都是一些流民,有些发配到这里的官员家眷,家产没有被全部抄没,手中能留得下钱来。还有一些为朝廷通缉的,为仇家追杀的江湖亡命之徒。这些人手中都不缺钱,到了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难免放纵下自己,花钱也大方。”

  苏慕华对贺展鹏笑道,“杯间花丛寄余生也是甚妙,不如我们也去饮上一杯。”

  贺展鹏指了指前方,“就前面的醉梦酒坊吧,这是全城最好的酒楼了。”

  全城最好的酒楼难得是两层楼。

  上楼的时候,贺展鹏当先领路,苏慕华跟在他身后。三人择了一处落了座,也不挑雅座,就在大堂里坐。

  小二道,“客官要些什么?”

  苏慕华问,“你这有什么酒?”

  小二应道,“北地烧酒,竹叶青,花雕,女儿红...这些小店都是有的。但除了北地烧酒,其他的酒原料都是外面来的,价钱就要高出许多...当然滋味也比北地烧酒难得。”

  陆酒冷问,“哦?你这店里还有这许多酒。”

  小二骄傲地道,“当然,小店的酒都是老板自酿的。”

  “就北地烧酒吧,所谓一方水土,看两位像刚来此地,就尝尝吧。”

  说话的那人一身红色大髦,口音间带着江南的软侬音调,只是满面涂了厚重的粉白。

  小二听他一说,便应了,去拿酒。

  陆酒冷见那小二听他的话如奉纶音,连客人的意思也不问了,也不觉好笑,“未请教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剔了剔眉,着了厚粉的脸实际上看不清神情,但偏让人感觉厌倦的冷意,他不答只冷声道,“什么竹叶青,女儿红,这雁北的水还能酿得出什么好酒,也就是北地烧酒的烈度能压住水质的味道。”

  小二拿了酒放在桌上,为众人满上,那人道了声,“慢用。”

  衣袖拂过,那人一语毕,已经向着另一桌走去。

  陆酒冷转首看去,那一桌只坐了一人,侧身而坐。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衣,肩上用杂色的布缝补了一大块,似个潦倒的书生模样。

  苏慕华已经在问贺展鹏,“这样的一位,听声音是个美人,想来贺大人应该认识吧。”

  贺展鹏压低声音道,“此人是这家酒肆的老板,叫舒青袖。十年前是乐坊司当红的刀马旦,前朝的君阳侯那时候很迷恋他,强纳他入府,后来为他重伤了。听说还是舍不得杀他,留了他的命,只判了刺配流放之刑。说来世事难料,舒青袖到这里不出两年,新帝登基,而君阳侯也获罪入狱,判了满门抄斩。若当时舒青袖留在君阳侯府中,以妾侍的身份怕也难逃一死。君阳侯一死,舒青袖那一桩案子便没人再计较。他又是个能活动的,托了路子,改了判,恢复了自由身。但他不愿回去,便在这雁北住下了。”

  苏慕华轻轻一叹,刀马旦,刺配,这舒青袖便是他昨夜见的人吧?

  贺展鹏又道,“唉,美人,当年他在乐坊司的时候,我也去看过,他扮武生把人家花旦都比下去了。可惜那张脸,原来花容月貌就这么毁了。”

  说话之间,那边起了争执。

  舒青袖一掌拍在桌子上,“柳寄生,你给我听好!我舒青袖赚什么钱和你没关系,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清高,你清白?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这伪君子。给我滚回你那学堂去,你看看这个雁北还有几个人肯跟你学那些没用的,连杯酒都喝不起算什么男人?”

  那书生涨红了面皮,“青袖,我,我是好心,何况我并没有看不起你,你怎可欺人太甚?”

  舒青袖冷冷一哼,“我就欺了,怎样?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贺展鹏对苏慕华和陆酒冷道,“这个书生是五年前被贬到这来的,本来是进士出身,听说得罪了朝中的权贵,说是他的一首诗影射当时的太后,被诬了文字狱,革了功名,永不叙用。现在在城西开了个私塾,可怜到这雁北的人,哪怕原来是诗书传家的,但犯了事子弟已经绝了科举之途,又还有多少人有心读书。偏偏这柳寄生是个痴人,说哪怕只有一人肯读,他都会教下去。”

  “什么痴人?不过是个木头人罢了。”舒青袖气呼呼地走回柜上,拿了杯酒饮下,然后抛了锭银子出去。

  柳寄生正走到街中,为那锭银子当头打了个正着。

  舒青袖看着他那呆头鹅的模样,眼波一横却高兴了起来。倚在二楼的栏杆上,笑道,“拿去给你那些学生买书本笔墨,也算我舒青袖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什么是孔孟之道。”

  柳寄生脸色阵青阵红,终是在一片哄笑声中弯腰捡起银子,走出了街口。

  “舒哥哥,你别难过。”从柜后跑出一位少年,伸出手来拉了他的袖子。

  舒青袖转身环了他,“小云说什么傻话,舒哥哥才没有难过呢。”

  陆酒冷见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缩在半旧的棉袍里,眼中带着怯意。

  “这一位据说是舒青袖的义弟,这里有些不大清楚,平日里就认得一个舒青袖。”

  贺展鹏小声说着,手指了指脑袋。

  “快去看看,今天又有人上生死台了。”有人在当街吼了一嗓子。

  歪脖子树下搭了一方不大的台子。

  今日吃午饭的时候,众人已经听过厉三娘介绍过雁北的生死台。

  躲到这座雁北城的已经称不上真正的强者,但弱者的世界一样有弱肉强食。雁北这一座城,与所有刀光剑影的江湖一样,与所有弱肉强食的地方一样,信奉江湖的规矩。

  手下见生死,了恩怨,生者无憾,死者无怨。

  雁北城中亡命之徒甚多,或为一言不合,或为多年恩怨如今重聚首,红了眼的少不了拔剑相向。

  天盟便立了这一处生死台。

  若有什么要非生死难了的仇恨,便由一方找到天盟代下战书,以三日为限约到这生死台上了结。

  若有不愿应战的一方,必须在三日之内离开雁北。

  天盟是这雁北的最大的帮派,甚至比官府还有权威,不敢应战的再也无法在此城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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