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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得意进宝楼_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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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你是什么人?”

  “我当然不是宋昊。”

  朝堂之上太子和燕王两党为了个边远不毛之地的七品芝麻官撕破了脸,成帝不胜其烦,从旧纸堆里捞出了一个哪都不沾的宋昊,一顶乌纱随手给了下去。

  宋昊苦熬数年方得外放,去的却是遥远的边关。宋昊一介文人想着山遥水远,一路难得太平。刚好镖行要压货物北行,便出钱把自己当货物一般,顺路捎去边关。结果遇上了山匪,一命呜呼。陆酒冷半路捡了个官印来。

  许是夜风太凉,许是气氛太好,这个夜晚人很难守得住秘密。

  陆酒冷道,“我是个杀手,小苏你说江湖人你都知道。那你可曾听说过,谈笑红尘渌酒冷,肯抛千金易一命,我就是千金易命。”

  “嗯...”苏慕华轻轻应了一声,枕在他肩头鼻息沉沉。长发为风吹乱,遮了大半俊美的容颜,发下露出一点尖巧的下巴,黑白分明得惊心动魄。

  陆酒冷摸了摸鼻子,有点想揍他一顿。他伸手穿过苏慕华的膝弯,将他抱回房,脱了他的外袍,塞进被子里。

  陆酒冷合上门,站在走廊上,见夜晚风起,漫天星辰都像小苏清亮的眼眸。

  他仰了一口酒,心头几许温柔。

  尖风薄雪,提剑纵马,半生醉意风流。

  小苏...小苏...

  昨夜星光如洗,半夜起了风,今日日头为云雾所障,天色微蒙。

  苏慕华在吃着早点。

  老牛铺子在城西头,正对着城外的土丘,起风的时候,尘土扑面。

  细长的面条码在碗中,微红的汤里撒了葱花和牛肉。苏楼主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伸手把整个大海碗端到面前。然后把桌上一盘油炸的糍果往对面陆酒冷面前一推。糍果炸得金黄,火候过了,略老。陆酒冷也不在意,用筷子夹了个糍果啃,果然硬。

  陆酒冷边吃边说,“舒小云已经不在醉梦酒坊,说是为孙晟接了去。”

  苏慕华微微一笑,“舒青袖深夜白衣负剑,说来到底意难平。他对孙晟…只怕心中有怨。”

  陆酒冷道,“若凶手是舒小云,竹下的脚印,沾染到的珍珠粉,舒青袖为何会突然认罪...就都能说得通了。而且舒小云一向护着舒青袖,也许他见过舒青袖为柳寄生伤心,起了杀心,连杀人的动机都具备。只是舒青袖抢先一步将人接走,若有什么证据只怕也消弭无形了。”

  苏慕华放下筷子,手中转着一管竹笛。陆酒冷见他那竹笛还带着青翠,磨口处也不甚平整,似草草而就。

  苏慕华道,“昨夜我睡得早,睡到半夜时分就醒了。乘能看得见,去了趟柳寄生的竹林。给竹林浇了水,顺手做了这支竹笛,又在地上踩了几脚。竹林的土吸饱了水,粘在靴子上,你看是否今日还在。”

  陆酒冷见他靴子边沿果然沾了褐色的泥,那泥带了黏性,不容易掉。“这便是了,想来舒青袖也是那日见舒小云脚下黏了泥,明白了是舒小云杀了人,才突然愿意认罪。”

  苏慕华道,“世上只怕也只有一个舒小云,能让舒青袖甘心以身代之。”

  陆酒冷接道,“只是不知孙晟知不知舒小云是真凶。”

  苏慕华淡淡一笑道,“知道又如何,他既然护了一个舒青袖,便不怕多护一个舒小云。”

  陆酒冷道,“燕王对雁北势在必得,孙晟所负责任重大。为了舒青袖能闯公堂,相护之情倒是不薄。”

  苏慕华微微仰了首,“以财帛权势迫人相从,豪夺于前,纵然后来有心,也不过是一个欲字。舒青袖大好男儿受人如此羞辱,何谓不薄?”

  他目光薄凉,话锋如藏了一把刀。

  陆酒冷微微一叹,“依小苏所见,何者方称得上一个情字?”

  “男儿磊落,情之一字如暖阳在心,清风满袖,但求无怨无悔罢了。”

  “好一个暖阳在心,清风满袖,二位可逍遥得很,既然还有时间谈情。”

  男子的声音突兀地自门外传入,龙涛拍着掌,大笑着踏进门来。

  陆酒冷沉声道,“龙盟主,许久不见了。”

  龙涛踱到二人对面坐下,“哦,你们知道我会来?”

  苏慕华觉得这人拍掌的姿势略有些讨厌,冷笑道,“锦衣夜行,龙盟主又怎么甘愿不来?”他缓缓道下去,“那日听闻龙盟主也怕舒青袖,我便留上心了。龙盟主近日在暗处看了一场好戏,想必愉快得很。”

  龙涛嘿嘿两声,“我怕他?我那不过是...”

  苏慕华截断他,“不过是...因为你知道他的靠山是孙晟,你又偏偏惹不起他。龙涛,想来你早已有除舒青袖之心,只是碍于孙晟。我猜猜...你平日没少派人盯着舒青袖的醉梦酒坊,所以那日柳寄生一死,你就得到了消息。击鼓鸣冤,学子上书这些名堂,不用想自然都是你搞出来的。其实你的人一早看到了是舒小云杀的柳寄生?”

  龙涛很缓慢地击掌,很得意地,慢悠悠地道,“聪明,不过...我本来就无心瞒你们,能让你们看穿也都是老子放了水。老子...就是要让你们知道,到底是喝了谁的洗脚水!”

  陆酒冷带着寒意地挑了挑眉,苏慕华危险地眯了眯眼。

  龙涛接过小弟捧过来的茶,逗弄着小弟搁到桌上的笼中的画眉鸟。笑得如弥陀佛一般,“宋大人,若你要抓舒小云,舒青袖是死也不肯的,而舒青袖又是孙晟的心头肉。这么一来,宋大人若要抓人,必然得罪了燕王那边。可是若不抓人,明日叶温言一到,大人要如何交代?岂不是要为叶大人参个不作为,这可就得罪了太子一脉。宋大人啊宋大人,我都为你犯愁啊,你有几个脑袋够两边砍的?我看你还是学前面那位挂冠而去,也许还能保住条性命。”

  龙涛说完,还意犹未尽地摇头道,“可怜啊,可怜,十载寒窗,就落个弃官而逃的下场,真是羞杀读书人。”

  陆酒冷如看着个怪物般看他,“龙盟主,你见过我二人的身手,莫非还真以为我们很在乎什么官位?”

  “当然不会,不过你二人既然隐名埋姓,想来也是在外面遇到了仇家,或者对雁北别有所图。而我龙涛逼走了你们,便是坏了你们的事,大事。二位可千万别怪我啊,是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在先。而我龙涛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凡是不给我面子的,都别想在雁北待下去...”

  他极有气势的一番话音未落,一道嫣红而惊艳的刀光已经兜头劈落。

  龙涛退,急退。

  他沉腰,退步。两腿一踏,踩透脚下青砖,在地上留下既长且深的两道痕迹。

  不过弹指之间,他方才坐的那把椅子已为人一刀劈成了两半,半片椅子在地上滴溜溜转得像个陀螺。

  “龙盟主,借刀杀人,逼人绝路,我十八岁的时候就知道这么玩了。”

  苏慕华袍袖扬起,骨节分明的掌间转着一柄刀,凤眼带着冷意斜乜着他,“龙涛,我再告诉你一个道理。江湖中的事可以行诡道,但归根结底,还得手底下见真章。”

  天色已暗淡,入眼黄沙绵延。陆酒冷将两匹马系于胡杨树下,生了堆火,烤了一块馍,分了一半递与苏慕华。

  苏慕华接过,撕了块送入口中,“说来,龙涛的武功也算不错,正宗少林外家功夫。就是为人实在讨人厌了一点,遇到强手,就像只老鼠只敢躲在暗处阴人。遇到比他弱的,又露出老虎的爪子。”

  陆酒冷背靠着胡杨树,看着他笑道,“既然讨厌他,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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