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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枪_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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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初吻,打完球一个陌生女孩递上矿泉水,冷不防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十九岁初夜,面对含苞待放的校花女友,他虽不热衷于性事,却也能勃起,能持久,能爽到。这些年来,刑鸣从未怀疑过自己不是直男,还是一根直肠到底、最宁折不弯的那种。

身处中国最大的传媒舆论机构,肩担国家责任,胸揣人文情怀,当然不能由着性子胡来,挑战传统媒体的底线,何况总编室业已三令五申,新节目务求稳妥,绝对不能剑走偏锋。

可最近这个念头无比强烈,像雨后拔节的笋,蹭蹭地往外冒头。

一来《明珠连线》珠玉在前,还真就只能“剑走偏锋”地寻找突破口;二来他也好奇,一个男人既能从腚眼子与前列腺里达到高潮,又有没有可能真真正正与另一个男人相爱。

适逢阮宁带头的那个图文小组有了进展,这两天网上有个新闻闹得厉害,一个名叫崔皓飞的大三学生持刀威胁老师,见情势失控后便从高楼上一跃而下,亏得命大,一脑袋插在花坛的烂泥里,没死。

据知情人士爆料,该大三学生因“同性恋”这样的作风问题而受排挤歧视,被无故剥夺国际交流生名额才对老师怀恨在心。一石激起千层浪,互联网上乌泱泱一大拨人口诛笔伐,激烈辩论,偏巧这崔皓飞还与明珠台颇有渊源,三年前,刚满十四岁的他以高考状元的身份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还因此被请上了《明珠连线》,做过一期“天才少年们”的专访。

老师要告学生,学生要告学校。一方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一方是十四岁进大学的天才少年,叠加效应令这条新闻满满都是爆点,刑鸣认为再适当推波助澜一下,没准五一的三期专题片就有着落了。

高校方面不予回应,度过危险期的少年也三缄其口。崔皓飞受伤后被送进了普仁医院,院方为保护患者隐私,特意增派了一打保安,不让无孔不入的记者们进来生事。据说还真就撵出去不少,纵是无冕之王,也很难在这么庞大宏伟的建筑内精准定位一间病房,一打探一迟疑,马上就会露馅。

但刑鸣不会,普仁医院他熟的很,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型综合性医院,他读医科那会儿就在这里实习。

刑鸣给普仁医院的一个女医生打了电话,他的大学同窗,李梦圆。读医学院那会儿她对刑鸣穷追不舍,一派非君不嫁的架势,毫无一个女生的婉转矜持。其实李梦圆长相可以,眉清目秀也算无疵可指,但刑鸣不喜欢,从来待人家冷若冰霜。理由很简单,直男好女色,李梦圆不是校花。

套出崔皓飞的病房号,刑鸣把宝马停进医院的地下车库,披上实习期留下的白大褂,开门下车。

大大方方地走进门诊大厅,熟门熟路地打算坐电梯上楼,一位保安突然朝他走了过来,一脸怀疑神色。

砰一声!

门诊大厅里,一个男人说倒就倒,身子骨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陪他一起来的是两个男人,都是打工仔模样,说倒下的这个人中午才遇上车祸,原本瞧着无恙,也就擦破点头皮,还四处吹嘘自己如何跟肇事车主扯皮谈判呢,突然就脸色惨白,腿软倒地了。

这会儿倒地的男人又精神了,估摸着是被贫穷坑怕了,犟头倔脑地说自己没事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咳了两口血,非不肯看病。

见来人头上包着绷带,接待护士扯下一张号码牌,说先挂号,再做脑CT,刑鸣却一个箭步上前,呵止道:“来不及了,马上开胸手术。”

真应了他这句话,话音刚落地,男人又倒了。这回一张脸彻底变成死灰色,额头不住渗出冷汗,嘴角还溢出血来。

刑鸣临危不乱,当即深吸一口气,跪下身子对那人进行人工呼吸,一直等到医院方面的担架车到来。

“患者肋骨下陷,咳血,休克,车祸致胸腔损伤据现在已两个小时,胸腔内出血已危及生命。”刑鸣平静地拭了拭嘴边血迹,向赶来的急救医生交代了几句。

再转身时,那位保安已完全收起那种敌视又怀疑的目光,冲他笑了笑,诚恳又憨厚。

刑鸣也微微一勾嘴角,挺直脊梁,走向电梯口。一直往上走就是住院部特护病房。

第34章

刑鸣在特护病房里见到了崔皓飞,脸型瘦长,眉生得浓重五官倒清秀,虽体型单薄,但一双眼睛贼似的亮,跟视频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几乎一个模样,很契合他的想象。

看着伤势不重,他正在看一本书,见刑鸣进来,便把书阖上,放在了医用床头柜上。抬起头,微微一仰下巴,挺嚣张地问:“帅哥,你哪个科室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刑鸣开门见山,自我介绍,刚刚说出自己来自明珠台,崔皓飞就冷笑了,他一把将吊水的针头扯出胳膊,以染血的针尖朝刑鸣挥舞两下:“滚远点,我有艾滋病。”

刑鸣不是没见过艾滋病患者。以前明珠连线邀请过一个感染艾滋病的瘾君子,晚期。三十出头,瞧着又老又柴,四肢溃烂流脓,带着催人呕吐的味儿。他知道自己死期不远,情绪由始至终特别平静,说,我这些年受尽白眼,现在只希望有人愿意抱我一下。

刑鸣就走上前,在演播室内满座观众的惊呼声中,抱了他一下。

刑鸣跟那位暗恋自己多年的李医生聊过崔皓飞的伤情,知道他携带的是乙肝病毒,不是HIV,何况他一眼已经看出,不过就是一小孩儿,纸糊的老虎摆威风,虚张声势,唬唬人的。

“巧了,我也有病,胃十二指肠溃疡,轻度远视,还有间歇性狂躁症。”刑鸣扯了一只塑料椅子,坐在病床前,拿起床头柜上一只未削皮的苹果,白大褂上蹭了蹭,咬下一口。

崔皓飞鼻腔里哼了一声,放下针头,打定主意绝不开口。

不管问什么对方都是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臭脸,谈话完全无法进展,刑鸣决定另寻突破口,瞥眼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本书——《数学建模试题精选及解法归纳》,他微露一笑:“如果你打算参加这届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我们可以讨论讨论。”

崔皓飞终于开口了,斜斜睨来一眼:“你一个新闻记者还懂这个?”

刑鸣道:“略懂。”

这两个字是自谦也不是,他大学那会儿是校队的主力,出国比赛还蒙了个奖回来,但到底用进废退,两年没碰过的东西,冷不防再拾掇起来,难免生疏。

刑鸣就经济学与军事问题中的具体建模案例讲了讲,崔皓飞细细听着,一双浓眉渐渐舒展,脸色总算好看一些:“好像你也不算太蠢。”

刑鸣简直要笑,这种“别人都傻逼,就我一人儿牛逼”的画风再熟悉不过,这小孩儿确实有点意思。

曲线救国才是目的,再往深里聊,恐怕就得露怯了,他适时打住切入正题,不仅要求崔皓飞接受采访,还邀他上《东方视界》。

也不知道算不算同“性”相吸,崔皓飞的态度竟软下来,虽仍不答应,却也不再是一副刺猬模样,言语轻狂,逮谁扎谁。他坦白,自己感染乙肝跟同性性交一点关系也没有,只不过某天走在路上心血来潮,去街边的小店打了一个耳洞。

但没人信。

讹传不止,感染病毒从乙肝变成了HIV,感染途径从献血变成了同性群P乱交。何谓人言可畏?原来全国最顶尖的高等学府也一样。

少年人有少年人的血气方刚,崔皓飞轻描淡写说完了自己的事儿,直截了当地问:“上了你的节目,能不能消除这种偏见与歧视?改变咱们国家同性恋群体的生存现状?”

刑鸣仔细想了想,然后回答,不能。他的风格一贯冷血,说好听点是实事求是,医院实习那会儿,从不以善意的谎言给临终者心理安慰,弃医从文以后也从不给受采访者空头承诺。

“那还要你们这些媒体人干什么?占茅坑,吃空饷?哗众取宠,博人眼球?”崔皓飞翻眼,朝刑鸣抡起那本数学建模书,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刑鸣也不多纠缠,随手夺下对方手中那本砖头似的试题书,又扔回了床头柜上,他起身说,你会上我的节目,我明天再来。

刑鸣踏出门诊大厅,走在去地下车库的路上,被人从身后喊了一声。

回头,一辆宾利缓缓驶出,刚才喊他的人是老林。车嘎一声停在刑鸣身前,老林探出头,招呼他上车。

刑鸣稍稍弯下身,把脸凑近车窗玻璃,对后座的虞仲夜说:“我开车了,车就停在医院里。”

虞仲夜不说话,倒是驾驶座上的老林一贯体贴:“车钥匙给我吧,晚些时候我给你取回来。”

既然老林这么说了,刑鸣便放弃抵抗,乖乖上车。这几天他都没见着虞仲夜,但对自己的处境认知清醒,台长的秘密小情儿么,而且不是“唯一”是“之一”,台上拼实力,台下拼床技,还得呼即来,挥即去。

车上,老林啧啧赞叹,丝毫不吝赞美之词:“虞叔,刑主播是真真的好看呐!穿什么都挺拔,穿什么都像什么,方才就露一个背影,我就知道鹤在鸡群,是他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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