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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枪_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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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我嘴太碎,是我惹的祸。”一路上,老林都在检讨,“那晚上你跟几位领导喝多了,我本来想让刑主播过来看看,可他没接电话,后来还是骆少送你回去的。以前我收他手表的时候可能提过一句,没想到他真敢把你腕子上的东西给撸下来。”

“算了。”虞仲夜神情很淡,倒似不怎么介意,“都是小孩子,争强好胜是难免的。”

“那晚上我确实吓着了,我还以为你胃里那点老毛病又发作了。”

“还是上了年纪。”虞仲夜微微摇头,“也奇怪,跟喜欢的人喝酒,千杯不醉,跟不喜欢的人喝,一杯就倒。”

中国的酒文化讲究的是“劝君更尽一杯酒”,一杯缘浅,两杯情薄,全喝趴桌子底下了,才算是挚友故交。虞仲夜对明珠台的一系列改革开罪了地方广电,本就是上门请罪去的,又岂能装模作样,不往死里干。

“你有阵子没开酒戒了,上回是跟刑主播还有苏老师,再上回……”老林停顿,回忆,说下去,“那可就是好几年前了。”

“文人多嗜酒。事儿成了就好。”

“外头那些事儿都好办,台里最近……是闹哪一出?”

“让老陈来,这类事情,他得心应手。”城春草木深,宾利驶过连排梧桐树,街灯与树叉交错,虞仲夜的脸在光线与阴影中忽明忽暗,“不管是谁,偶尔失误可以原谅,人为事故绝不允许。”

“可林主播一准会来求我,虞叔,我到时候怎么说啊?”

“你告诉他,主动离职,庄蕾还由我照应,只要她愿意,明珠台永远有她的位置。如果他非把事儿闹开,他们夫妻俩一个也留不下。”

数亿观众面前耍花腔,幸而没酿出大事故,听出这回虞台长是真动了气,老林不敢再多为林思泉说话,只叹气道:“林主播这么个与世无争的品性,居然也会铤而走险,做出这种事。”

“小林没这胆子,出主意的不是他。”虞仲夜阖上眼睛,看似谈性已无,只听他轻骂一声,小兔崽子。

也不知骂的是谁。

宾利停入地下车库,电梯直抵高干特需病房。

硬件百里挑一,软件也是一应俱全,里里外外都不逊星级酒店,若非明珠台台长一句话,像刑鸣这样的草根老百姓压根住不进这样的地方。

虞仲夜推开门,刑鸣正躺在病床上,呼吸机刚撤了不多久,一张脸苍白平静,睡相安稳。

虞仲夜走近刑鸣,坐在他的床边,垂下眼睛看着他。也不知为什么,看上去像是极疲倦的人终于沾上了枕头,让人格外不忍把他叫醒。

小兔崽子。

虞仲夜伸手抚摸刑鸣的头发,没想到床上的人睡得太浅,这么轻轻一碰,就醒了。

第46章

刑鸣醒了。

白天他其实醒过一回,用几句话赶走了苦大仇深的向勇与哭哭啼啼的唐婉,又继续闷头大睡。累。太累了。医生说这是急性心肌炎引发的心源性晕厥,只差一点,他就会猝死在直播间,酿成亲人眼里的悲剧,或者,沦为仇人口中的笑柄。

将死不死之际刑鸣还有工夫在脑海中一一筛选,结果他遗憾地发现,亲人几乎没有,仇人却是不老少,于是他决定,以一己之力好好活着,膈应死那些人。

再次醒了,从天昏地暗的状态中醒过来,第一眼看见光,第二眼看见虞仲夜。

刑鸣一直盯着虞仲夜,眼皮子不眨一下,仿佛不认识他似的。虞仲夜的目光温柔地在他脸上、身上触摸,可刑鸣却显得困惑而迟疑,冷冷清清又哆哆嗦嗦的,不是怕,也不是怨,说不上来什么情绪。

这世上有些傻瓜,跟婊子讲忠贞,跟凶徒论道义,跟贪官谈廉洁,还想激起涟漪,获得认可,引发共鸣。他也是其中一类,竟妄图跟这位虞台长说说感情那些事儿。

半晌,刑鸣才喊了一声:“虞总。”

虞仲夜微微一笑,抚摸刑鸣的手又垂下来:“怎么?这是有心跟我生分了?”

刑鸣想了想,以最快的速度掂量得失,改口道:“老师。”

称呼是改回来了,可疏离感依然存在。虞仲夜告诉刑鸣,《新闻中国》的救场事件是人为事故,值机导播直接开除,林主播予以劝退。

刑鸣一下从病床上坐起来:“不是林思泉的主意,是——”

“闭嘴。”虞仲夜不客气地打断他,“别好了伤疤忘了疼,上回群演的岔子我还记得,再有下次,你也一样。”

一样什么?一样赔上青春,搭上真情,最后一无所依地被扫地出门?人是病了,但却不傻,刑鸣果断地闭嘴了。

见这小子虽然闭嘴却仍是一脸不服气,虞仲夜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脸,说:“瘦了。”掌下的皮肤冰凉细滑,像极好的缎子,虞仲夜的手指滑入刑鸣的衣领,揉捏他后颈的柔软肌肤,他的气息灼热,眼神暧昧,“委屈了?”

诚实地说,老狐狸很能撩人,但刑鸣却不配合地往后躲了躲,突然伸长胳膊,拍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很快就会有人进来,碍着身份的虞台长只得摆正坐姿,没一会儿跨门而入一个小姑娘,不是值班护士,却是一位身披白大褂的女医生。

圆脸圆眼,特别显小。她见人就笑,一笑两块甜美的苹果肌,一脸要溢出来的胶原蛋白与青春朝气。

“这是我大学同学,李梦圆。”刑鸣以目光介绍李梦圆,转而又介绍虞仲夜,“这是我……我的领导……”伶牙俐齿的主持人难得结巴,还得他的领导自我介绍。

“虞仲夜。”虞仲夜看着小姑娘,面带微笑。

李梦圆也笑,一双大圆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甜甜地叫了一声,虞总。

刑鸣的本意是让李梦圆把虞仲夜赶出去,没成想,这俩竟还聊上了。虞仲夜态度亲切,问李梦圆工作忙不忙,目前轮转至哪个科室,带教老师是谁?

李梦圆一一作答。两人相谈甚欢。

“你们院长还有科室主任我都挺熟悉,实习医生留院不容易。你是小刑的朋友,有需要尽可以找我。”

虞仲夜临走前,这么对李梦圆说。

刑鸣在医院里住了近一个月,《东方视界》率先打破沉默,别的主流媒体也不再缄默,全国上下一心,共度难关,MAV的感染比例已呈明显下降趋势。

提前录播的几期节目已经差不多快播完了,刑鸣闲来无事便扒拉手机玩儿,但心里想的还是尽早回到演播室。

那个一直以黑他为乐的批评家终于夸他了,也不是夸,只是说《东方视界》总算能看了,因为主持人终于谦卑了,从容了,像MAV这么大的新闻很容易陷入戏剧化报道,盲目乐观或过分煽情,但刑鸣表现得竟然十分得体。

全篇最后终止于一句大概还算期许的话,意思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你丫继续求索吧。

刑鸣嫌这人屁话太多,又去视频网站溜达一圈。白天听护士们谈起最近一部热剧 ,演员阵容不错,男主无论长相还是配置都像打了七八折的骆优,但故事老套又狗血,讲得是贫民丫头逆袭高富帅,历经一见倾心、再见波折的老路,最终峰回路转,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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