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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_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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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氏说话间就把自己的儿子排在了前头,叫人听起来还以为他才是正经姓了王的,王家里唯一的男丁倒排了个不上不下。

  梅姐儿就是知道也不会说,更别提她不知道:“从来只跟嫂嫂在屋里头做针线,哥哥前头的事,女人家不管的。”

  这倒不是假话,王四郎不服管,沈氏又不是个掐尖的,梅姐儿更不晓事,屋里的事沈氏说了算,屋外头就是王四郎兜应,就是沈氏也不知道他在外头忙些什么。

  朱氏碰了个这么个钉子还不松手:“我怎么的听说四郎想把差事给辞了?”她脸上笑的一团和

  气,扭身着喊了声媳妇:“宝妞娘,给梅姐儿盛碗甜汤来。”说着拍拍梅姐儿,压低了声儿极亲近似的说:“你爹受累辛苦才给你哥哥谋了差事,他这头卸的干净轻巧,你爹得跑多少门路,家里又送出去多少礼?”

  她拿帕子托了个芝麻炸巧果递到梅姐儿手里:“我倒不是计较那些个礼,四郎若能有个好前程我欢喜还不及呢,这不是怕他遭了骗,把本都蚀了。”

  苏氏正端着汤进来了:“小姑子喝汤。”她一抬眼儿就知道现在不是指派梅姐儿办事的时候,肚里再不乐意也不能当着婆母说什么,正要退出去,梅姐儿站起来:“我帮嫂嫂剁肉去。”朱氏一席话说的她肚子里头一包气,这一家子从上到下就不盼着哥哥有点好。

  朱氏好容易抓住了机会哪里肯放她出去:“你嫂嫂能干,哪用得着你,好容易过来一回,还不同娘说说话。”一眼就把苏氏叉了出去。

  一直扯到摆饭的时候,苏氏往朱氏屋子里张了几回都不见朱氏放人,一个人做了整桌子菜,虽说五碟冷盘三个水菜都是帮佣走之前做好的,她自己只炸了些巧果年糕,裹粉炸了个丸子,可她平日里哪里沾过手,浑身骨头都酸了,捏着手拿腔拿调:“梅姐儿快来尝尝嫂嫂的手艺,这丸子也不知和的咸不咸,刚想让你替我尝尝咸淡,娘却疼得你不肯撒手。”

  堂里开了两席,一桌男一桌女,男桌上头只有王老爷跟后头的儿子,如今也改了姓的王大郎,女桌上头倒都坐满了,朱氏主位,梅姐儿对陪,打横里一边坐着苏氏宝妞一边坐着桃姐儿。

  肉菜堆得高高的,桃姐儿一筷子就挟走了鸡腿,摆在碗里慢慢啃,苏氏赶紧挟了另一个给宝妞,小小的娃娃吃得满嘴是油,还抓着翅膀不肯放。

  梅姐儿垂着眼儿只挟面前的菜,也不知苏氏是不是故意,梅姐儿面前就只一碟子白切肉,白花花全是肥油,她正是受俏的年纪,捏着筷子挟了两片便不吃了,舀了碗酒酿白丸子汤慢慢喝着。

  看着桃姐儿宝妞两个吃得一桌子鸡骨碎肉,朱氏一径望着女儿孙女笑,只在王老爷瞧过来的时候招呼梅姐儿吃菜。

  梅姐儿吃罢饭早早就要辞回去,王老爷把她招到面前,从袖子里摸出个袋子来:“你大了,这些个当零花,别甚么都叫你嫂子操心。”

  梅姐儿从没在爹这里得过这样的嘱咐,眼睛一红“诶”了一声,王老爷又闭上眼,往摇椅上头一躺,转着手里的玉石球,眼皮合拢了,看上去像是睡熟了。

  苏氏在外面探头探脑,嘴巴一抿就往朱氏屋里头告状:“娘倒疼起六姑来,把我一个人撇在灶下,我可瞧见爹塞了个钱袋给她呢,不定贴补多少钱去。”

  朱氏白她一眼,掀开帘子继续盘点,苏氏瞧见里头堆得满当当不由抬腿跟了进去,朱氏点了果盒恨声道:“长点儿脑子!盯着那芝麻绿豆作甚!王四郎是个什么货,无赖地痞,怎么就走了大运发财了?”

  她往门口斜一眼见没人又道:“江州城里缺什么让他跑单帮得了银钱,我问了半日梅姐儿连个屁都崩不出,凭他贩什么货,丝绢布绸鱼米藕菱,哪个不得往家里储货,他出入江州城多少时日了,可见他挑着担子去?”

  苏氏听了眼儿一亮:“娘的意思,是他跑的货来路不正?”

  朱氏吸一口气:“不管他正不正,你先把孙子给我生出来!”好容易攒了这么些个家当,怎么也得给自己儿子,现在最怕的就是沈氏给王家生个男丁,这一来可什么指望也没了。

  丈夫看着是个一团糊涂的人,发嫁女儿打发儿子一句话都没有,却有一条不管朱氏怎么小意温存怎么娇嗔放赖,他从不应一声。

  外头人以为王大郎就是王老爷的儿子,从十二三岁到如今也过了十几年,也不过是口里喊得好听,官府的碟儿上可没记下王大郎的名字,临了临了,这屋子地契还是王四郎的!

  若说这些年下来,朱氏藏的私房也不少了,原来她带着儿子嫁给王老爷的时候,手里不过捏着五钱银子,夫家死绝了,房子又是赁来的,母子两个苦挨不过这才叫说媒。

  王老爷家里拖了六个孩子,五个女儿又只嫁了一个,后头年年差着一岁一溜排开都要说亲,朱氏心里头总有些不得意,念着他有个小官还算是个吃公粮的,又肯拖着个不姓王的儿子过活,房东催租还催得急,这才嫁了。

  想不到王老爷是个会钻营的,官儿慢慢大了,置了院子多了银钱,就连上门的也不是白丁,朱氏使出浑身解术把他哄得服帖,把姐儿们一个个打发出门,眼见王家唯一的儿子越大越不成器,她心里自然高兴,不成想,竟叫他发了小财,唯恐丈夫瞧见儿子出息了把她们母子抛到脑后去。

  苏氏一听“儿子”倒蔫了,讪讪不答腔,她进门比沈氏早两年,可宝妞却只比蓉姐儿大半岁,肚皮还一直没动静,只应一声就不再说话。

  朱氏见她这个样子又要教训,叹息一声忍住了,当年就是贪她精明才聘了她来,好给大郎再添一个帮手,谁知道她精明是精明了,却只在小处,家里还得靠着自己。

  朱氏摆了摆手点了一匹大红布:“这个你拿回去,给宝妞做身衣裳,你也做条裙子。”

  苏氏又开颜笑,眼睛一转指着一匹蟹壳青的:“这个我也拿去,给娘也栽套衣裳。”说着抱起来就往自己屋里去。

  

  

☆、两个女婿有亲疏(捉)

  那边王家的年过得热闹,这一边沈家的年也不冷清。

  沈氏娘家住在大柳枝巷,出门就是河,既是河又是街市,船家贩些藕鱼虾蟹,比外头买少两三个钱,脚步一伸一缩一日裹腹食就得了,很是便宜。

  一到冬日里门前就停了一溜儿乌篷船,上头都扎着红灯红布,从桥上看过去船跟着水波轻摇,摇的灯笼也在晃荡,红彤彤的一片。

  这会儿还早,一家子都没用早饭,只有蓉姐儿吃了半串糖葫芦,年初一门楼铺子都不开,倒有些担子还挑在巷子边卖热糖粥馉饳儿。

  王四郎寻个有桌椅的坐下扔了八个铜板儿,一气吃了两碗细料馉饳,担主见蓉姐儿像个裹了大红封的白团子,从汤锅里捞出两个白丸子,撒上红白糖端过去算是送的,沈氏搓着蓉姐儿的小手道了谢,哄着女儿又用了几口,这才慢悠悠往柳枝巷子去。

  这条路蓉姐儿走惯了的,一看见春风桥就知道是去外婆家,摸出自己的糖人:“给表姐!”说着还点一点戴红兜帽的小脑袋。

  沈氏没有正经婆婆,生孩子的时候只有个半大的小姑在伺候月子,她家里再不受宠也是亲娘生的,潘氏隔上一段儿就来看看女儿,送些活鱼给她炖汤喝。

  江州是鱼米乡,泺水镇外就是个大湖,渔船往来不息,活鱼卖得贱,虽不值什么,可到底比就现了一回身,说了句“这可是王家门第一个女孩儿呢”的婆婆要贴心贴意的多。

  沈氏跟几个姑子都处得不咸不淡,得了空只往娘家跑,蓉姐儿自然就跟外家亲近。沈氏笑一笑:“你舍得了,夜里又念叨着再要。”

  蓉姐儿缩缩手把嫦娥捏住了,趴在王四郎肩上不说话,进了门就扑进外婆怀里不撒手,沈氏叫了两回才肯下来合了两只手拜年。

  潘氏早就笑得合不拢嘴,把蓉姐儿一把搂到怀里,捡了桌上的蜜枣儿炸果条喂她,又唤儿媳妇点茶来,屋子里炭盆烧得旺,蓉姐儿小脸红扑扑的,便给她褪了棉袄,瞧见里头穿了件牡丹纹样的薄袄跟女儿腰里系的缠巾一般花色,晓得是扯了整匹的布做的。

  从王四郎进门,潘氏就打量了个遍,手上的礼自有儿媳妇接过去,瞧见四五个盒子,底下还有用红绸扎的两匹新布就笑开了眼,

  这个女婿沈家两口子从来瞧不上,两个女儿一年里头定的人,大女儿丽娘嫁进了殷实的高家,小女儿便配给了王四郎。

  丽娘回家也感叹小妹聘得太急,若没定下她倒方便牵媒,也好往夫家亲戚里去寻摸,找个有家底的不是难事。

  可沈家老爹为着还儿子娶亲欠下的债急急把小女儿秀娘也聘了出去,收的银子没给女儿添嫁妆,全还了债。

  丽娘生的颜色好,早早就被高家相中了,一进门就怀上了,十月蒂落给高家添了个长孙,自此日子便好过起来,常贴补娘家,妹妹难过时也撒些银钱帮补。

  原以为王四郎也就这么不上不下吊儿郎当的过下去了,谁晓得他竟到江州城里跑单帮去,眼见得小女儿的日子也一日日好过起来,眼睛跟嘴巴一齐弯,拉着秀娘进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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