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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_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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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哥儿没来由的心慌起来,落后五六步跟了她,她竟又回家去了,诚哥儿正不知所措,萝姐儿又出来了,她这回却不是空着手,篮子还挎在胳膊上,里头的东西却换过了,还是花花绿绿的,不必伸头就晓得里边是绣花活计。

诚哥儿矮着身往货郎担边躲,心里纳起闷来,刚遭了那事儿,她竟还有心思做绣活?越想越觉着不对,跟在后头看了半日,直见她一路往花驳岸去,隔着一座桥,她便立定了不再往前去,只一动不动的盯着前头看。

诚哥儿一抬头,就瞧见李寡妇馄饨店的布幡儿挂了起来,想是又把馄饨店开起来了,此时正是晌午时分,泺水人家个个都要歇晌,大热的天儿又没甚事儿好作,俱都到荫凉地里头架了竹床,或是临了河边开了窗门睡觉。

萝姐儿手往竹篮子里探,还没伸进去,诚哥儿就走上来,在后头轻轻唤她一声:“萝,萝姐儿。”怕惊着她似的,隔了两步站在她身后,萝姐儿还是吃这一吓,抬眼见是他,立时便冷了一张脸:“你作甚又跟着我。”

诚哥儿刹时便气怯起来,眼儿都不敢正着瞧她,膀大腰圆的汉子,在她跟前似缩到了泥地里头,咬了牙横心道:“我,我去提亲了,我要娶你。”

他这句一出口,倒似胸口卸了大石,气儿顺了,也敢拿眼睛去扫她,看她脸上不喜不怒,竟冷淡淡笑了一声出来,又吃不准她是这个什么意思,才刚放下的心,七上八下跟着抖,还不待他问,就听见萝姐儿说:“你作甚要娶我?”

诚哥儿叫她问懵了,作甚要娶她,他自个儿也不知道,一想着她,心里就跟拱了一堆火,烧得发烫发热,脑子里头想的全是她,再没了别个,说到了嫁娶,除了她,又还有谁。

萝姐儿见他不说话,笑意更冷,这么笑着,原那怯生生娇弱弱的模样凭添了几分艳色,只这艳色都似泛着冷光,眉间眼角像结起了冰棱子,背挺的直直的,自上往下扫过他。

诚哥儿叫她这么一看,骨头都缩起来立不直了,嘴巴嚅嚅着想要说话,却被萝姐儿一句打断:“你想娶我,是看我生的好呢,还是看我绣活好。”如今在泺水,男子结亲看的也无非就是这两样。

诚哥儿张口结舌,他再没跟小娘子说过一句话,那些个女娘瞧见他,先自躲羞走远了,哪里会这样大剌剌的盯了他瞧,还把他问的词穷。

“生的好,总要老的,活计好,我自个儿就能养自个,作甚要嫁人?”她眼睛直直盯住诚哥儿,盯得他脸上一丁点儿色变都不敢有。

诚哥儿小心翼翼,心里约摸也明白她的意思,垂头看着她:“你别怕我,我肯定待你好,若是,若敢负了你,叫我天打五雷轰。”他涨红着脸说完这一句,萝姐儿竟笑起来。

脸颊上泛着红晕,笑两声又顿住了:“我不信的,我谁也不信。你死了这条心,我瞧不上你,你听着了,别家来说亲,连庚帖子都给了,你有什么?”

诚哥儿立时说不出话来,他急得抓耳挠腮,脸红得似喝醉了酒:“你不愿意的,你不愿意,他们便不能强了你。”

“嫁给你,我就愿意了?”萝姐儿一句句把他逼进死胡同。

方才还是一颗滚热心肠,立时冻成了冰渣,诚哥儿呼哧呼哧喘了气,问道:“你瞧不上我,不肯嫁给我?”

萝姐儿背过身去点头,诚哥儿怔在原地,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走,一面走一面捏紧了拳头,原是为着帮她出头,如今使足了力气才能不打颤,急步往家走去。

萝姐儿见他走的远了,又回转身去看李寡妇的馄饨店,屋子顶上正一团团的冒出白烟来,她把手把布包里头伸,摸到一条绢子,团在手里捏出来,摸摸里头叫她捏成小块的粉团,垂下眼帘往迈开步子往石阶上去。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馄饨铺子的布幡,恨不能在上面盯出个洞来,心里反而不怕了,她走一步心就松快一分,总要解脱,越早越好。

李寡妇这时候也在店后边躲懒儿,听见小伙计说有客来,还瞪他一眼:“你家不会煮了馄饨送去?”好些日子不曾开店,纪二郎那儿又冷淡了她,万幸她手里捏了儿子,又有个糊涂老太太撑腰,还有什么事儿办不成。

只这事儿银钱不能断,老太太见钱眼开,给点小甜头她就乐得跟舔了屎了苍蝇似的,一头转着粘上来了,儿子也不必她看,只翘起脚来守着店就成。

待听见是纪家姐儿,李寡妇倒怔一怔,吃不准她来寻自家是为着甚事,上回子虽口利一回,可捏着她的婚事就是捏着她命,难不成还能翻天?

到底觉得她软弱,难不成还有本事学那泼妇骂大街,便是她骂,自家也不怕,难道还能惧了她,对着铜镜儿松松头发,斜斜插了支银簪子,又抹了些口脂,扭着腰掀开帘子往前去。

萝姐儿正坐在靠墙边的一张桌子上,铺子一屋建的低矮,黑压压的大正午还没光透进来,李寡妇自后头点了支蜡烛过来,进门就先笑:“哟,这是哪一阵风把姐儿吹来了。”

萝姐儿脸上那淡漠的神色不见了,抿了嘴儿笑一笑,极不好意思似的,缩了肩动两下,半晌也不说话。

她这付模样儿瞧在李寡妇眼里,勾了嘴儿笑起来,怕是媒人已经上了门,这两个蠢虫动了心,她倒不怕她们不动心,有纪老太太成,事儿总归闹得成,她自来靠着男人,如今才尝到靠着婆婆的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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