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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_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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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茂哥儿有了条小狗,大白便吃起醋来,小黄却是个憨性子,任大白怎么吓唬它,它都是缩着尾巴跑走,过得一会儿便又跑回来,还去咬大白的耳朵玩,鼻子叫大白挠了,趴在那儿可怜兮兮摇摇尾巴。

过得这些日子,大白见它还是个奶娃娃,便不同它计较,每回那两个玩成一团,它还趴在栏杆上边,尾巴尖尖一摇一摆,偶尔有蝴蝶小虫绕了它飞,它也只动动耳朵,不再跳起来去扑了。

原在金陵也不过是这些人陪着,那时候觉得着日子有趣得紧,成日里要做那许多事,再没功夫去想别个,知道要见他,自然是高兴的,可平日里不到宴节见不着,她却也不怎么想。

小时候看的那些个话本子只爱挑打杀的来看,智取生辰纲,三打祝家庄才是她爱的,那些个诗词也不是没见着过,学里几个姐儿都互换着看,你爱秦少游,她爱李后主,蓉姐儿趁势翻过,却再没往心上去,这时候倒有些明白诗中意味了,她可不是把徐礼念了十七八遍。

就不信他耳廊不热,伸手掐了一朵月月红,揉在手里搓了一掌心的红汁子,兰针瞧见蓉姐儿不乐,赶紧给甘露使眼色,叫她上去哄着些。

兰针晓得自家比不过甘露得姐儿欢心,原还吃会子醋,可等着蓉姐儿出幺蛾子,她就又松一口气儿,推了甘露上前去,自家问一声:“姐儿,可要吃些酸汤汁子?”甘露是解忧的,她便是料理家常的,知道她夜里饭不曾吃多少,便道:“灶下还包着鸭肉馄饨,给姐儿煮一碗来罢。”

汤是拿鸭架子熬出来的,里头搁了蛋皮小虾,鲜香味足,是潘氏预备明儿早上用的,蓉姐儿半点也不想吃,却还是点了头,数一数道:“要三个罢。”

“成双成对儿才好呐,六个罢。”夜里吃多了积食,蓉姐儿食量大,再不似学里那些个庄家的秦家的,猫儿吃食一般,潘氏的馄饨裹了足料,全是鸭肉,切木耳碎丁拌在一处,她一顿能吃十二只,这会子夜来将睡,六只也尽够了。

“五只!”蓉姐儿听见成单成双的话立起眉毛来,脱口说了五只,想想萝姐诚哥一对,妍姐儿戚少爷一对,她就跟那第五只馄饨似的,踢了脚震得裙子上挂的金铃儿丁丁作响:“不吃了,睡觉!”

哪里还伤春悲秋,只一肚子的脾气,等他来了,就不理他,回屋折了头发往被窝里钻,兰针小心翼翼的给她开了窗:“姐儿,明儿可得洗头,后儿就是生辰了。”甘露一把拉住她,她这脾气上来了,说不得连头都不肯洗了。

到了第二日,果然使起小性子,懒怠怠的不肯动,甘露无法,只得把潘氏请过来,潘氏迈了小脚搂住她,拿手指头点她的鼻子:“犯懒啦?阿婆给你洗。”

小时候就是她给蓉姐儿洗的头,潘氏爱干净,家里的青砖地还两日就拿井水冲一回,烧水再不嫌费柴的,蓉姐儿洗头洗澡都勤快的很,半边矮墙还种了一片蔷薇花,专摘了叶子揉出汁,拿这盆子绿水洗头发。

再给她细细篦过,篦子上边滴两滴桂花油,自上梳到下,蓉姐儿打小便是一头乌黑头发,潘氏自个也是一样,这个年岁,一根白发也无,她哪里知道蓉姐儿在作使什么性子,还当她跟娃儿似的怕水进了眼睛。

“阿婆给你洗,拿毛巾垫着,你别睁眼睛,一会儿就洗好啦。”潘氏搂着她的肩,蓉姐儿脾气发不下去了,唔一声应了,就在天井里法头发,肩膀都叫毛巾遮住,躺在竹床上,头发散下来,拿盆儿接了水,搁在反过来的竹凳上边,潘氏一边掬了水打湿头发,一面在掌心里把头油推开,如今却舍这些油了。

蓉姐儿睁着眼睛看天,云朵一大块一大块的,天色蓝的亮人眼,大白跳到竹床上来,尾巴一扫一扫的滑过蓉姐儿的手掌心,叫她一把握住,用力大些,大白就喵一声,蓉姐儿轻轻揉一揉,觉得掌心痒痒了笑着把手松开。

茂哥儿从没见过姐姐这样洗头,竹床大的很,他扒住抬腿往上爬,丫头在后边托着屁股,他脚一蹬上来了,自给儿扯掉鞋子,跟蓉姐儿并排躺好,学她的样子把手叠在身上,闭上眼儿只作玩耍。

“姐,咱们比谁闭眼时候长。”一脑门子古怪玩法,他话一说完就闭上了,想想又眯起一道缝来:“谁先睁开就是输了。”

等蓉姐儿头发洗干净,满头都是蔷薇香,茂哥儿早就在凉床上睡着了,丫头给他盖上薄毯子,蓉姐儿包了头发往平台上去,坐在角落荫头里晒头发。

这会子心里倒不燥了,水面泛着光,白日城泺水镇同夜晚再不一样,蓉姐儿趴在栏杆上,坐在这儿半点喧闹也听不着,看见那些个热闹也觉得离的远的很,提着鱼拎着菜篮子却穿了长衫的读书郎,挎了篮子满篮鲜花,头发却花白的老妇人,一个个从桥上过去。

蓉姐儿一坐就是一下午,等着晚霞染红半边天,她头发也晾干了,正对着河面坐着,拿梳子从头梳到尾,生下来的时候头发少,秀娘还愁,说怕将来挽不了发髻来,还是潘氏老道,拨开来看见里头密密的发根,就说她往后会有一头好头发。

甘露捧了镜子,兰针给她梳头,蓉姐儿眼睛盯着河面,隔了几道桥,远远看见路人都停下来,

俱都背转了身子盯着河面上的船看,蓉姐儿打量一眼又回过,虽不发脾气了,却还是不笑。

那船过得一道桥,就有人涌过来看,一路驶过来,岸上的人也跟着船跑,等那船近了,兰针道:“姐儿快瞧,一船的花呢。”

蓉姐儿这才立起来往那头看,隔得远只瞧见满船红粉,等近了,才看见竟是拿荷花围住了整只船,顶棚上头插满了,一只船上满当当的俱是花叶,再近一些,就能瞧见两边缀着金铃铛。

“这时候了,难不成是送嫁的?”甘露住了这一阵晓得泺水规矩,女儿家出嫁,是坐了船的,连着嫁妆也是拿船载了去。

“那怎的只有一只,送嫁该扎了红绸,十七八只连着才是。”兰针奇了一声:“那人还没穿喜服,定不是送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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