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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_第2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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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娘拍了女儿一记:“说个甚,出了门子才三日,就不记着家里模样了?”

  蓉姐儿甜蜜蜜的看了眼徐礼,半是撒娇半是逞威风,徐礼落后半步,看见她侧了脸儿转头挑眉毛就笑,一路跟着进去一路听见她吱吱喳喳说个没完。

  一时问茂哥,一时问大白,连金丝饼都问过一回,再问到院子里养的鱼,还得意的告诉秀娘:“我如今院儿里也要摆个水缸养锦鲤呢。”

  她出门前吩咐好了,差人到外头去办个白釉烧鸳鸯水荷花的大缸来,就摆在院儿里,养养鲤鱼种种荷花,院子里有花有木再有水有鱼,才算是有了活气儿。

  秀娘一听这个立时皱了眉毛,才想训斥她又低了声儿,只从鼻子里出一声气儿,掐了女儿一把,带她往屋子里去。

  潘氏早早就在堂前等着了,她自蓉姐儿出门便开始备这回门宴,多少时候不曾亲自烧过灶做过菜了,这回桌上的糕点米面一样样俱是亲手做的,秀娘劝她,她还道:“别个做不来那地道的泺水味儿,你没看妞妞在家住那一月,人都圆润了,定是平日城吃的不好。”

  秀娘实拿她无法,只得由着她去,潘氏老清老早起来,外头还吹了冻风,她穿了袄子往厨房里去,先看了沙锅看那老火汤,鸭子汤炖了三天,每天摆一只整鸭子进去,炖到肉酥骨化再把渣子捞出来。

  蓉姐儿在泺水长大,羊猪吃的少,鱼鸭食的多,这时候猫儿鱼难得,家里却自春天就炸了一些存着,放到如今只余下卤汁儿了,里头的鱼连骨头渣渣都泡酥了,潘氏便拿这东西来拌面条,回门宴上定得有一道面的,才好叫女婿搅面,丈人摸钱。

  潘氏这么忙着,秀娘自也跟王四郎说起来,他一听那搅面礼钱,便从鼻子时哼哼一声出来,秀娘晓得他的心病,当年她自个儿回门,端上来的面里头倒是有两个荷包蛋,可那面底下却不曾藏得肉,那一碗面搅了又搅,只停了筷子不动,潘氏自袋里摸了两回红包,脸上便有些不好看。

  秀娘那时候只觉得抬不起头来,哪家不往女婿碗里藏块肉,高大郎来时,那碗底可是藏了两块鸭肉脯子的。

  秀娘这上头真没甚好帮着爹娘说话的地方,她自家不好埋怨,听见王四郎哼这一声,也不好开口,丈夫脾气越发大,如今日子越好,就越是计较过去那些,赶紧把话儿接过去:“这搅面钱给多少?”

  “你看着给就是,这又不是我出手。”王四郎哧了一声又道:“你把我旧年穿的那件皮袍子翻出来,我过些时候要穿,先晒晒,别叫蛀了。”

  秀娘抬眼看看他,嘴上应了一声,心里却皱眉头,那件旧衣才能了沈老爹,王四郎旧时受了苦,发达了吃穿上头便一向不吝惜,旧年的皮袍子,哪还有再拿出来穿的,守着货行质铺子,这东西放出去还能赚钱,怎么就想着它了。

  “压在库里这些时候,前向那样乱,一时半会儿哪儿寻得出来,等蓉姐儿事落定了,我再差人去寻。”说不定只好拿件新的换回来。

  面上再好,到底心里还是不痛快,一戳着了,就要发作,秀娘一口应下也不提给了沈老爹,王四郎倒没话说,过得会子,看见秀娘一桩桩事儿的吩咐,自家又觉得过火了些,咳嗽一声道:“罢了,那件旧了,我看着丈人身上没个好的,怕不是要住到过年,那件给了他罢。”

  茂哥儿正进来,他下了学过来请安,规规矩矩行了礼,过去吵秀娘:“娘,姐姐甚时候回来?”他只当是蓉姐儿出去住几日,过些日子就又回来了,成日家得问上三四回,先还有人应他,再后来无人肯应,怕他知道了要发脾气。

  “明儿就家来了,你看见她可不许淘气了。”秀娘嘴边勾了笑,摸摸儿子的头,又去看他写的字,练了这些时候,一笔字也能看得了,茂哥儿点了余先生拿笔勾出来的:“我留着给姐姐看呢。”

  说着爬到榻上去吃点心,还道:“姐姐再不回来,大白就跟我了。”

  蓉姐儿人虽嫁出去了,屋子里头一应东西都齐全着,大白头天夜里不见了蓉姐儿就满屋子的找起来,从柜子上跳到床上,再钻到床底下去,金丝饼还没张开,跳不上高柜子,只能喵呜喵呜在柜子下边打转,大白找蓉姐儿,金丝饼找大白。

  屋前院后都找了一回,还是没寻着蓉姐儿,大白跳到蓉姐儿床上,在床中心盘起来团成一个圈儿,眼睛灼灼盯住门口,一有动静就竖起耳朵来,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守屋子的小丫头不敢去赶它下来,连甘露兰针都跟了去,屋子里再没有大白熟识的人,扒着蓉姐儿用的旧枕头,连秀娘看见都说:“它倒长情,念着妞妞呢。”

  蓉姐儿一回屋子,大白喵的一声跳起来扑过来,蓉姐儿一把接住了,大白又肥又壮实,她吃这一扑往后一退,幸好徐礼在后头扶住她,一人一猫还不曾进屋子就蹭起来。

  大白许久不曾这么撒过娇了,磨了着蓉姐儿的衣裳,扒着她要抱,团在她身上就是不肯下来,

  金丝饼倒不曾这样,它只怯怯的盯住蓉姐儿,再张开嘴儿喵一声,见大白动动耳朵不下来,像个小毛线团子似的盘到榻上去,挨着蓉姐儿的脚边。

  徐礼是头一回进蓉姐儿的屋子,一件件事物打量过来,她的屋子自然布置的精细,家里那一间虽是收拾过的,摆的家具又都是新的,到底不如她长住的这般可心。

  不说流苏屏风水磨镜台,屋子里供了香花鲜果,挂的四时花卉,便是窗框顶上,还有一挂五六颗一串的水晶流苏,光一打上去,再叫风一吹,满屋子晃着都是光斑光点儿,金丝饼原乖乖趴着,云一叫风吹散了,地上一圈圈光斑晃个不住,它立时就扑起来,左扑右扭,倒着身子还扭两下。

  徐礼挨着她在榻上坐下,点点窗上挂的水晶珠子问她:“这是你给大白预备的?”蓉姐儿正给大白揉下巴,揉一下,大白就眯着眼儿喵一声,它身上毛厚,烘的蓉姐儿的手心都出汗,听见他问,点点头:“是呀,我原还想串成七彩的呢。”

  说着瞬瞬眼睛凑到他耳边:“白里好看,夜里更好看呢,月亮照出来比太阳更显。”这句一说,徐礼通身一燥,光想就知道顶美不过,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他立时就冒出一句:“等回去,咱们也串一个出来。”

  蓉姐儿才要点头,那头秀娘就叫她,她把大白放到徐礼身上:“你给它挠挠。”说着转身往西屋去,秀娘脸上都要挂霜了,蓉姐儿才进门就叫她拍了一下:“你在院子里栽树了?”

  蓉姐儿应一声,还噘嘴:“我才回家,娘就打我两回了。”

  “便是打的你少了!这才不知道事!”秀娘气的心口都疼:“跟你说了多少回,守规矩看眼色,行事要有分寸,你新媳嫩妇一个,不一观二思三行,你倒有胆气一进门就破土,回过你婆母没有?那些个伯娘知道了,又要怎么说。”

  蓉姐儿这下不噘嘴了:“娘!我早想着了,叫我顺着她们,不如叫她们知道我便是这样人,难不成为个种花种树,就要休了我?说嘴就说嘴,我花儿也看着了,果儿也摘着了,还能掉块肉不成。”

  秀娘叫她这话一说,气的又要打她,看她那付模样就知道是犟脾气又犯了,她是没把那些个放在眼里,这往后可不吃大亏,只那边伯娘一句不顺不敬,她哪里还有活路。

  “早知道过去便不该事事依了你……”一句话音没落,秀娘先红了眼圈,这下蓉姐儿唬着了,她小心翼翼挨过去,靠着秀娘,垂了头认错:“娘,我知道了,我再不敢了。”

  亲手给绞了毛巾子,给秀娘擦过脸重又扑上粉,立了指头打保票:“下回再不敢,等他去了书院,我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头绣花,保管半年就绣个百子千孙出来!”

  秀娘哪里肯信她,把银叶绿芽叫过来一通狠骂,蓉姐儿垂了头一齐听着,秀娘一面骂一面悔,早知道就该把玉娘留住了,先打了养娘的名号跟过去,看她日子过得稳当了,再回来也不迟,可如今玉娘自家有了房子田地,再不好开这个口了。

  “你且听娘的话,若不然,我夜里也不睡着觉,发梦还怕你受了委屈呢。”秀娘又叹一句,这回蓉姐儿不说话只点头了,还是玉穗儿去厨房寻了潘氏,急急拉了她来救场。

  潘氏身上还穿着旧袄,进了门就先拉住蓉姐儿细看,眼圈一红又要落泪,蓉姐儿赶紧挽了她:“阿婆饶我,我才回来,才刚惹了娘哭,您可不能再哭了。”一听这话眼泪又忍了回去。

  早有丫头去潘氏屋里取了锦袄过来,给她换过来,潘氏把那厨房里备下的菜一报,一听得有猪油小饺儿炸排骨,鸭肉馄饨双酿团,还有醉三白,水晶蹄,最要紧一个是小鱼儿炖蛋,蓉姐儿直咽唾沫,半是哄半是真:“还是阿婆做菜我最爱的。”

  

☆、第191章 徐礼情思水晶帘大白夜盯小鸳鸯

  回门日必得赶在黄昏前头回去,秀娘潘氏哪里舍得,一直挨到天色渐暗,外头徐家跟来的人催过一次,蓉姐儿才立起来整顿衣裳。

  茂哥儿上午进学半日,到用饭时急急跑到屋里,一进门就伸手要抱,他自进了学,许久都不曾这样撒过娇了。

  知道姐姐又要走,他立时唬住了脸,瞪着徐礼,甩手去推他,推了一下看看秀娘瞪过来,又委委屈屈的住了手,扒着床沿扑在蓉姐儿身上:“姐姐不走罢。”

  茂哥儿自小到大都不曾离开过谁,如今蓉姐儿嫁出去,还要把大白一并抱走,他立时觉得冷清,住在西屋里头,还伸头看看东屋的灯,大白盘在床上,他也跟着过去摸摸大白的背,鼓了嘴儿咕嘟两句徐礼的坏话,若不是他,姐姐也不会走了。

  蓉姐儿拍哄他两下:“等再过几日,叫爹来接我回门住呀。”茂哥儿眼睛都红了,知道不能闹,站起来立远了,蓉姐儿看他乖了,才低头要换鞋子,却怎么也寻不着穿来的那双新鞋了。

  丫头还低头在找呢,她已是哼了一声,点点茂哥儿:“小坏东西,赶紧把鞋子拿出来。”茂哥儿干坏事,自来不曾瞒过姐姐,他三步两步跑出去,躲到自家屋里关上门。

  手上甚样东西都无,想来是早早就藏起来了,蓉姐儿回家穿了双高底鞋儿,到了屋里便换了家常鞋子,这会儿要走了寻起来,早不知被茂哥儿塞到哪去了。

  秀娘才要生气,蓉姐儿便笑:“甘露,开了柜子给我寻双红云头的。”她柜里还留了些家常衣裳鞋子,防着回来住,东西都是全的,开了柜儿一寻,只有一双半旧不新的红底石榴籽儿的软鞋,凑合着穿起来,跟徐礼两个拜过秀娘潘氏,又到外院拜过王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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