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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记[重生]_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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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眉远心里一疼。这黑房中不见一丝光线,人进了里面就像永堕暗夜般,再也没了昼夜之分,在这里头虽无酷刑,于精神而言却是另一重折磨。

“周妈妈,是我。”她唤了一声。

周素馨震了震,这才抬头,看着门口浅光里站着的人,疑似梦中。

俞眉远望去,周素馨衣裳凌乱,常年梳得规整的头发散乱不堪,恍惚间竟让她想起上辈子在魏家时发了疯的周素馨。

她鼻头酸涩,泪水几乎落下,却生生忍住。

“姑娘……是你吗?”周素馨迟缓地站起,声音沙哑。

“是我。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俞眉远快步冲上前,抱住了她,将头埋进她怀里。

“姑娘,你信我,我没做那事,有人要害我们哪……你千万要小心。”周素馨回手抱紧她,哽咽开口。

“周妈妈,别说了,这些事我都知道。我今天来看你,也不是为了这件事。”俞眉远抬头,打断了她的话,“巫咒一事不能善了……”

“姑娘,你顾好自己便行,不用管我。”周素馨已猜到结果,并无惊讶,只不舍地摸着俞眉远的头发。

“不,不是保不了你,是我不想保你。”俞眉远压低了声音道。

周素馨一愣,不解何意。

“周妈妈,我长话短说。先问你几件事,我娘在外头给我留的产业和印信都在你手里藏着吧?”俞眉远说着,目光却紧望门口,耳朵竖起听着四周异响。

“姑娘?你……你怎么知道?”周素馨不由惊道。

“应该有两处庄子,三处铺面。庄子在城南西源山和城北崇河边各一处;铺面在鹤颈、雁乙、西钱三街各一,一处是酒楼,唤作回宾阁;一处是绸缎庄,唤作袖舞坊;最后这一处,乃是奇物阁,对吗?”

听俞眉远细数这几个隐秘产业,周素馨惊愕得忘记了身处何地。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只告诉我我有没说错?”俞眉远问她。

过了八年,她的记忆也不知有没出错。

“没……姑娘,这些产业夫人交到我手里时便叮嘱过,你未长成出嫁,我不能告诉你,以防惹祸上身,所以我才……”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俞眉远心里有数,这些东西上辈子也是她嫁到魏府之后,周素馨才一点点交到她手上的。

“你……”周素馨已惊得不知要说什么。

俞眉远将神色一正,目光落回她身上,沉沉开口。

“周妈妈,时间不多,我说你听。接下去我的话,你都好好记着。”

“好。”

“最多三年,我必会离开俞家。”

☆、第44章 一眼

黑房幽暗,唯一的光源自门口扫来,打在俞眉远的脸上,少女的稚气陡然间一扫而空,那些光线便像是一小簇一小簇的火焰,幽幽烧着,从她眼中迸射而出。

上辈子她是到嫁人之后方才从周素馨口中得知,她母亲徐言娘给她偷偷留了一份私产。私产共两处庄子和三间铺面,都记在徐言娘名下,以她的印信为证。

徐言娘嫁给俞宗翰为妻数年,替他筹谋打算,从无私心,不惜将自己的嫁妆都填了进去,直到孙嘉惠进门,而她又怀上俞眉远,这才冷了心思只为女儿谋划。好在徐家世代从商,徐言娘虽无大才,于经商一道却颇有天赋,这私产就是她后来偷偷置办下的。她心知自己命不久矣,又恐人觊觎这点私产,便全力隐瞒,故纵然收益颇丰,她们住在扬平庄时也不敢露出半点迹象,一应生活之需不过堪堪而已。

徐言娘死时俞眉远年岁尚小,根本无力守业,徐言娘便只能托付给周素馨,临终之前嘱托需要等俞眉远嫁人后方可交到她手上,怕的就是这点东西又被人觊觎而去。

俞眉远上辈子嫁人,虽有帝后赐下的嫁妆,然而皇家之物多是中看不中用,俞府见她私求姻缘,又有皇室所赐嫁妆,给她备下的嫁妆更是不堪入目。她嫁到魏家之后,好在有这份私产和那些年周素馨替她存下的银两,才在后宅站住了脚。

这一世,她需得未雨绸缪,先做打算。若要离府,这私产就是她身后一大倚仗。

周妈妈愣愣地看从自己怀里抬起头的姑娘,她从小看着成长的姑娘,似乎很早以前开始就已经让人无法看懂了。

“离开……俞府?能去哪里?”周妈妈呢喃着,她不会以为俞眉远说的离开是指嫁人,然而一个女人,离开家,不嫁人,能去哪里?

俞眉远却没时间与她细说这些打算,她举手将周素馨额前散落的乱发拔到耳后,依旧沉声道:“周妈妈,我借这次巫咒之事送你离府,一来想先让你在外头落稳脚跟;二来是我出府不便,外面的事我探听不到,需要有个人在外头帮衬我一把。你且安心出去,母亲的印信田契等物,你告诉我收藏的地点,我取了和你的身契一起,过两天偷偷找人送出去给你。”

青娆和周素馨两个人,她想了很久才决定先送周素馨出府。因为俞宗耀的关系,她本想先送青娆出去,然而青娆还太稚嫩,一个人出府不比呆在府里安全,因而她才决定先将周素馨送出府。周素馨是徐言娘的贴身丫环,早年也曾跟着徐家人在外行商见过世面,亦懂世情,不像青娆还是孩子心性,让她出去是最好的选择。

俞眉远本还在思忖如何才能不引人怀疑地将她送出去,这巫咒之祸简直是神来一笔,省了她不少事儿,只是害得周素馨受了些苦,这账日后再算好了。

“姑娘,身契和印信田契……还是你收着就好。”周素馨忙摇头。

“周妈妈,你拿身契去销了奴藉换成白身,在外行走也方便点。这辈子除了你和青娆,我俞眉远身边没有一个可亲可信之人,我早将你们视作至亲,从今往后我唤你一声馨姨,你不再是我家奴。”

“姑娘……这使不得,我……”周素馨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满目讶然盯着她,“你怎么敢这么信我?”

“若连你们都不能信,我还能信什么?田契和印信你也带走,这两样东西留在俞府不安全,再有一重,我让你出去也希望你能替我管着私产,没有印信为证,你行事不便。”俞眉远话说得极快,目光又扫过门外,见仍无人前来,方又道,“你出去之后,可以去回宾阁寻韩行云韩掌柜,我想他会愿意收留你,千万不可找绸缎庄严律,切记。等安定之后,你找机会拿我母亲印信把严律换了。至于奇物坊,那里的管事脾气古怪,人却不坏,你暂时不用理会。另外那两处庄子的庄头都有欺上瞒下之为,以我们之名大肆收租,但报上来时却以种种借口瞒报收成以减租,他们从中谋得大利。这事比较棘手,你得空只需悄悄地查清,也别吱声。”

周素馨震惊盯着俞眉远。俞眉远年方十四,从未踏出闺阁半步,可那嘴里说出的话,却好像已在外行走半生,竟比她更了解私产情况,怎不叫人震惊。

“为什么是韩掌柜?严律比他更容易说话些。”压下震惊,周素馨很快回神,她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馨姨,韩掌柜的事你还要问我?”俞眉远笑看她一眼。

周素馨忽然脸红。

韩行云是徐家养大的孤儿,自小跟着徐桦经商,与徐言娘和周素馨相熟,尤其是周素馨。徐言娘出嫁那年,周素馨为了自家姑娘狠心离乡做了陪嫁丫头,后来跟着俞家进京,与韩行云断了联系。谁知韩行云竟二话没说抛了一切,悄悄进京,后来在徐言娘置私产之时帮了她们一场,又接管了回宾阁当起掌柜,至今未娶。

这事儿是俞眉远上辈子接过私产后才慢慢知道的,她本欲待自己在魏府稳定之后,就成全他们这段情义,不料……在魏府一呆就是十年,周素馨倾力为她,最后落得因疯被囚的下场。

“那严律?”周素馨扯开了话题。这几年虽然她没在外奔走,但每年的田租和铺子利银都要结一次,是以她和这些人多少也在私底下打过交道,那严律看着倒像个好人。

“严律此人表面上仗义,又容易说话,却是个面热心歹的人。他与官府勾结,想将绸缎庄据为己有,此时还不显,你需提防他的歹心。”俞眉远叮嘱道。上辈子就是因为严律欺她女流之辈不常出门,便与官府勾结诓骗她们签了假契,将铺子过到了他名下,以至她怒而闹起,在魏家人面前露了私产,被魏眠曦斥责苟利自私。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行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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