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从龙_第7章

七茭白Ctrl+D 收藏本站

  说明他临幸过他。

  并且,很快就厌弃了。

  帝王御用,多为绫罗绸缎,玄色带润泽光芒。这种丝棉玄,颜色黯淡无亮,专门拿来遮盖御用后废弃的东西。积攒到一定数量就统一焚毁。

  这个东西,若是用在人身上,就成了一种禁制。皇帝若是厌弃了某个妃子,只要拿黑布遮盖宫匾,这个宫室就成冷宫,从此不能有人进出。御前影卫的荣誉终身不可剥夺,没法把他像女人一样关在后宫里,因为临幸过,又不能再放出宫外,只好用这种方式表示帝王的占有和隔绝。

  他不能退宫,也不能婚娶,只能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怪不得上次秋巡他不能随侍,会有人替他惋惜。

  无关前程,也不是争取什么利益,只是因为自己,已经是他唯一的良人。

  所以他那么小心的,又温柔的惦记他,保护他,教他。

  容胤心如乱麻,低头胡乱摆弄着箱子里面的玄色丝棉。

  他对此毫无印象。

  这件事情,应该发生在他穿越前。那时候皇帝刚大婚,和皇后还没圆房,居然就干出了这种事!而且干完还不管,毁了人家一生!

  御用禁制,是非常严格的隔绝令。他穿上黑衣,就不会再有人接近他。他要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沐浴更衣,除了当差的时候,不会再有人和他来往。那个娃娃脸的影卫,可能是他唯一的朋友,两个人也只敢在溶洞里,短暂的交谈几句。

  上次给他裹伤,恐怕是这十几年来,唯一的一次有人触碰他。所以他才那么慌张,一放手就跑了。

  容胤再没心思翻书,东西一推转身就走。

  他魂不守舍,心里一直惦记这个事,用过晚膳后本来要写个赈灾敕谕下发各司,在御案前呆坐了一个多时辰,涂黑了两张纸,什么都没憋出来,最后悻悻的决定早点睡觉。

  他的寝殿本在后宫,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歇在了前头的暖宁殿。这里与藏书的聚水阁,召见朝臣的兰台宫和吃喝休息的宣明阁同属御书房的五宫,当日他准了御前影卫入书房随侍,实际就是连日常起居都允许跟随,因此晚上休息时,就有影卫在寝殿外间当值。等容胤换好衣服准备上床,众位服侍的女官全都退下的时候,他才发现今日当值的居然是那位黑衣影卫,登时一阵心虚气短。

  他坐在床边,冷眼看那位影卫低垂着眼帘为自己温上茶水和点心。这人晚上在殿里当值已经不止一回,唯有今天存在感无比的强烈,叫他各种意义上的闹心。

  他得把这事问个清楚。

  等影卫布置妥当,躬身准备退下的时候,容胤说:“你过来。近一点。”

  影卫便单膝半跪在床边,他显然紧张了,低垂的睫毛微微颤抖,轻抿着双唇。

  容胤抬手扯开了他的衣领,把里面的黑色衣服揪了揪,问:“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

  影卫因为脖颈上的肌肤被皇帝碰到,不受控制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答:“嘉统五年六月初四。”

  容胤不由呆了呆。

  就在他穿越前一天。

  他是嘉统五年六月初五到的,当时睁眼醒来,听得阖宫欢呼。那天是宫中如意节,静怡太妃说果然如意,还在寝殿外放了两个爆竹。

  怎么就这么巧?何况当时这身体并不康健,醒来后还病了两个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容胤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影卫便换了大礼,伏地道:“陛下有赐名,叫泓。”

  容胤一阵恍惚,不由抓紧了身下的绫罗。

  泓。

  这个名字已经十几年没有再想起。连名字主人的面貌都模糊了。如果是这个名字,那他当时神志模糊,说的是自己的语言,叫的是另外一个人。

  那夜他酩酊大醉,曾经和同居人一夜欢好。同居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肯拥抱他,他就叫了很多遍,对方的名字。

  原来,他在当年六月初四,就已经穿越过来了。记忆里最后一次两情相悦,居然是和这个人。

  容胤定定的凝视着泓,看得很深很深。很久之后,他低声问:“你知道是哪个泓吗?”

  泓答:“臣不知。”

  容胤轻声道:“水深而广,是聚水泓。林无静树,川无停流。唯泓澄渊潫,有静水纳深之德。很适合你。”

  泓答:“是。”

  他有了一个带有美好寓意的名字,本应该谢恩。可是他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手脚俱僵,已经没有了反应能力。

  竟然旧事重提。

  他只是夜里当值的时候服侍陛下喝一点水,就稀里糊涂的被拉上了床。

  承恩刚毕,即被宫人请出。年轻的皇后手足无措,只好先把他安置在后宫,又派人教导礼仪。他被关了很久很久,信息不通,并不知道宫里惊变。

  再出来,就是静怡太妃,皇后和紫阳殿掌殿三堂会审,赐他一身黑衣。他为帝国护火,封号无人能剥夺,依旧回去当差,晋升御前侍卫长,司紫阳殿外事。

  曾经也锋芒毕露,胸怀勃勃雄心,想要仗剑四海,掌御紫阳殿。

  一朝壮志得酬,却是通过,这样的方式。

  他换了名字,也换了未来。

  静怡太妃教导过要他始终保持敬爱之心,那时候他并不能明白。

  可是时光推移,他守着他的陛下一日日长大。看他惶惶,看他厚积。看他磨砺出锋,也看他铁石心肠。

  看他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雷霆行在云间。

  他心中洁净,终于懂得。

  他开始信靠,如同世人仰望神。他心怀爱恋,如同孩子依恋父亲。

  注视他。珍藏他。作他的侍剑人。在漫长的时光里耐心等待,等待几年一次,能够接近他。

  可是现在,也有点太过接近了。

  近得他浑身发抖,精疲力尽。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