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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_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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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这种殿前较量,是一定会死人的。

  若输,必死,不会留余地。

  容胤垂了眼睛,慢慢的掀了茶盖。清澈的茶汤上清清楚楚倒映出他冷静的双眼。他在转瞬间就做了权衡,开口想拒绝。可是脸微微一侧,还没等说话,却见到了泓的影子。

  泓已经挺直了身体,是整装欲战的模样。

  他一张口,拒绝的话就变了,只是道:“去吧。”

  泓说:“是。”

  他是武者,这种情况下不必守躬身的退礼,便拿着剑微微一拜,起身往殿外走。容胤看着他的背影,在那一瞬间突然就后悔了。

  无比的后悔和惊怕。

  他微微直身,想把人叫回来。眼角余光一扫,见到三氏家主都在看着他。阶上阶下,殿前殿内,他被无数人注视。他的一言一行,出了这个殿,会迅速在九邦大地四散传播。

  他不能退,不能动。不能悔。

  不能因为突然明白这个人重要,就护下他。

  只能眼睁睁看着泓出了大殿,站在阶下。

  他和那名武者互敬,然后双方朝反方向各走了十步,只听得“锵”的一声青芒一闪,短剑出鞘。

  那声音无比凌厉,容胤心脏蓦地紧缩,眼前一黑,后背上就齐刷刷的渗了一层冷汗。

  这是一种简单,利落的较量方式。双方面对面同时出击,在相错的那一瞬间,两人用劲气比出上下。差一些的那位,霎时就会被利刃贯喉。有经验的武者只要两人起步,就能看出输赢,可是他,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把泓放出去,却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

  不知道。

  不知道如果泓回不来,该怎么办。

  容胤就只半低着头,盯着面前那半杯茶水。

  他觉得应该看着。如果这是最后一次,他至少应该把泓看在眼里。可是他抬不起头来。他的脖颈和后背都僵住了,眼前一片金星乱舞。

  如果泓死了,他就厚葬。

  拿他的余生来葬。

  他听见阶下奔跑的声音。非常快。接着“叮”的一声,那是利刃出喉,划到了对方的刀刃上。霎时间他的胃部掠过了一阵剧烈的痉挛,好像那把刀同时划过了他的心尖。

  剧烈的心跳声就在耳膜里沉重的响着。他屏住了呼吸,在那可怕的寂静时刻里汗出如浆。

  他听见脚步声。接着,一只脚踏上了他的坐席。泓擦身而过,重新跪在了他的身后。

  容胤并没有放松。他咬牙挺着,苦苦挣扎,拿出了全部的力量,来控制自己不要失态。他把茶盏一推,没有说话,起身离开了大殿。

  他的心情非常恶劣。

  他觉得自己无比愚蠢。

  他拿太贵重的东西去冒风险,输了赢了都吃亏。

  他出得大殿,走下殿阶,走过死去武者的尸体。

  他走过红砖金瓦的重重宫阙,走过曲曲折折的朱红游廊,走过铺满金黄叶子的湖池。

  走过光,走过秋叶,走过他心里一片一片缤纷的斑驳和缭乱。

  衣袍里已经被冷汗浸湿,风一吹,彻骨的冰凉。

  他走了很久,知道泓就跟在他身后。他们一直走到了后殿的园林中,容胤站住了。

  昨天他们还一起在这里游玩抓鱼,手拉手看秋天的美丽景致,今天,一切都变了。

  这个人不再是供他取乐的人。

  容胤慢慢开口,嗓音无比干涩,说:“没有下次了。”

  泓问:“陛下担心我吗?”

  容胤没有回头,说:“知道你会赢。”

  他们回了御书房,本应该把议事的结果都交代下去,让众臣照此办理。还要拨出人手来,去和三家谈各种交易细节。朝中也要腾出位置,给即将到来的大工程准备负责人。离开辅都前,要和三氏家族把细节都谈妥敲定,这些事本来一天都不能耽搁,可容胤万分的没精神,只在御书房转了一圈,就回寝殿歇息。

  他在齐贤殿见着了死去武者的血,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特别的刺激他。当时还不觉得,回寝殿后胃里痉挛成一团,五脏六腑都快翻腾出来了,难受得他浑身直冒冷汗。容胤就随便找了点事支开了泓,又令宫人都退到外间去,自己在软榻上半靠着,心烦意乱的翻一本书。

  他苦捱了半个时辰,胃里一点都没好转,反而变本加厉。这毛病是刚穿越的时候被皇太后整治出来的,当年不知道看了多少医官,一点效果都没有。他自己也知道心结难解,光喝药没有用处,圣明天子威震八方,总不能连点血都见不得,后来索性顺其自然,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是时不时的就来上这么一回,也让他很是受不了。

  容胤烦躁得想杀人,把手里的书翻得稀里哗啦。等见得泓悄无声息的走进来,他就更烦了,沉了脸不理他。

  泓早在外间就得了宫人的暗示,知道陛下心情不好。他进得暖阁,见皇帝只是翻书,没有阻止的意思,就轻轻巧巧的上了软榻,刚贴近皇帝就顿住了,一动不动的聆听。

  容胤微皱着眉,看了泓一眼,没有吭声。

  泓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就小心翼翼的问:“陛下气息不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在容胤身上一探,根据肌肉的紧张程度,很快就确定了位置,按在胸腹之间问:“是这里吗?”

  容胤被他逮了个正着,只得“嗯”了一声,说:“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

  皇帝年少时,曾有过见血惊悸的心疾。泓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不由很是忧虑,说:“怎么突然就又犯了?”

  一边说,一边探进容胤的衣服,把手掌按在他胸腹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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