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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_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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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德海恳切道:“人脉二字,全在经营。那时候下官孤高自傲,不懂得和光同尘,现在想来,还是我自己错得多。大人放心,下官现在已知深浅,绝不会重蹈旧辙。”

  经略督事的太卿是老朋友,刘盈想了想,觉得此事容易,便点头答应下来。陆德海欣喜无限,连忙大礼谢了又谢。他是个知分寸的,知道人家肯给多少支持,还要看自己日后表现,当下不再多提要求,坐了坐就告辞。刘盈很欣赏这位年轻有为的陆大人,亲自送到了外厅。直到人走了,才慢吞吞转过身,就在檐下望着院子里迎春金黄的花朵,轻叹了叹。

  他这挖人墙角的事,做得可真不够地道。

  刘氏早已站了位,圣上大力推行科举,家族自然要全力支持。可论他自己私心,对这事是不大认同的。寒门子弟纵有能力,没经过家族几代熏陶,眼界短浅,怎么能治国?科举口子一开,世家与庶民共同理政,各有立场难以协调,怕是将来朝中要大乱。眼下这个陆德海,明摆着就是圣上的马前卒,要靠他开路的,可不是也一样看出了利弊?趋利避害,本来就是人之本性。这事做成了,也是毁誉参半,做不成,那就是万劫不复,没人愿意牺牲前程的。圣上到底还是年轻,把人想得天真。

  他顺水推舟,把陆德海引走,也算含蓄给陛下提了个醒。这个年轻人确实不错,栽到科举里,可惜了。

  刘盈嗟叹了一番,想到年轻皇帝的倔强与强硬,默默摇了摇头。

  三月中旬,容胤终于结束了劝农仪典,带着大批人马回宫。

  两人已经有月余没见,泓想念得不行,可容胤回来还得先行国事,要到祈丰殿正堂把金瓯里供奉的五谷换新。群臣围护皇帝行国礼,泓不得机会亲近,只得眼巴巴的跟在后面。好不容易等到事毕升座,容胤借着换仪服的间歇,才狠狠抱了抱泓,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亲。两人一触即分,泓心里怅然若失,怔怔的看着天子高立丹墀之上,带领群臣为来年的风调雨顺向众神祝祷。

  正式的祈谷大典在籍田已经做过了,这次不过三拜而毕,御驾就移到崇极殿受礼。泓从未觉得这些繁琐的仪典如此难熬,众人皆肃穆,唯他满怀急切,焦躁的等待陛下属于他的时刻。直等到日头过午群臣才退,他蹑手蹑脚的进了内殿,见陛下正换衣服,就遣退了宫人,将外袍轻轻搭在容胤肩上。

  容胤没有回身,只是顺势拉着泓的手,把他往怀里带。两人挪了几步,一起摔进软榻中。泓预感到要被摸了,便紧张地绷起腰身,向后仰起了头。容胤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探进衣服里暧昧而缠绵的摸他,低声问:“这么多天,一个人干什么了?”

  泓意乱情迷,晃着脑袋小声说:“等陛下。”

  容胤满心窝的鼓涨温柔,紧搂着泓咬耳朵,说:“一离了皇城,我就后悔了……下回说什么也得一起去。”

  他一边说,一边解泓的衣服,抓着泓手脚,恨不得把他团团揉搓成一个小球扣在掌心里。泓大白天的就被脱光,害羞得全身发红,遮遮掩掩地藏在宽大的朝服下,被皇帝半哄半劝,到底亲热了一回。两人蹭在一起腻歪许久,互诉别后诸事,泓便告诉容胤科举春闱已毕,隶察司审出了百余考卷,只等皇帝御笔钦点。容胤微一思量,就让他把卷宗拿到暖宁殿去替自己审阅,又嘱咐他对新科举人们多加关照。泓都一一答应,容胤便和他十指相扣,缓缓道:“这一块,以后就交给你了。将来越做越大,必然会抢了世家大族的利益。这是一条得罪人的路,你会被人仇恨唾骂,陷害诽谤,你全心栽培的人,会反过来敌对你。你辛苦开路,耗费无数心血,回过头会发现大部分人都把功劳归到自己身上,反轻贱你佞幸媚主。这条路苦辛多而欢愉少,可是一旦做成,将遍惠天下,是件值得做的事。”

  “我也可以让你管钱管粮,一道圣旨就能让你得众人追捧,名利双收。可名利是个让人舒服的东西,却不能让人燃烧。一辈子总该竭力做点什么,把涣散的精力热情都凝注起来,发光发热,过向上的人生。这是我的野心,所以,我也这样为你安排。你要是有别的想法,就告诉我,我们再商量。”

  泓还在意着自己没穿衣服这件事,小心翼翼把裸露的腰臀往皇帝的怀里藏,点头道:“没有别的想法,这样挺好。”

  容胤含笑问:“这么干脆就答应了?”

  泓“嗯”了一声,答:“臣从龙。”

  容胤不再说话,凑过去在泓脸上亲了无数回。

  

  第28章 收局

  

  转眼就进了四月。春暖花开,冻土渐化,枢密院结束了上一年国库对账,划拨了银流下来,治河工程便重又开始。这是朝廷主持治河的第三个年头,短短几年时光,漓江已经大变了模样。骊原周氏郡望内山地多水脉少,桑蚕不服水土,缫出来的都是下等粗丝,色泽黯淡,质感粗劣,往日少有人问津。可朝廷收丝都为军用,丝质不讲究,价格给得又好,农家便纷纷弃田从桑,在重峦叠嶂的山地间栽种起绵延不绝的桑林。

  下游荆陵隆氏境内常年泥沙积淤,积成了一片漫无边际的浅泥沼,如今聚集了十几万役夫在这里淘滩作堰,已经出现了河道的雏形。这些役夫本是当年水患失田的流民,现在领着工钱一干好几年,索性就在荆陵安了家。这些人手头活络,衣食住行总要有个来处,商家闻利而动,便在漓江沿岸热热闹闹的开起了店面,每天无数商船往来,把昔日冷清清的滩涂变成了红火火的水路码头。

  在漓江入海口,朝廷特设的静水港已经修建完毕,加上云氏大力扶持,北上商船全在沅江卸船,每日吞吐货流无数。商业一起,税银就增,朝廷在漓江课税都是通过世家缴纳的,枢密院算好数额奏上来,容胤见了便长长舒了一口气,觉得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朝廷连续几年倾尽府库,眼下终于能缓口气了。

  这几年他东挪西凑,拆了东墙补西墙,精神时刻紧绷着,生怕哪里出了差池,拿不出银钱。云周隆三家今年税银翻了几番,多了这笔钱周转,哪怕边疆再起战事也不怕了,还可以往天下粮仓里多放一点粮,补上当年赈灾的窟窿。等整条河水路通畅,沿岸码头大兴商业,退耕失地的百姓也可以有个活路。

  他心情极好,便下旨大加褒奖,又令两河督道协理三家缴税,尽快让银流回笼。皇帝龙心大悦,朝中便暖如春阳,众臣都松了一口气,知道来年差事好做。岂料没过了两天,云氏突然携周隆二姓并大小属族上本乞赦,说是域下治河扰民无数,请朝廷免赋一年,作百姓安宅之资。

  乞赦免赋是大姓的特权,凡郡望内有天灾人祸,家主都可以上本乞赦,为域内百姓请命。这也是皇族和世家交易的一种隐晦方式,当年太后垂帘时令云氏出银抚军,作为交换,就曾免了云氏五年粮税。可眼下国库半罄,朝廷正值用银之际,漓江三大郡望并十几属族同时上本乞赦,摆明着就是来者不善,要趁人之危,合力向皇帝施压。世家联合反逼人君是国之将衰的不祥之兆,奏本一出,举国皆震,朝野上下登时哗然。

  漓江富庶,每年的税入几乎占了国库的半壁江山,沿岸几姓世代联姻,早同进同出,盘根错节结为一体,如今统一了战线公然拒税,朝廷纵想追究,也难单拎出一家惩戒。何况眼下治河到了关键时候,税银收不上来,朝廷就没钱再投入,只能停工干等。尚书台左丞刘盈急得起了满嘴的燎泡,当晚就领着尚书台众位辅政大臣入暖宁殿劝谏,请求年轻气盛的帝王暂且退让,下诏罪己,向世家低头。众人都知道此事是因皇帝拒婚而起,便委婉相劝,建议就算不立继后,也应该让云婉以外封承恩的身份重入后宫,施以恩宠。众臣声泪俱下,劝得口干舌燥,可年轻的帝国皇帝面无表情地听完,却始终不作表态。

  世家是皇权统治的根基。皇帝亲政才几年,羽翼未展势力还没扎下,这时候得罪云氏,相当于砍掉自己一条臂膀;而云氏摄政几百年,在朝中已经根深叶茂,难以撼动,真若横了心和皇帝叫板,最后怕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群臣劝谏不成,眼见着皇帝一意孤行不计后果,难免忧惧。事关重大,军中亦有惊动,众位效忠将军和皇族外封王索性合奏了一本,恳请皇帝以大局为重。有道是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一家出了事,果然满朝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眼见着众人一面倒的支持漓江三家,容胤冷笑了一声,索性再不听谏,御笔饱蘸了朱砂,批了个“准”字,便令下发各部,广而告之。

  他这个“准”字批下来,别人还未怎么样,倒打得漓江三家措手不及。所谓乞赦不过是个要挟,三家本抱着漫天要价的打算,等着朝廷就地还钱,岂料年轻的帝王冲动行事,竟然真就免了一年钱粮,宁可吃闷亏也不肯低头。三家聚头一商量,觉得眼前的便宜不妨一捡,等国库入不敷出的时候,自然叫皇帝知道其中的厉害。九邦大小世家无数,这三家带头倒逼皇权占了便宜,其他人未免也暗生觊觎,想要效仿。一时间有人担忧有人暗喜,有人惶惧有人蠢蠢欲动,朝野上下俱静,只等着看皇帝如何收场。众人心思各异,容胤只作不知,若无其事的令枢密院重做了预算,照旧治河。

  四月五月云淡风轻的过去,进了六月,一年过半,枢密院便觉得有些吃紧了。往年漓江三家缴上来的税都拿来贴补治河,如今缺了这笔进项,就得从别处腾挪,一来二去几处款项没有着落,枢密院只得请旨拖延几日。容胤知道枢密院不好过,当即温言安抚,准了延期。这仿佛是一个不详的预兆,是帝王凛然威仪被臣子冒犯的一个开始,九邦万众瞩目,都看到原来三家联手,就可以问鼎天子之尊。一时间朝野人心浮动,议论纷纷,逼得尚书台左丞刘盈不得不出面站位,带领一众世家高调效忠,力保容胤大位安稳。

  治河延期拨款的消息传到漓江,宛如往火药桶里扔了个炮仗,霎时就炸开了花。三家拒税,朝廷无力掏钱治河的消息早就在民间流传,众役夫或是水患失地的流民,或是贫寒的穷苦人家,拖家带口在此地出力,都指望着五年后攒笔银钱可以安家。一旦朝廷停工,就是断了众人的生路。大家一年辛苦到头,税都没少交,岂料都进了云周隆三家的腰包,后果却要众人自己承担。这一下群情激愤,民怨沸腾,几乎是一夜之间,各地都有人揭竿而起,举起大旗带领愤怒的人群向三家问罪。

  这一次震荡被后世称义,以云隆周三家的衰落为标志,预示着古老皇朝终于进入中央集权的新时代。隆氏首当其冲,十几万役夫在郡望内声势浩大的张扬起来,隆裕亭几乎吓死,连忙就近联系周氏派兵相救。岂料连环套环环皆套,周氏早先一步被隆氏套死。原来周氏境内已经全民皆桑,产出的蚕丝虽然粗硬,价格却低廉,连寻常百姓都承担得起。漓江治河役夫十几万,工钱又给得高,众人手头活络了,都愿意买块漂亮的丝绸给家里妻女添衣。今年因着乞赦,朝廷没有收丝,大批的下等蚕丝缫出来,有钱人不屑一顾,就全靠着治河役夫购买。现下这样一闹,周氏的丝绸就全砸在了手里。周氏百姓几年前就弃耕从桑,吃粮全靠卖丝得利,丝卖不出去,一家老小全都得饿死,还不等治河的役夫们闹起来,周氏郡望内已经自己先开了锅。

  眨眼间一条大河就寸寸沸腾,沿岸民众尽举义旗,向三家问罪。郡望里都是世家自治的,一家不过万余民兵,怎么顶得住百姓的汪洋大海?周隆两家见势不好,当即共同上奏,深刻向皇帝承认了错误,表示头年税银早就齐备,如今境内盗贼繁多,恐怕有失,请天子赶紧派人下来收银,顺路帮忙把流民镇压一下。他们之前挟恃逼迫帝王,现下知道这一笔帐必要算清,只得硬着头皮叫长子亲自捧本上奏,给皇帝送人出气。

  两家长子在朝中位高权重,已经多少年不曾跪拜人前,如今却不得不素衣免冠,大礼拜倒在御书房外向天子请罪。这两人早做好了沉重的心理准备,知道这一回皇帝非把他们脸皮撕地上蹭几个来回不可,岂料奏本刚递进去没一会儿,侍墨参政就捧盘送了出来,打开只见朱砂如血,御笔亲书,批了个“准”字。

  两个“准”字一出,满朝文武皆尽胆寒。

  明眼人此时都看了出来,所谓治河,从一开始就是个连环套。先是大力扶植,利诱周氏弃耕从桑,让他们全赖贩丝为生。骊原产丝粗劣,只能贩售给百姓或军用,皇帝便派了大批流民在隆氏郡望定居,沿江大兴商业,作了周氏的售丝的下游。这一路货走货来,全靠沅江云氏的港口吞吐,硬生生造了条生产——流通——销售的商业链出来,把三家绑死在一条河上,只要其中任意一环被朝廷掐住,就没人能独活。

  更可怕的是,这陷阱如今明晃晃摆在眼前,却逼着人眼睁睁往下跳。

  这次民乱,两家都翻了天,云氏却封了郡望逃得一劫,是因为海路未尽通,港口还不成气候。等过几年云氏成了南来北往的枢纽,就再也不能独善其身了。周隆两家已经绑死,云氏还有机会脱身,大可以封了海港,保持郡望独立。可云氏是产丝大郡,贩货进出若走别人家港口,每年光租港就不知道要扔进去多少钱,何况港口厚利,纵使云安平下令禁港,也自有人万般规劝,贪图一分厚利。漓江沿岸繁盛已显,真金白银的在眼前摆着,就算家主下令抵制,也难保家族里其他人不动心。皇帝已经给铺好了路子,顺之便家族繁盛,逆行则万人阻拦,纵使知道如此一来经济命脉全交到了朝廷手里,也不得不心甘情愿的被皇帝牵着鼻子走。

  治一场水,就捏住了三家大族的咽喉,此事必思虑长久,酝酿数年方有一博,期间三家试之探之,欺之闹之,帝王照单全收,没露丝毫端倪,直到了入套收网方显峥嵘,光这份巍然不动,就足以让人心惊肉跳。等到了占尽上风的时刻却又不喜不骄,轻飘飘一个“准”字,堪称杀人诛心。三家乞赦,众臣皆有表态,此时回想自己言行,无数人涔涔流了一身冷汗。

  容胤翻掌间倾覆了一条河,便将那锐利锋芒一闪即收,转过脸就换了副慈厚面孔,一头派兵助周隆两家安民,一头发了道上谕安抚大小世家。他拿捏着分寸,轻描淡写地把这几年手里抓到的各家把柄一一抛出,众人当即闻风丧胆,纷纷上密折投诚。一时间满朝歌功颂德,人人赤胆忠肠,捧着一颗红心向帝王表忠。

  九月初,周隆两家的银税加了三成重利,敲锣打鼓四处宣扬,高调归入国库,以安民心。这一场无形的较量唯云氏全身而退,云安平身在皇城,就在帝王的眼皮子底下,照样稳稳控住了沅江大局。云氏家族繁衍众多,子弟个个人中龙凤,上下齐心,加上云氏郡望易守难攻,地产丰腴,关起大门来可保百年衣食无忧,众人便叹云氏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根基固如铁铸,连帝王都难撼动。大家都以为事情就此平息,岂料民心易放难收,一旦声势浩大的煽动起来,就连帝王刀兵亲降也无法消解,漓江沿岸已经群情激愤,这时候见周隆两家归服,当即矛头齐指沅江。

  云氏郡望已封,云安平派心腹武者率重兵把住了入郡函谷,容胤不愿见百姓以肉身相抗,忙派人提前拦阻,又连下三道教谕,备述云氏淳厚家风及祖上三代尽忠尽孝,竭力为民谋福等事,将云氏家主旧年义勇拿出来大加表彰。云安平年轻时做了不少冲动事,旁人不以为然,他心里却是引以为傲的,此时天子如数家珍,一一感念,云安平不免大为感动,生出了拳拳的知遇之情,当即上表剖白,和帝王一唱一和,拿出了光风霁月的臣子模样。

  朝堂上君臣相得,众民便熄了愤慨之心。容胤又通谕九邦,大讲治河之紧要,担保无论朝廷多困难,也要砸锅卖铁的撑下去。为表决心,他带头俭省,消减了宫中大笔开支。岂料民心刚安,湘邦五州暴动又起。当年水患绝收,这几个州因着云氏欠粮府库空虚,闹饥荒饿死了十几万人,此时见云氏摇身一变倒成了国之功臣,当即大闹起来,便有那义勇的武者单挑了大旗,又有孤儿寡母哀哭倾诉,五州士绅门阀齐递万人状,黑纸白字桩桩件件,把几年前那场人间炼狱一一重现,叫人观之惊心。

  此事一发,九邦皆震。帝王教谕尚在,此时再看云安平谢恩之辞,字字都是欺君。朝廷捉襟见肘何等艰难,却仍在一力苦撑为民治河,那云氏冷眼旁观不说,居然趁危要挟,扣下粮银坑死多少百姓。天下皆道天子慈厚,被云氏蒙蔽了眼睛,一时间举世口诛笔伐,尽传云氏污名。世家大族最重清誉声名,这下连云安平也坐不住了,连忙把云白临和云行之叫过来,预备三人一起回沅江主持大局。眼下已经进了十一月,百姓再怎么闹总是要过年的,云安平便急调钱粮,预备着年前由长子和长孙亲手施放,收拢民心。

  他安排得各处妥当,唯云行之闷闷不乐。这几个月他被关在家里,每每想起泓算计自己的事,总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当面问个清楚。父亲已将利害剖析清楚,责令他不得再和泓亲近,道理都懂得,可还是意难平。马上就要回沅江了,他却连见泓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思来想去一万个不甘心,干脆趁着家中忙乱偷跑了出来,直奔隶察司找泓算账。

  眼下科举刚完,差事还算清闲,云行之进了隶察司偏堂,一眼就见泓正和人谈笑。家里出了事,他闷在屋里日日惶惑,泓却在这里和人悠闲聊天!云行之登时就气红了眼睛,大步上前当胸就给了泓一拳,吼道:“你!”

  泓不痛不痒接了拳头,见到云行之很是惊喜,问:“你有空出来了?”

  云行之怒道:“你还好意思问!”

  眼见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众人连忙上前相劝。泓便带了云行之找了间没人屋子私谈,一关上门云行之就又吼了一句:“你!”

  他往日想起泓,早把对方撕成了百八十片,咬牙切齿的想着要怎样当面质问,怎样义正言辞怒骂,怎样谴责泓居心不良,再和他割袍绝交。可真到了这时候,却翻来覆去只说得出个“你”字,气鼓鼓的瞪着泓说不出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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