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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玉华_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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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通大闹下来,这生辰宴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各家小娘子在被好一通安抚之后,便匆匆忙忙的各自被送回了家中,这一晚上,城内各府的话题便都是围着那永嘉坊打转了。

其实,于这长安城高门贵府里,谁家没有些内院里的阴私事情呢,这一般情形下,只要别闹的过分,哪怕是迎头碰上了,谁也不会对别人家的事情去指手画脚,反而都会极有默契的装着没看到。可是,永嘉坊今日闹的这一出,却是在那灯火通明的戏台上,活生生的演出了一幕编也编不出来的精彩好戏,再加上之前“看人发帖”的风波本就得罪了不少人家,这事便再也没法简单压下去了,反而是愈演愈烈,到了这第三日上,长安城里甚至传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传言来。

也不知道是由哪个说起,虽永嘉坊三缄其口,却有崔氏的小娘子认出了那“女鬼”不是别人,正是那一直住在永嘉坊里养病的崔六娘崔玉芬,而又不知道是何人,竟然将此次的事情与多年前有关太子殿下的那个流言扯在了一起,直指这崔六娘便是当日被太子殿下在永嘉坊醉酒后所染指的那个小娘子,她因受了惊吓后便精神失常了,所谓的养病,不过也是一直被拘禁在屋子里不让她见天日罢了。

而此次则是因为看守她的丫鬟婆子们疏忽了,才给这疯了的六娘逃了出来,她本就被关在小曲江旁边的西苑里,离这边很近,恍恍惚惚的看着这边灯火辉煌的便直奔过来,因有小戏子进出,这小曲江本就略有些混乱,一时没看住,便给她直接跑到了那戏台上,这才弄出了这场闹鬼的好戏。

这谣言传出来的第一天,那永嘉坊的郡公夫人顾氏便领到了传召她进宫的懿旨,这事情颇为微妙,安国郡公也不方便出面,而等顾氏进了那含凉殿后,便看到座上并肩坐着圣上李盛和崔皇后两人,顾氏忙敛了敛心神,俯身叩拜了下去。

顾氏行礼拜见后便开始再三请罪,澄清绝无传言中的事情,那崔六娘崔玉芬不过是因为脾气焦躁得了癔症,和太子毫无关系,顾氏又咬着牙说道,虽然自己从小将这六娘养在身边颇有几分感情,但如今出了这样的谣言,他们府上打算立即将她偷偷处置了,绝不能牵涉太子殿下一分一毫。

顾氏这话刚一说完,便被那崔皇后瞪了一眼后叱道:

“我看嫂嫂如今也是昏了头了,当初你们不知道早早把她处置了,如今再动手,岂非是欲盖弥彰,本来还只是谣言暗地里传传,若是她一下子没了,岂不反倒给落到了实处。”

被崔皇后这么一说,顾氏连忙垂下头不敢再分辨什么,崔泽芳则扭头看了看李盛,她刚才故意将话说的狠绝,便是想要激的李盛也出言挽回,将此事就此压下,李盛心肠绵软,平日里最不喜欢听到自己喊打喊杀的,谁知道此刻李盛却只是皱眉端坐,半响也没出声。

“圣上,您对此事有何看法?”,崔泽芳忍不住还是开口询问道。

李盛这才看了她一眼,开口说道:“既然本来没有什么事情,便不要再大张旗鼓的去折腾什么了,更别说什么杀人灭口了,不过......此事无端端一再被人提起,朕看着倒是很有些蹊跷,当年出事的时候,朕早就问过民儿了,他说此事纯属子虚乌有,背后恐怕是有人刻意捏造污蔑,那时朕还怀疑是郑党的余孽在动摇我朝根基,但如今此事又突然冒出头来,倒叫朕越发看不懂了......”

崔皇后一听李盛突然提出质疑,心下不由咯噔一下,李盛已经多年不问朝政,可但凡事情涉及到太子李济民的事情,他却绝不是好糊弄之人,而且这么多年了,不论大小事情,圣上对李济民这个嫡长子都是深信不疑的,从未有过一丝动摇。

“这事来的突然,又是以这样的情形闹出来的,对民儿的声誉极为不利,他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朕看此事不能轻易放过,崔夫人那里也别多做什么,那小娘子非但不能随意处置了,反应该想法子将她早些养好了精神,多带她出去走动走动才是,其他事情,朕会吩咐民儿自己派人去彻查清楚的。”

崔皇后和顾氏听李盛这样吩咐,都连忙俯身应命,顾氏见这圣上思路清晰、决策果断,与平日里所的简直传判若两人,心里难免心虚气短,此事他们做的漏洞甚多,两次闹出事情都是在永嘉坊,头一次还是那六娘机缘巧合自己撞上去的,应该查不出什么毛病,而此次若认真追查起来,恐怕很容易就会露出马脚,想到此处,顾氏不由抬眼去窥探崔泽芳的脸色,却见那崔皇后虽微微皱着眉头,神色却很是颇为淡定,顾氏这才略微安下了心神,稍后便告退出来了。

待这正殿内只剩下帝后二人时,两人却俱是半天也没言语,崔泽芳心里清楚,此事确实如顾氏所担心的那样漏洞甚多,但是,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就算有漏洞,也已经并没有什么关系了。

静默片刻后,还是崔泽芳先开口问道:“大兄,对于此事,你是否有些疑心我那兄长的府上?”

李盛神情有些疲劳,用手指揉了揉了自己的眉心后,才缓声说道:“这种事情,难免涉及诸多诡计,有人栽赃嫁祸那永嘉坊也不一定,在查清楚之前,阿阮你也无需胡思乱想什么。”

崔泽芳听李盛言语中并没否认有怀疑永嘉坊的意思,心中不由冷冷一笑,想了想,便探身过去握了李盛的手,言辞恳切的说道:

“大兄,若是此事真查出和我那兄长府上有什么牵连,阿阮是绝不会姑息放过的。”

李盛仿佛此时才注意到崔泽芳神色有异似的,忙拍了拍她的手宽慰她道:

“阿阮你别想多了,说起来如今民儿在朝上处事沉稳有序,颇受诸位老臣与清贵的推崇,且他那东宫也安稳,你那侄女又已经怀上皇孙,这一点小小的流言,还损害不了他的根本,朕只是觉得此事来的颇有些蹊跷,这流言传出的也未免太快了些,还是让民儿自己去彻查清楚才放心。”

李盛说完这番话后,又忍不住伸手去揉自己的眉心,崔泽芳见状,连忙关切的问道:“大兄已经服药多日了,难道还是没有什么效果吗?要不要换一位太医再重新诊治一下?”

原来这李盛上次晕厥之后,虽当时因害怕昭美人遭到责罚,隐瞒着并未告知别人,但这圣上龙体事关重大,李盛自己也不敢有丝毫轻视,第二日便赶紧宣了太医替自己诊脉。

这几日,李盛都按着那太医的方子在吃药调养,同时又一直单独起居在钟鸣殿中,未曾再宣召过昭美人侍寝,不过这调养多日后,李盛不但没觉得身子有所恢复,反而越发感到精神萎靡不振,连白日里都会莫名的渴睡疲劳,此刻他见崔泽芳担心,忙打起精神说道:

“已经好多了,不过昨日乍听到那流言难免心绪不安,休息的不太好罢了,阿阮无需担心。”

崔皇后又上下仔细打量这李盛的脸色,想了想后柔声说道:“大兄,那太医院金提点并未判定您这身子虚弱与那房中之事有关,都只说您这是脾阳虚的老毛病,需要长期调理的,虽然这清心寡欲也许暂时对身子有利,但若是您心情不渝,终日闷闷不乐的,反倒对您身子无甚好处,阿阮看那昭美人颇能替大兄开心解闷,大兄你即便不召她侍寝,也可以只管叫她相伴身边说笑弹唱,好替您解解烦忧啊。”

李盛被崔泽芳这番话说的,难免老脸一红,他前阵子与昭美人日日相伴习惯了,这十几日猛然间成了正宗的孤家寡人,自然是十分烦闷,已经几次动了要传召昭美人相伴的念头,都硬是强行克制住了,此刻被崔泽芳说破了心思,一方面心虚,一方面却也觉得她说的甚为有理,便笑着搂了崔泽芳的肩头说道:

“阿阮既知我烦闷,为何不自己来陪我消遣解忧,咱们也好久没手谈过了,来来来,阿阮咱们这就来下上一盘。”

崔泽芳见李盛这样的做派,自然也要给圣上一个面子,两人便焚香品茗摆出黑白子厮杀起来。

不过这日之后,李盛果然又不时召了那昭美人到钟鸣殿歌咏相伴了,隔了一段时日,甚至又让她留宿侍寝,头一次侍寝时李盛还难免担心,结果却觉得有了这软香入怀后不但没觉得身子不济,反倒是身心都爽利了不少,他心中大喜,行动间便又少了许多顾忌。

而东宫那里,李济民不用父皇多吩咐,自然把他这娈童的流言当做一件大事追查起来,他特意挑选了当年山匪投诚过来的几个锦衣卫前去秘密查办,势必要找出这幕后真凶。

可是,没过几日,这东宫詹事府却突然冒出了更棘手的事情,一下子打乱了李济民原来的部署,这日,本该是詹事府各人休沐的日子,那东宫门下宾孙树却突然跑来求见太子殿下,李济民一贯看重他,便马上召见了。

那孙树进的殿来时,额上已经是爬满了豆大的汗珠,看到李济民后,便噗通一声跪在了殿中,颤声说道:“启禀殿下,小臣该死,小臣犯了死罪,小臣今日突然发现,殿下您留了眉批的那些文书不知何时丢失了大半,小人担心那些文书如今已经流传出去了......”

李济民一听这话,顿时也变了脸色,啊的一声,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214章 欢喜

长安城中风云变化,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定国郡公夫妇自然一时还并没有得到消息,李纪终于办完了自己的正事,当然就要轮到去做一些表面文章了,他这一趟打的可是探望旧部的名义,那定州与蔚州两城的守军中,可是有不少将领早就在翘首以盼了。

探望旧部这种事,是无需郡公爷夫妇再日夜兼程的赶路了,李纪特意嘱咐部署放慢了脚程,几乎每走一个时辰都要找地方停下来休息,等他们车队这样走走停停的终于来到定州城的时候,玉华与女眷们也大都已经恢复了精神和体力。

这定州,便是当年太子妃车芷兰一家拼死守卫之地,在车芷兰被选为太子妃后,朝廷特意派了人在定州城头刻了一座忠义碑,就是按着当年卢彦孝所提的那个思路,并不提车家当年的冤案,只大力宣扬车家人忠君勇义和圣人的爱民如子及广袤胸怀,如今这定州城倒是因为出了个太子妃车氏而扬名了。

而李纪就是当年带着人解了定州之围的将领,这定州守军与他曾共同浴血城头,这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他堂堂一个亲王之子加上冠华大将军,能携着娇妻特意从长安城远赴北疆来探望边疆守军,更是极为少见的,李纪他们车队来到城下时,那定州城的守将李司马早已率众在城外迎候了。

李纪放马奔到那李司马跟前,见李司马俯身要跪拜自己,连忙跳下马一把就将他扶了起来,看着他银盔下露出的满头的银发,李纪心中一声长叹,便伸手重重拍了拍李司马的肩头,朗声笑着说道:

“长久不见,李司马这膀子还硬邦邦的甚为结实啊,怎么样,可还敢和我这个小辈去沙场上单独较量一场吗?”

李司马见这冠华将军虽封了郡公娶了娇妻,却仍是当年在军中不拘小节的脾气,心里欢喜,便也不再与他拘礼,携了他的手,带着众人就往那城中去了。

当年那场对战回鹘大胜之后,像李司马这样的有功之臣,又是古稀之年的老将,本应该顺理成章的官升三级被调回京城安享晚年了,但这李司马却因为早年自己误会挚友车镇将一事而一直深怀愧疚,他早就立于那定州城头车镇将舍身就义的地方发过誓言,今生便要长守在这定州了,直至埋骨于斯,朝廷感念他忠勇大义,虽这定州司马一职升不上去了,却敕封了他一个正四品的勇义伯的爵位,并可世袭三代,在武将里也算是地位尊崇的了。

这进了城梳洗一番之后,那李司马早在家里设好了晚宴招待李纪夫妇,玉华虽然还有些疲劳,但这李夫人及守军将领的夫人们与那长安城中贵妇不同,一个个性子都颇为豪爽朴实,见了玉华这样玉雕一般的精致人儿,都是毫不掩饰的喜欢与呵护,并不因为她是郡公夫人而疏远敬畏于她,玉华见多了那长安城内各人戴着面具的聚会宴饮,今日倒是难得痛痛快快的享受了一番宴饮的乐子。

见玉华丝毫没有架子,言谈间也颇有见识和品格,那李夫人看着越发心喜,便笑着对玉华说道:

“郡公夫人今次来的时间倒是巧了,明日便是那北疆有名的古尔邦节,白日里那些异族人会打扫房舍,做馓子等节日糕点,还要去他们自己的寺庙里参加会礼,这些与咱们都不相干,不过到了晚上,他们便会于这城外开阔的草稞子上举办那麦西来甫歌舞集会,除了有叼羊、赛马、摔跤等赛会外,其他所有的人都可以自行上去作舞的,那些异族人个个都能歌善舞,男女交往也随便,他们几百人聚在一起穿着盛装旋转作舞,还有各色乐器吹拉弹唱,场面十分热闹新鲜,郡公夫人您若有兴趣,我明日便带您去看看。”

那李夫人其实也只是随便说说,她也知道这京城中的贵人们十分讲究礼仪规矩,不比她们这些常年在北疆滞留的人粗粝,这郡公夫人年纪又还小,更要避嫌疑,应该不会敢去那种乱哄哄的地方。

谁知玉华听了心里确实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这李夫人说话间虽然带着忌讳,可玉华却一下子全听明白了,这古尔邦节就是那回鹘人的大节日,她身上本流着回鹘人的血,幼年时也被赵蜜儿灌输了不少回鹘人天高地远的畅快生活,对这回鹘人的事情自然十分感兴趣,她原本以为这北疆和长安城一样,对这回鹘两个字也是严防死守的,谁知看这些夫人的言谈,倒是压根不怎么在意,那李夫人还知道用“异族人”这话来掩饰一下,其他几位夫人干脆是常常把那回鹘人几个字直接挂在嘴边说说的。

玉华不好在宴席上去详细追问此事,等宴会散了回到了他们的住处,便马上拉着李纪询问起来。

李纪见玉华满脸的兴奋之色,一与自己碰面便问起那回鹘人的事情,心内不由咯噔一下,好半天才掩饰了过去,想了想对玉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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