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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之人_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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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驰挑眉,“牧弟,怎么了?”

仇牧道:“上次也与你说过,北军中那些军士,来谏言我好些回了,说想北上抗戎。”

“上次不是叫你杀几个以为惩戒么?又有人这么说?”雍驰抬手扔了棋子,推开棋盘,语中带着一丝质问。

“他们跟着先父先祖许多年了,我怎么忍心……”仇牧不禁沉了声音。

见仇牧语焉不详,唯唯诺诺,雍驰不禁冷笑了一声:“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话?你不记得了?”

仇牧低下了头。

第一次仇牧向雍驰建言,希望能北上抗戎的时候,雍驰曾道:“如今世家凋敝,江衢王虎视上京,你让我如何抗戎?四海世家之兵,皆是私兵,又有谁愿出力?若要抗戎,虎贲必动。可虎贲与奋武二军,若出北地而损,不说江衢王,就是济北、汝阴、广平、巨鹿那几郡的太守,都会群起而攻我,到时候四海陷落……戎人、寒门哪一个得了天下都会置世家于死地,我担得起这个责么?还是你担得起这个责?”

仇牧当时只是带着些绝望问雍驰:“那你说该怎么办?”

“世事,就如一湍激流。不是人死,就是我亡。待我先以征汉中之名,合世家之力,日后削了藩,天下兵甲集中在我手,再言抗戎之事。”

“那要等到何年何月?”仇牧问道。

“世事维艰,”雍驰叹息,“如今不敌戎人,我等世家身负天下兴亡之任,只能忍辱负重,以图后进。我以身许国,所作所为,皆是为世家计。此番为国之心,必为后世所谅。”

这都是前话,如今仇牧被雍驰问了:“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话,你不记得了?”

仇牧鼓起勇气道:“……我听说……前些日子戎王崩于北山,新戎王尚未登基……此乃天赐良机,为何不……”

雍驰打断道:“内不安,遑论攘外?如今你也见到,江衢、济北、汝阴、广平、巨鹿,谁不是心怀鬼胎?让我今日班师北上,不啻于放任天下大乱!”

仇牧再一次沉默了,雍驰道:“北军中再有妄言惑众者,你不惩戒,我来惩戒!”

仇牧闻言,这才抬头看着雍驰,有些发愣地道:“我下不了手……你帮我罢,你帮我下这个手。”

“你呀……”雍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仇牧一眼,“如今……北军驻扎在废丘?”

“是……你与我一道回营?”

雍驰点了点头:“我先去调集些人兵甲护卫随行。”

仇牧道:“……莫……莫调太多了。气势汹汹,我本就不得他们心,你这一路冲过去,我怕他们发觉。”

“你管好你自己便是。”

说着,雍驰便挑帐离去,往骑兵营调兵马,仇牧看着雍驰的背影,一个人叹了口气,他发了一会儿呆,起身招来侍者,令人收好了棋盘。

过了一会儿有奋武军兵甲来报,道:“仇公子,摄政王令你尽快启程,他在营口等着你。”

仇牧点了点头:“知道了。”

赶到了大营辕门之外,却见一骑黄尘已远,只有为自己准备的那行马车,孤零零地停伫。仇牧知道雍驰是等不及自己,先行一步,令自己赶上。垂下了眼,仇牧踩着人梯,挑帘进了马车。

马车内幽暗的空间中,漏进一缕微光,仇牧搓了搓手,叹了口气:“……好冷。”

跟车的仆役闻言,忙又放下一层厚帘,在帮仇牧关上了马车之门。此驾马车乃从北地而来,做工一等,都最为厚重,原本仇牧自从南下,便只令垂帘,吹进些南风,亦是雅事,可今日的仇牧不知为何,却令人把马车闭得严严实实。

……车中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声响,坐在车中的另一个身着锦衣的微胖青年收了折扇,这才关切地问:“……仇公子,如何了?”

仇牧看了看眼前的人,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地摇了摇头。

田榕满面体贴之意:“……摄政王……还是不愿么?”

仇牧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答道:“嗯。”

田榕感同身受地也跟着叹了口气,轻声道:“汉王一直主张北上抗戎……他连兵甲和粮草都备好了,只可惜……只可惜联军来袭,否则汉王早就北出天水,去抗戎了……”

仇牧的五指缓缓弯曲,渐握成拳,却不发一言。

田榕轻声道:“君不见,那上郡的怀公子,亦至于汉中。唉,为何同为世家,怀公子不去世家借兵,却偏偏来寻汉王?……因为汉王一直便想抗戎。”

仇牧抬起了眼:“我知道了。”

雍驰领着千骑飞尘在前,仇牧的马车跟随其后,马蹄奔腾快如迅雷,一路往废丘奔去。只见经过一处崇山峻岭,茂林森森,雍驰勒住乌骓辔头,扬鞭问道:“此乃何处?”

立即有人追随之骑兵应声答道:“此处乃是大营之北、废丘之南。”

雍驰忽然勾起嘴角,轻蔑地笑了一声:“……那妄称了汉王的寒门小子,枉为山云子高徒,此番看来,真是无谋无智!”

那人问道:“为何?”

雍驰扬鞭指着这丛山道:“若是他派一骑轻骑兵暗出陈仓,岂不是可以偷袭仇牧北军所部驻扎的废丘?只要废丘受袭,我必令人从此道救援,他们在此处伏击,便可以逸待劳。可惜事到如今都未收到半封废丘被袭的战报!这难道不是领兵之人的无谋无智么?”

雍驰话音刚落,忽然响起了一道喧天的战鼓擂响!

雍驰骤不及防,心中一惊。

只听平地一声,但见风波乍起!

——道旁高山中的树木之间,倏地出现了旌旗遍野,上面皆写了一个“古”字!

一时间马嘶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战鼓隆隆雷动……漫山遍野望去,简直草木皆兵,顶上云层叠动,如青天霹雳!

雍驰所帅之虎贲骑,皆一时间乱了步脚,人人闻声横发逆起,忽地山中传出阵阵喊杀声:“恭候多时!”

话音方落,山中冒出了百名弓箭手,一时间箭如急风暴雨而下,山上之汉中兵甲一个个露出了头角,以疾霆不暇掩目之势向下俯冲而下!

雍驰急智大声一呼:“走!”便带着一千人想堪堪冲出这伏圈!雍驰虎贲马强人壮,很快便在箭雨中杀出一条血路……

仇牧看了看窗外的景象,一时间打了一个寒战,他用力抓住了田榕的衣袖,有些颤抖地低声问田榕道:“我与汉王约好,不伤他的……”

田榕安慰般地拍了拍仇牧的肩膀,点了点头道:“汉王许诺过,决不伤摄政王分毫,这点疑兵,丝毫不在虎贲话下。”

果然,雍驰带着人,终是冲出了山路难行之处,来到了平原之上,骑兵的优势显现,很快便甩掉了尾随追杀之汉军。

雍驰惊魂未定,咬牙立即派人回中军大帐报信,来剿伏击之汉军;自己则带着人马继续往废丘赶去——他的人马需要休整。看来今日此番一闹,他倒是不好处置北军那几个妄言惑众之人了……只能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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